路未方當然不會讓餘樂睡覺,現在睡下去還倒什麼時差,讓餘樂他們把行李和食物都拿到大廳裡堆著,然後在集訓群裡發了條消息,讓所有人下來領吃的。
沒三分鐘,電梯湧下來一群人,就像放風的餓狼,眼睛發綠地衝過來,甩著一嘴的口水嗷嗷地叫:“吃的呢?吃的哪兒呢?什麼吃的?”
接著,就看見了坐在食物山後麵,萎靡不振的三個人。
困的不隻是餘樂,譚婷睡得蓬頭丐麵一點都不精致,就是白一鳴都因為極度的困倦,都變成了一塊萬年的寒冰,看人的時候眼神又冷又利,攻擊性十足。
“呦!回來了?怎麼才回來?”
“餘樂,譚婷,是你們啊?”
“這吃的你們帶回來的?當地特產?我靠,還熱的呢?踹哪兒摟回來的啊?”
“大衣裡兜著,捂肚子上,哈哈,這是啥?鹵豬蹄?外國人也興吃這玩意兒?”
人一多了場麵就熱鬨,更何況是一幫子年輕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就打開了餐盒,三兩句就把餘樂的睡意給吹走了。
孫毅和程文海、周曉陽是從第二輪的電梯下來,那時候餘樂他們已經被人群圍住,他們看不見餘樂,餘樂也看不見他們,就聽見程文海叫著:“什麼吃的啊?口味重不重啊?最近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我要吃重口味的……豬蹄!?路教,路教,你是好人啊!這麼愛我們,連我心裡最強烈的訴求都知道,您就是我腸子裡的蛔蟲……”
“惡不惡心!”
“吃東西呢。”
“哈哈,路教,抽他丫的嘴欠,他罵你蛔蟲!”
“彆給他吃了,吃了也生蛔蟲。”
餘樂從聽見程文海的大嗓門就開始笑,笑著笑著就笑傻了,程文海這家夥果然是進過德星社培訓的,這包袱抖的,一炸一個響。
緊接著,人群就被撥開了,個頭兒更小的孫毅地位高,人一看見是他就讓了,所以輕鬆就擠到了桌子邊上,冒著綠光的眼睛像是在餐盒上看了兩圈,才抬頭一看,謔!
“餘樂!?”
孫毅的貓兒眼瞪圓:“這都是你們帶來的?”
“餘樂?餘樂哪兒呢?”程文海一聽極了,梗著脖子從外圈一路繞到側麵,終於看見了從沙發正站起來的餘樂。
好兄弟一輩子。
兩人目光對上,那叫一個激情四溢,攔在他們中間的都是該挨千刀的攔路虎,被兩□□打廣東腳踢佛山,一手一個扒拉出一條“認親的大道”。
“樂兒!”
“海子。”
兄弟兩人歡喜地抱在一起,程文海把餘樂抱起來輪一圈,餘樂把程文海抱起來輪一圈,再相視一眼,哈哈大笑。
飛揚的心情,這份快樂和拿到冠軍時候又不一樣,沒了感慨和感動,隻是單純的快樂著。
後來白一鳴也被叫出來,再加上石河,四個“元老”聚在一起,說話就停不下來了,連吃東西都顧不上。
程文海是個聰明的,反應快了,怕白一鳴心裡有負擔,所以也沒聊餘樂拿冠軍這事兒,巴拉巴拉的先說自己這一周發生的那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然後就讓餘樂說說國外的“嘉年華”是個什麼樣子。
和程文海這個話嘮在一起,餘樂的話總是不知不覺間變得很多,說說嘉年華的熱鬨,說說利智雪場的風景,說說那條酒吧街,當然也要聊一下熱情的亨利,有風度的安格爾,其實很溫柔的約拿,以及三觀不合的約伯。
說著說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就圍了一圈人,男人女人手裡都拿著豬蹄子,麻辣牛肉吃的津津有味,也聽的津津有味。
離開一周回來,沒有絲毫的陌生感,就像回到了自己家裡一樣,身邊的人都是他的家人,是兄妹,是兄弟。
餘樂在人群的外麵甚至還看見了溫喜德教練和朱明、張倩、徐婉教練,他們也在吃東西,也在一起說著話,時不時看上一眼熱熱鬨鬨,和樂融融的隊員們,神態放鬆喜悅。
所以說,華國人之間有問題的時候,就吃一頓肉吧,如果不行,就吃兩頓。
吃下香噴噴食物的飽足感,會帶來強烈的幸福與快樂,加速驅趕短暫離彆的陌生。
餘樂回國後,就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訓練了。
不過他作息和國內合不上,所以沒辦法跟著隊伍訓練,就隻能和白一鳴、譚婷他們一起在非訓練時間訓練。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路未方和徐婉教練就都趕了過來,無怨無悔地陪著加班,耐心地糾正他們在離開一段時間後,無意識產生的一些壞習慣。
比賽,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成績,同時也是為了和其他更厲害的高手比拚技藝,研究學習。
在餘樂一點點調整作息,並且不斷對比修正自身問題的時候,就那麼,突破了自己的一個技術瓶頸。
那時候他也就回來三天,時差還沒有完全調整過來,也沒能和其他隊員一起訓練,路未方就晚上陪他加班。
累了一天的路未方即便是在這樣涼爽的滑冰館裡,也忍不住地嗬欠連天,連連溜號。倒是餘樂精神抖擻,滑下來再上去,一次次的從沒叫過苦叫過累,簡直就是“訓練狂本狂”,就連白一鳴都躲在坡頂的休息室裡,好一會兒沒看見下來。
但餘樂也是人啊。
想要訓練的情緒都發泄出來後,他也會疲倦,會有不想練的時候。
怎麼辦?
就練新動作提神唄。
餘樂在滑雪上真的哪裡都好,爆發力啊,平衡性啊,還有那種膽量魄力,以及他在比賽上的冷靜,都讓人覺得他是宗師級的水平,不需要任何的指點,他就能夠自己去調整,去完善。
但十指都有長短呢,餘樂也有自己不擅長,進步特彆慢的動作。
一個是偏軸的翻騰,他發揮始終不穩定,兩周以上的成功率不足30%。
一個是所有向右的技巧,他放不開,有心理陰影。
閒來無聊的餘樂從街區一路練下去,到了跳台的時候,感覺速度,狀態都還不錯,就試著跳了一個偏軸的左側翻騰。
一周半。
一個很簡單,就算再不擅長,但職業運動員都必須掌握的難度。
但餘樂在飛起來的時候,感覺到自身有一絲不一樣的地方,那是肚子靠近後腰,往尾椎去的方向,好像突然有了感覺,像是被什麼牽扯出淡淡的疼痛。
餘樂對這個位置從未有過感覺,很微妙的,似乎就連疼痛都是錯覺,但是當存在感出現的那一刻,餘樂就察覺到“瓶頸”鬆動了。
然後餘樂的腦子裡就再沒剩下其他任何東西,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那一點上,四肢好像擺設,大腦去了異度空間,感受不到寒冷,也感受不到高度。
一切都變成了本能,失去了所有感知的餘樂,隻剩下本能,去捕捉著那靈感一閃的瞬間。
他衝上第二個跳台,這一次是兩周半的偏軸翻騰落地。
好像感覺又明顯了一點,但還是不夠。
餘樂有點急。
他有預感,這種狀態就快要消失了,他必須去抓住他。
餘樂什麼都顧不上了。
他在最後一個,最高的跳台飛起來。
隻想飛的更高一點,因為這樣可以飛的更久,隻想轉動不停,擰進去,釘進去,就像在身體裡刻下坐標,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讓時間再久一點吧!
路未方正打哈欠打到一半。
大張的嘴簡直可以看見喉嚨,一口氣舒暢地湧出一半兒,視角的餘光就看見了那道再度從跳台飛出的人影。教練員的數圈簡直不叫“數圈”,就是一種本能,隻是目光掃過去,就知道你完成的怎麼樣,完成了幾圈。
也是因此,當餘樂用著平時更強勁的速度衝出來,並且在半空中瘋狂旋轉的時候,路未方腦子裡的就“噠噠噠”地跳了起來。
“噠”一聲,一圈,“噠”兩聲,兩圈,“噠”三聲,三圈?“噠”四聲,四圈!!
路未方剩下的半截哈欠,直接就卡在喉嚨眼兒裡,眼睛一點點地睜開,直到撐開撐薄到一個隨時可能咧開的程度,路未方聲音失控地吼著餘樂:“你剛剛跳了多少?1440?是1440吧?”
餘樂橫在路未方的麵前,雙手像是無意識似的緊緊攥著滑雪杖,胸口大力起伏出明顯的弧度,在這對視的過程裡,繼而一點點地露出笑容。
點頭。
“是!”
路未方瞬間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身體倍兒好,精神倍兒棒,半截身子幾乎要探出護欄:“怎麼做的啊?還能做到嗎?”
餘樂想了想,然後不確定地點頭:“我得再試試。”
“快去,快去。”說著,路未方拿出手機,準備錄視頻了。
很快再下來的餘樂,雖然沒有再做出1440°的偏軸,但做了一個1080°偏軸+180°轉體的反向落地,難度一點兒也不比上一個低。
路未方這次錄下來了,一邊對滑過來的餘樂誇著,說是要發給柴明看看,一邊又說道:“遇見瓶頸就出去曆練一下,仙俠果然沒騙人。”
餘樂:“……”神特麼仙俠,路未方竟然還看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