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打臉出賈府!(1 / 2)

這會兒場麵都是靜謐,丫鬟們噤若寒蟬, 連帶著王熙鳳都不敢吱聲。

黛玉轉了轉腕上水溶送的念珠, 心中思緒緩緩流淌。

現在僵持下去,也是沒有結果。這畢竟是自己的事情, 還是要自己來解決。

也正好, 可以看看外祖母對自己的態度。

“不是要道歉嗎?”黛玉揚起一抹笑, 偏偏頭看向湘雲, 眸子裡布滿淡漠的笑意。

這時候出聲算是打破了僵局, 賈母讚許地看了一眼黛玉, 又轉頭冷眼盯著史湘雲。

湘雲指甲掐進了掌心,隻覺得周圍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惱羞讓她麵上一片通紅。

自己好歹是侯府之後,一門雙侯, 現在遙在大庭廣眾下麵,給一個破落戶道歉?

水溶不帶感情的目光轉了過去,嘴角勾了一下, 清越的聲線裡是漫不經心的冷淡:“史家?”

這不過是簡單的一個問句, 可就像是雷霆一般擊在湘雲心裡。

她猛地咬緊牙尖,身子都顫抖了一下, 像是從聲道裡擠出了告饒。

“我一時忘情, 並沒有毀壞禦賜之物的意思,都是我失錯了。”

湘雲深深低著頭,胸膛上下起伏,臉上眼睛裡都是火辣辣的難受。

回去我就找個理由抄了史家

淺金色的字體咕嚕一下冒了出來, 在水溶的朝服上跳來跳去。

黛玉抿了抿唇,她略微彎彎眉眼,衝水溶無聲地笑笑。

“這會兒我們私下談談如何,外祖母?”

黛玉這話一出,老太君就是點頭。賈母邊含糊地應著,邊悄悄看向北靜王。

水溶倒是察覺出黛玉的意思,他俊朗的麵上帶了幾不可見的柔和與無奈。

從前也是這樣,玉兒看著是溫潤的柔美,實際自有她堅韌的地方。

我就在外頭候著

玉兒有事我就出現,誰也不能欺負我玉兒

金色的大字在水溶周圍張揚地蹦躂著。他隻略微點頭,英挺的眉眼收斂了,轉身往院子外頭走去。

在場的看到北靜王離開,這才放鬆地呼出一口氣,之前被他氣勢所攝,大家都下意識屏息斂氣。

這會兒她們才敢拍拍心口,將一直提著的情緒放了下來。

“快快迎著王爺。”賈母連忙招呼,手上的拐杖揮舞了起來。王熙鳳也急急派人上前送行。

看周圍一片輕鬆、好像事情已經過去的模樣,黛玉隻是微微一笑。

她轉眼掃過一圈,對賈老太君彎彎眉眼,明眸在光下像是有神彩緩緩劃過,“這會兒我們談談。”

王熙鳳四下囑咐了,又接連安排人手出去,將周圍的丫鬟們全部清空調走。

鴛鴦搬了小竹凳進來,在滴翠亭裡安置好了,站立許久的賈母才得以歇息會。

“這事情也很清楚了,就是一個誤會,何必弄成這般局麵?”

鳳姐兒一時安排妥當,就揚起聲調笑了一下,試圖緩和氣氛。

“橋麵失修,薛妹妹不小心掉了下去,幸好寶玉碰到救了上來。”

鳳姐兒拍拍手,加大笑意對寶玉讚許了聲:“難得見你乾了件好事。”

寶玉也跟著王熙鳳笑笑,又小心地看了林妹妹一眼。

一旁的史湘雲聽到這話隻是微微咬了咬牙,她捏了下金麒麟,忍住了沒有開口。

“後麵史妹妹也是一時莽撞。林妹妹你也是知道的,她就是這般口無遮攔。”

王熙鳳上前一步想拍拍黛玉,可對上她的視線時,不知道為何心裡虛了一瞬,腳步又縮了回去。

賈老太君在亭子裡咳嗽了下,她拿起自己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盯著湘雲示意:“就是這樣。再和玉兒道歉一次,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史湘雲自然是聽出裡麵息事寧人的意思。這會北靜王走了,周圍又沒有丫鬟圍觀,她也安心了些。

撇了一撇嘴,湘雲在賈母的注視下上前了一步,不甘不願地對著黛玉的方向隨手拜了拜。

“我就是一時嘴快,林姐姐為人最是大度,應該不會和我計較。”

她的語調裡都是隨意和敷衍,甚至因為之前的丟臉,這會兒還帶上了隱隱的挑釁。

賈老太君雖然不甚滿意,不過還是點點頭。她正要說事情到此為止,就見黛玉往後退了一步。

黛玉腳步後移,並不去看史湘雲,而是對上賈母的視線,聲線清楚直白道:“我不接受。”

這四個字出來,就像是冰霜一夜封天,在場的氣氛都凝固了一瞬。

史湘雲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幾下,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看了過去。

自己降尊臨卑的道歉居然被拒絕了?居然還有不接受這個回應?

賈母眉頭也控製不住地皺了起來,她看著黛玉冷淡的麵色,心頭覺得麻煩了些。

簡直就像是回到之前要關政兒媳婦的時候,自己這個外孫女不依不饒起來,的確是不讓人省心。

“玉兒這是怎麼了?”賈老太君耐著性子笑了笑,試圖安撫黛玉。

“我隻是好奇,薛家人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黛玉右手微微抬起,指尖對上薛蟠的方向,緩緩將目光偏移過去。

她的聲音清脆,但是沒有疑惑,是直接而坦然地詢問:“就像是事先知道有人落水一般,他來的居然這般及時?”

何必如此較真

大家都知道有問題,可揭開不過是麻煩

墨藍色的字體從賈母頭上冒了出來,黛玉看著它們肆無忌憚地四處蹦躂著,目光冷了冷。

寶釵並沒有讀心術,不過她注意到賈母的麵色,也明白對方想糊弄過去的態度。

一時間寶釵也緩下心神不再忐忑。

隻要賈母不深究,這件事就止步於此,沒人會說出真相。

她往前走了一步,麵容帶上了輕快地笑意:“我哥哥不過是想進來看看我罷了。他就是這般毛毛躁躁,一時唐突了也是有的。”

寶釵順著丫鬟鶯兒的攙扶,一步步往滴翠亭裡走去,最後選擇坐到賈老太君身邊的位置上。

她的衣裳濕透後都黏在身上,薛蟠的外套也沒什麼用,風一吹來就覺得冷颼颼的。

不過寶釵心中還是感到了暢快之意,她隨口點了下薛蟠出現的原因,又包容地笑笑,帶上最後一句:“恰好就這麼巧,趕上這時候。隻能說是巧合。”

這話就像是黑布上的白點一般,聽著就是掩人耳目的虛假。

不過賈老太君也不需要什麼真實,她對著寶釵點點頭,像是讚同這個回答。

她隻想將這件事情快快地結束了。今兒是生辰宴的第二天,前麵還有一攤子賓客等著呢。

“對,既然這樣,那就說得通了。”王熙鳳連忙應和了一句,又對著黛玉微微笑道:“林妹妹這下可滿意了?”

說著,她又急急轉向薛蟠,點了點他斥責一句:“這也算是你的不對,哪能憑空就入後院?要是再有下次,那可就要打了。”

薛蟠倒是規規矩矩地行了禮。他上下轉眼瞥向黛玉,心中都是惋惜遺憾。

可惜事情沒成,不然林姑娘這會就是我的了

黛玉看著這行粉色的字體跳了出來,隻冷淡地掃了薛蟠一眼。

明明麵前的美人依舊是美得讓人心癢,可是對上黛玉剔透如琉璃的明眸,不知為何,薛蟠身上就冷了一下。

像是有寒冰劃過似的,薛蟠抖抖肩膀,雙手上下搓搓自己,有些疑神疑鬼地往周圍看了看。

史湘雲看寶釵薛蟠都到賈母那兒坐著了,她想了想,也上前走去。

“林姐姐何必如此較真?不過是意外罷了。”她咬著腔調,將“意外”這兩個字拖得長長的。

在路過黛玉的時候,湘雲腳步頓了頓,控製著聲音低低拋下一句:“林府被捉著錯處,已經要下獄,你也不再是什麼林府嫡女了。”

之前的湘雲就不甘過,為什麼同樣是寄人籬下的處境,林黛玉就可以比自己活得滋潤?

這會兒可算是如願了。哪怕對方倒黴,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好處。

可是能拉的彆人一塊下水,總比自己獨自冰冷的好。

湘雲腳步輕快地往滴翠亭走去,她麵上的笑意還來得及放開,就聽到身後黛玉的聲音大大方方響了起來。

“哦?因為林府要完了,所以才這樣含糊?”黛玉也不憋著自己難受,而是將史湘雲的話開誠布公點了出來。

之前讓流言四起的時候,自己就起了試探眾人的念頭。

這會兒她直接點破,直直轉向賈老太君,目光裡是不加掩飾的詢問。

史湘雲錯愕地回頭,短短一個時間內,這是她第二次被黛玉的果斷給震驚了。

她還以為黛玉會忍氣吞聲,沒想到她就這樣直白地說了出來,就像是帶著一股什麼都不在乎的勁兒。

“什麼亂七八糟的,她就是個糊塗人,聽她渾說!”賈老太君義正言辭反駁了黛玉的話,麵上都是嚴肅之色。

感到賈母擰眉盯著自己,史湘雲低著頭快步走到滴翠亭,尋了個較遠的位置沉默坐下。

她麵上像是火燒一般疼了起來,一時又是恨又是怨,可也不敢再出聲懟黛玉。

“玉兒你難道也是這樣想的?那可是辜負我的心了!”賈母信誓旦旦,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而灰藍色的字體在她頭上蹦躂著,又圍繞著滴翠亭左右徘徊。

說的也是,林家的確要沒落了......王家倒是勢起,不如就順勢安排寶釵寶玉成婚

黛玉視線停頓了好幾秒,看那灰藍色的字體張牙舞爪地跳躍著。

直到大字一個個撲騰著往湖水裡躍去,她才輕輕眨眨眼。

鴉羽似的長睫起伏著,在光下投射出一小片陰影。

這時候賈老太君心裡記掛著前廳的客人,她看著黛玉沉默的模樣,最後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勸道:“玉兒聽我的,我是你外祖母,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這都是為你好。再胡鬨,我可就要惱了。”

黛玉抬眼掃過滴翠亭,眸子裡帶上了冷漠。

老太君隻覺得陽光太大,照得她都有些迷糊,居然恍惚在黛玉明眸裡看到一抹妖異的赤紅劃過。

-2-

“寶玉,到我這邊來。”這會賈母也不再多說,隻轉了一個話題,喚了聲一直呆愣愣站在河邊的寶玉。

寶玉像是恍然驚醒,他在原地左右為難了下。

看看亭子裡的老太君,又看看亭子外頭的黛玉,寶玉腳下躊躇,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該往那邊走。

現在的情況他也是看出來了,隻覺得十分煩惱。

他恨不得這些糟心的事情全部沒有了,姐姐妹妹就像是當初一般友好。

林妹妹這會兒就一個人,我站要到林妹妹那兒去

銀紅色的字體吧嗒一下跳了出來。寶玉腳步轉了一下,將目光放到黛玉身上,心裡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寶玉?”賈母看他轉身的方向,一時加重了些聲調,沉聲道:“再不過來,小心你老子打你!”

提到父親,就像是點中寶玉死穴。他下意識飛快瞟了左右幾眼,這會恨不得自己化作一抹灰,直接隨風消散了才好。

猶豫了半餉,寶玉才拖著腳步,低頭慢慢挪到亭子裡去了。

這時候由滴翠亭為界線,硬生生分出了兩邊。互不交叉、經絡分明。

明明是在同一個院子裡,卻猶如楚河漢界,是明晃晃的對峙。

黛玉垂眸後再凝神抬起,她微微轉頭,目光從在場的湘雲寶釵鳳姐等身上掃過,一行行心語隨之浮現。

反正老太君不會處罰我們

王府聖寵在眷,林家已經是甕中之鱉,何必掙紮

折騰這麼久,不過是浪費時間

每個被黛玉看過的人,不知為何都覺得渾身像是被看穿了似的,下意識偏了偏頭拒絕對視。

她的目光最後回到了賈母身上,這才輕聲開口:“外祖母,前天夜裡抄檢內府、今天落水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嗎?”

黛玉的聲音平穩冷靜,不帶一絲波動。

麵對亭子裡的一片人,她麵色難得冷了些,舉世無雙的容顏更顯不似凡塵,高不可攀。

老太君一時被黛玉容貌所懾,半餉才惱羞成怒。

“你這說的是什麼胡話!”賈母心頭一跳,聲音下意識地提高了些,帶著突然被揭穿後的欲蓋彌彰。

之前王熙鳳夜裡抄檢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最後沒惹出什麼事情來,不過是趕走了幾個小丫鬟,也就沒放心上。

這會的落水,瞧著的確有些不對。可最後黛玉也是好好兒的,又沒有被算計成功。

賈母實在是想不通,她究竟在倔強些什麼?

就算是知道又怎麼樣?你到底隻是我外孫女兒,再沒有先是外人後是自己的

玉兒越來越不可人疼了

看著淺色的字體跳出,黛玉稍稍深呼吸,平穩心頭些微的哀思。

她還記得自己剛上京的時候,賈母從裡麵焦急地跑出來迎接。那時候她還看到外祖母頭上對自己真切的關心。

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呢?若是自己沒有林府的名號、若是自己隻孤身一人,就會到這個地步?

黛玉緩緩握緊了腕上的念珠,她眨眨眼睛,揮去明眸裡的濕意,音調加聲一字一頓說:“外祖母。你到底是不知道,還是不想知道?”

賈老太君呼吸急促了起來,她輪著拐杖將地麵敲擊地“哐哐哐”直響,麵上帶著惱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又不是什麼大事!何必要撕開臉這般直接?

還是外頭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來,伴著腳步聲接近:“這是什麼了?林姑娘為何這樣說話?”

王夫人身上穿著素色的佛衣,手上依舊繞起一串念珠,麵上都是慈愛的溫和,正一步步慢慢走近。

“老祖宗就算有什麼不是,林姑娘又何必如此逼迫?到底是長輩,你身為小輩,總要守些規矩才是。”

這是王夫人在禁閉後,黛玉第一次看到她。

她慈眉善目,仿佛真的受過佛禮熏陶,這會兒走到賈母身邊規矩地行了一個禮,舉手投足間都不出錯。

而鐵鏽色的字體在她走過的路上沿途跳下:

林府都要倒了,還不好拿捏你?

“說的是,林妹妹可不能這樣對老祖宗說話。”王熙鳳見王夫人來了,連忙也跟著學嘴了一句。

王夫人走到賈府眾人身邊,她手上輕快地轉著佛珠,轉身對黛玉微微一笑:“聽說林姑娘有禦賜之物?那可要好好保管。”

“要是一不小心有什麼損傷,不隻是林姑娘,連著賈府,怕是也會落得不好。”

這個想法倒是好的。賈老太君聽著就點點頭,有些擔憂地了看黛玉一眼。

“你要是一個拿著不穩,害的賈府被申訴,連帶寶玉也會倒黴。”

王夫人手上一顆顆轉過佛珠,又揉揉寶玉,話說得又慢又溫和,“寶玉可還沒下場考學呢。若是一個不好出了意外,這可怎麼辦?”

說到寶玉,賈老太君將自己的腰板挺直,心又起來了些。這可是自己的命根子,半年不容馬虎的。

凡事有個親疏,玉兒是外孫女兒,是親的了。若與寶玉比起來,可是寶玉更親些

王夫人不動聲色地掃過賈老太君一眼,將自己的話頭緩緩拋了出來:“林姑娘是個有心計兒的,不過終究是小孩子家家,一時馬虎也是有的。”

“不如將那禦賜之物拿出來,由老祖宗代為保管才是。”

賈老太君一時可沒想到這個份上,不過王夫人這麼一提,她倒是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要是禦賜之物在自己手上,既妥帖又安全。

不過她這會沒說話,隻是稍稍閉了閉眼,將麵上表情放鬆些。

王熙鳳慣會察言觀色,瞧出賈母有所意動,就在旁連忙開腔:“正是這個道理,林妹妹難道還不相信我們不成?”

“說到底,在最後林家沒了,那你還有我們賈府。我們就是一家人,還要分什麼彼此?”

這話說的中聽。賈母微微點了下頭,連帶著湘雲都應和了起來,一時間響起一片勸導之聲。

黛玉緩緩後退一步,嘴角微微勾起。她眸子像是琉璃般剔透,又劃過一絲冷色。

這是她第一次帶上冷笑的怒色,麵上帶起兩抹緋紅。黛玉容顏在光下更是閃閃發光,舉世無雙貌可驚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