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樂當然不會說這個分數還不錯。
這可是歐洲的洲際杯,大神雲集,沒有上90分,完全不用覬覦獎牌,有時候遇見競爭對手們發揮好的話,90分依舊摸不到領獎台。
餘樂安慰亨利地笑,重複說:“我在U型池出現了問題,所以後麵滑的有點亂,最後一跳沒有準備好,就貿然去嘗試了不太擅長的摸板動作,出現了挺大的失誤,連板尾都沒有找到。”
“你沒抓到板?”亨利站在這裡視野不是很好,他隻看見餘樂在半空確實有轉身抓板的動作,看不見他的手是不是抓到了位置。
餘樂搖頭:“抓到了,但不是板尾。”
亨利覺得有地方似乎有些奇怪,他想了想:“我看見你在空中展開的動作很好看,所以,沒有抓到板尾是什麼意思?”
“就是沒抓到板尾,抓到的是其他地方,我不太清楚具體是哪裡,大概是四分之一的位置。”
“你轉過身抓到了四分之一的位置?”
“對,板尾太高了。”
“所以你把身體後弓到了極致?”亨利的表情有點不對,聲音也開始提高。
餘樂不太明白地看著亨利,點頭。
就是因為柔韌性好的有點兒過頭了,所以沒有抓到板尾,這很難理解嗎?這種捅刀子似的對話,可不是亨利能夠說出來的。
好在餘樂的脾氣很好,並沒有表現出亨利這種類似於大驚小怪的反應。
周圍還有不少觀眾,都知道他搞笑的把身體弓的太多,沒有摸到板尾了。
有點丟臉啊。
亨利定定地看了餘樂一會兒,繼而一把摟上餘樂的肩膀,一言不發的把他往打分的電視屏幕前帶。
餘樂沒有反抗,他本來就要去看分數,隻是亨利表現的有點奇怪,讓他多看了兩眼。
急促的腳步踩在雪上,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他們還沒靠近分數顯示的電視機前,餘樂的臉就已經出現在了電視屏幕上。
比起困惑亨利表現而盯著他看的餘樂,亨利的目光直接就落在了電視屏幕的右下角。
繼而,眉梢揚了起來。
亨利臉上表情變化的很明顯,餘樂理所當然地將目光,隨著他的視線,也移到了電視屏幕上。
然後,凝固了。
這樣的距離,小分不是看不清楚,隻是需要更專注地看,但總分就很清晰了,加黑加大的總分衝擊到餘樂的眼前,讓他傻了。
總分:92.50分。
餘樂:“???”
眨眨眼睛,再看。
確實是92.50分。
預期特彆低的餘樂,完全不相信這個分數是自己的。
停下的腳步再度邁出去,顯得更為的急促,在不斷靠近的過程裡,餘樂的目光快速地掃過小分。
9.20、9.60、9.00、9.20、9.40、9.60、36.50……
餘樂在電視屏幕前站定,腦內如同風暴驟起,將這些分數與自己的技巧動作一一對應。
分數最少的9.00是U型池。
他本來以為落地失誤,會讓他拿到9.0以下的分數,但裁判還是給了他一個9.0的分。
兩個最高分是9.60,分彆是第二個街區的【大災難】,這個完成度毋庸置疑,必須9.60,但是……最後一跳,他明明有問題,為什麼會拿到9.60分?
是他理解錯誤了什麼嗎?
完全陷入,“我失敗了,我彎的太狠,我沒有按照計劃摸到板尾”,固定住思維的餘樂,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憑什麼能拿這麼高。
他迷茫地問亨利:“最後一跳你怎麼看?”
亨利揚眉,看出餘樂的表情,笑道:“你覺得我怎麼看?”
“我這一跳為什麼分數比我預計的高太多?”
亨利哼了一聲:“因為空中姿態漂亮到讓那些老頭兒都觸電了。”
“???”
亨利此刻相當不爽。
當然不是嫉妒餘樂,也不是生氣餘樂這種拿了高分類似於炫耀的詢問,他知道餘樂的性格,也知道他確實對自由式滑雪遠不如他們這些老家夥專研的深。
他隻是……好吧,他就是有點嫉妒餘樂那優秀的柔韌性。
那個現在還經常有人熱議的原創動作,空中的一字馬,還有今天這個弓出了讓人心驚膽戰,也美到了極致的空中線條,隻要想想如果自己也要靠這個辦法征服裁判,他的眼前陣陣發黑。
不!他不要練柔韌性!打死都不要練!!
亨利的心裡活動按照華國話來解釋也很簡單。
就是餘樂這個家夥,無意間把坡麵障礙技巧內卷了!
自由式滑雪不需要練柔韌性,最多就是稍微拉一下雙腿的大筋,完全用不到一字馬的程度,就像田徑跑步運動員,弓步的程度,就是賽前的唯一準備。
亨利今年也快要26歲了,這個年紀再去練柔韌性,未來的畫麵簡直無法想。
再說不是從小練起來的,就算去嘗試,柔韌性肯定也差很多,至少亨利可以確定,自己是絕對達不到餘樂的程度。
餘樂練的可是童子功。
但藝術和美是共通的,尤其在裁判們看慣了選手野性瀟灑的姿態後,對這種更藝術的柔韌美,簡直沒有抗拒能力。
餘樂沒抓到板尾,要扣分?
不不不!這不是重點!
他們的目光全都被年輕人騰空翻騰,腰背躬出極致線條的姿態吸引,反而覺得手抓在四分之一處簡直恰到好處。
圓月彎弓射大雕,餘樂就是那射穿天空,打破了天花板的大弓,柔軟的身體積蓄出的是極具有張力的美,坡麵障礙技巧確實應該有更多的發展方向。
這是國際雪聯和自由式滑雪相關官員和裁判,對自由式滑雪長久發展的一致期許。
餘樂的橫空出世,簡直就是踩在了這些人恰恰好的癢點上。
分必須得高啊。
餘樂和華國隊,偏了方向,更多追求的是周數上的難度。
但這些歐米滑雪強國的選手,認為抓板和周數都很重要,也不夠全麵。
空中姿態的優雅也是裁判希望看見的,總之藝術不分種類,隻要夠美夠騷能亂人心弦,就夠了。
9.60分,就是裁判組對全世界傳出的一個信號。
餘樂和亨利說了兩句,回過神來,才聽見身後傳來的歡呼聲,他轉頭,就看見在擁抱慶祝的隊友們。
譚季興奮地將甚至探進來,說:“你剛剛不是說不行嗎?你擱這兒是在和誰謙虛呢?”
何宇齊也在說:“這分,按說心裡該有底。”
路未方到底是教練,先看了分數後,說道:“最後一跳挺高的,隻是三周半吧?”
餘樂:“……”
亨利的解釋他隻信了一半兒,剩下的一半還得複盤之後才能確定,現在明顯不是巴拉巴拉解釋自己在天上跳的多美的時候,隻能說道:“之前真沒什麼信心,不是故意謙虛,等比完賽,複盤再看吧。”
“行!”路未方一拍護欄,又笑著去看餘樂最後的總分。
92.50。
目前排在第二。
說不定真能拿個獎牌。
教練組對餘樂自然很是看好,但也不會急著讓他出成績,非得去爭個冠軍什麼的。
“歐洲杯”的賽場向來激烈,大神們普遍都集中在這個賽場,要讓餘樂這就贏了蓋倫和約拿不現實,但對餘樂拿下獎牌還是多少寄予了一些希望。
就眼下這分數,大概率能抱個獎牌回去。
路未方能不高興嗎?
他招手讓餘樂過來,半個身子掛在護欄上,抬手拍了拍餘樂的肩膀,笑道:“去吧,好好休息,還有兩場。”
餘樂點頭,這才和亨利一起離開。
一路走出去,亨利都有點沉默。
前腳才滑出個滿意的分數,排在第二名,轉眼就被餘樂擠了下去,而且中間差距4.5分。
這分數足以插進好幾個名次。
要說亨利一點壓力沒有,肯定不現實。
餘樂能夠感覺到亨利的情緒不好,什麼也沒說的搭上了亨利的肩膀,又用力摟了兩下。
無聲鼓勵和安慰,讓亨利嘴皮子一掀,笑了。
“反正還有兩輪。”
“是啊,還有兩輪。”
“88分是保底分,爭取再往上衝幾分。”
“我也是。”
“你還要衝?”
“不然嘞?”
“那也是。”
兩人說笑著走了出去,直到快到纜車站,餘樂才想起,說道:“卡格爾受傷了。”
亨利的笑容消失。
“嘴上說的沒事,走路腳卻不敢用勁,你滑下來的時候,他正好上去,說是想要再堅持一場。”
“攔不住的。”
“確實。”
餘樂點頭,換成自己,估計也得再來一場。
作為職業運動員,成績代表一切,卡格爾又和餘樂這樣的國家隊員不同,他簽約俱樂部,教練和生活費都是靠他比賽,以及周邊產業支撐,沒有成績就沒有收入,訓練水平肯定下滑。
反正都有各自的難處,一定要再試一場,誰都沒有立場阻止他。
兩人上了纜車就分開了,雖然到了山上還走在一起,卻沒再說話,一進到休息室裡,亨利就去追卡格爾。
餘樂自然也跟在後麵。
“怎麼樣?”亨利還沒靠近,就擔憂地開口詢問。
卡格爾微笑:“沒事兒,就是扭了腳。”
“還要滑一場?”
“試一下吧,不行就算了。”
“好吧,不要勉強自己,比賽還有好幾場,你要拿到分數並不難。”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不用擔心我。”
卡格爾說完,琥珀色的眼眸轉到餘樂身上,說:“餘,我剛剛就站在這裡,一直站著看完了你的比賽,實在太棒了!這一年你的成長簡直驚人!”
卡格爾真誠的誇獎讓餘樂繃不住笑,雖然這個高分他拿的有點兒莫名其妙,但裁判認可就是他的優勢,心裡的小花,啵啵啵,開的簡直停不下來。
不過餘樂的表現,並沒有引起休息室裡太多的議論。
主要還是沒有人。
一共就12名選手,三名在外麵備賽,剩下的人裡還有的正在坐纜車,或者在滑完後在和教練交流,比賽一旦開始,休息室裡基本就是小貓兩隻。
一個卡格爾,一個蓋倫,還有一個是正準備出門的水木朝生。
蓋倫和其他人不一樣,有點兒大神架子,再加上他現在分數也比餘樂高,並不覺得92.50分的選手,有讓自己開口的必要。
最多,就是下了比賽,仔細研究一下,當麵還是免了。
和他的基友約拿一樣,兩個人都有點兒社恐屬性。
剩下就是水木朝生了。
他的預賽號很靠後,到了決賽場,是12名裡最後一個上場的選手,餘樂上來的時候,他正準備出門。
卡格爾說的話他都聽見了,抓著雪板的手捏的很緊,一言不發的出了門。
再說水木朝生的心態也沒意思,總之他現在脫離準一線團隊,被餘樂壓得死死的,心裡的百般滋味不提,回了國說不定會被國內網友舊事重提,翻了舊賬開噴。
壓力也是十成十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