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回門(1 / 2)

“嘎!”

綠色羽冠從窗戶外探了進來, 鸚鵡圓溜溜的眼珠轉動了一圈。

它轉了轉頭, 把羽冠甩得毛躁躁的, 拍打翅膀的動靜大聲響動。

窗外帶進一陣風,猶如寒流般, 將屋中原本灼熱的火焰一下子熄滅了。

黛玉能清楚地感到圍在腰間的手臂倏得僵硬, 落在自己臉上的呼吸都停了下來。

水溶這會硬生生暫停的表情她還是第一次見。

黛玉忍不住撲哧一笑, 將自己埋在麵前人寬厚的懷中, 身子抖動著笑出了聲。

水溶好一會沒出聲。

他半是無奈地注視著笑得癱在自己懷裡心上人,最後還是吐了口氣,替她揉揉肚子免得笑疼了。

我真傻

以為成了婚鸚鵡就沒阻礙了

沒想到它還能這時候冒出來

黛玉剛剛有所緩和, 眼眸一掃看到這幾行心語從麵前跳過去,隨即更是開懷。

她差點笑岔了氣,伏在水溶身上噯喲了聲, 渾身都沒力道了。

“哎, 肚子疼。”黛玉眼眸水汪汪的,半喘息撒嬌了句, 連聲調裡都是無法抑製的笑音。

鸚鵡出現的時候,對方的反應實在是太難得了。

黛玉還是頭一次見北靜王如此,想想又要樂了出來。

水溶好笑地加大了些揉搓的動作, 另一隻手替意中人將眼下的水潤抹去。

扶好黛玉的腰維持著站穩, 他轉頭看了看一臉茫然的鸚鵡,像是咬牙又像玩笑地開口:“北靜王府要成了,倒是給它也做個窩如何。”

白天放它在外麵飛

晚上就把鎖一扣

這要是多來幾次,冷水都省了

鸚鵡本在支著兩條小短腿跳來跳去, 撲撲翅膀歪歪脖子,一副茫然的小模樣。

等聽到水溶這句話,它嘩啦一下就將紅色羽翼伸展開來,像一團火似的快速飛遠了。

“嘎嘎嘎,嘎嘎嘎。”

它火紅的背影一溜煙就消失在窗前,隻留下疑惑的嘎嘎聲。

黛玉緩了緩神,從高大的懷中撐起自己身子。

哪怕是隔著一層朝服,手下也能感受到結結實實的肌肉線條,是硬繃繃的堅硬。

她臉頰一燒,剛剛笑得麵紅眼潤,這會更是紅霞滿麵,透出桃瓣般緋紅色澤。

“宮外的府邸要建成了?”黛玉儘量若無其事地往旁邊走了幾步,隨手撫了撫金琴的長弦。

她低下頭,讓烏發垂下遮擋住臉側的光澤。

“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建好。”水溶從桌上倒出一杯茶來,想好好冷靜冷靜。

可宮中茶水是適宜的溫熱,一口飲下去,倒讓腹部也溫熱起來。

北靜王自然地在位置上坐下,雙腿交疊。

而後低聲解釋說:“本來大婚後就該出去。這次商路正在轉移,要費些時日,就先留下了。”

黛玉點點頭,思緒飛快轉動。記起前幾個皇子都是大婚後出宮,又想到這次婚事的陣仗之大。

在轎中上街時,也經常看到心語感歎揣測大婚寓意。

思付著背後可能的結果,黛玉指尖無意識地在琴弦上一撥,琴音就漾了出來。

美妙的音律飛揚,像是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麵,一波接一波開始震動。

這可是難得的好琴。

黛玉愛物之心起,在琴弦前端正坐下。

雙手往兩邊一撫,指尖勾勒按壓拉長,音域刹那間悠然響動。

墨色長發垂下,白紗錦綢連綿蜿蜒。

玉似的人垂下眼眸撫琴而彈,金色的光芒越發熠熠生輝。

水溶專注地端詳,見纖細修長的指間翩飛舞動,金色的弦震動顫抖。比常人更深的眼眸也帶起興致。

飛揚的笛聲融入琴聲,兩者相輔相成,一同震蕩著飛躍。

一曲落。

黛玉嫣然斂袖收手壓弦,明亮的眸子往自己身邊轉去,“王爺笛子吹得好。”

之前水溶邊吹笛子邊一步步邁近,現在已經到了黛玉身側。

“我早想過要和玉兒一道。”水溶將笛子放到桌上,動作間俯身更湊近了些。

兩人衣袍略帶碰觸,泛起幾不可聞的沙沙聲響。

黛玉禁不住收了收手腕,將目光避開,轉到放琴麵之上。

明明沒有直接地接觸到,可灼熱像是穿透的衣物,在肌膚手臂間延伸。

水溶翹起薄唇,垂下的寬大袖子像是刻意一般,又卷掃過黛玉手臂。

細細打量了一會自己的王妃更低下的脖頸,他才輕快地往前走了幾步。

黛玉留心著眼前的高大身影離開,從被水溶籠罩的氛圍中緩過神來。

她忍不住撫撫胸口,正小口地喘了下氣,就聽到“吧嗒”一聲。

水溶將手從窗戶收了回來,把寢室內的窗沿都一一鎖上。

“哢嚓。”

“哢嚓。”

關閉門窗聲音不大,可在無人說話的室內就顯得突出。

每一下都撥動著黛玉心弦。

“我不僅笛子吹得好,其他方麵也好。”水溶帶笑的低語連同腳步聲一道響起。

哪怕黛玉沒有抬頭,都能感到對方越來越近的聲息,威壓四處擴散。

暖洋洋亮堂堂的陽光被隔絕在屋外,鸚鵡撲騰著翅膀在禦花園裡亂轉。

裡麵的琴聲又重新響了起來,夾雜著笛音一起張揚。

琴弦被撥.弄彈奏,長長的絲線在高壓之下被迫一顫一抖著,幾欲發出啜.泣斷裂之聲。

笛子音調突兀迸進,一次次急衝衝地往前突擊,爆發出高昂的音調。

最後一切都淹沒在抖動沙啞的交疊聲中。

-2-

今兒他們晚飯推遲了。最後傳膳時,已經天暮星疏,皎月隱隱出現在天際。

“給我就好。”水溶從宮人手中接過赤豆粥,自己端到榻上掀起薄簾,輕聲喚喚黛玉。

榻上之人合著眼,睫毛垂下,脖頸處泛著微微的紅。

她撩起一邊眼簾,餘光掃過水溶,一轉眼又將眼眸合了回去。

“這是剛煮的粥,玉兒嘗一些?”

水溶訕訕地應了一聲,音調放低,透出一絲絲的討好:“我還讓人多加了些糖,定是甜的。”

黛玉試著開了一下口,就感到喉嚨裡略帶沙啞的微疼。

她停了下後又將話咽了回去,閉眼還是不理會,甚至艱難地轉過了身,用背對著水溶。

“這次是我的不對。玉兒有氣朝我發就是,可彆對自己身子不好。”

水溶將語氣放軟,打起百般款來輕聲哄著。

他絞儘腦汁想著花樣,口中乾巴巴地保證:“下次玉兒說停,我保證不動。”

我錯了

下次一定節製

不能在這樣了

黛玉被床邊絮絮叨叨的話念得哭笑不得,等後麵越聽越是不對,臉上又重新發燙起來。

她睜眼斜了對方一眼,略微帶紅的眼眶沒有一點威懾力。

“來喝點紅豆。裡麵還有桂花,最是香甜。”

水溶體貼地順著黛玉脊背,將她半扶了起來,安撫地揉了下肩臂,又把赤豆粥端出來。

粥麵是紅色的粘稠,香味蔓開左右。

剛剛被迫運動了那麼久,她是有些饑餓,算是應予地眨眨眼簾。

水溶還是第一次試著喂食,小心地把粥邊微涼的舀起,再慢慢送到黛玉唇邊。

粥水溫暖,適當地撫慰了腹中饑餓。

黛玉就著罪魁禍首的手喝了幾口,又搖搖頭拒絕了剩下的。

水溶會意放下,在一旁積極地幫忙擦手端水,將宮人的活都乾了,力圖在黛玉麵前表現得殷殷勤勤。

要讓玉兒看到我悔改的心

黛玉瞧過他好幾眼,由著北靜王給自己伺候著,又看他將一個箱子捧了進來。

水溶木箱子放到床榻麵前,把上麵的鎖打開,“這個是交給玉兒的。”

那是一箱的房契地契,滿滿當當在京都價值無數。正上方是一本簿子。

“以後就我們兩人。王府也是要交給玉兒,都掌握在玉兒手中。”

等北靜王府建起來,那就能將月亮給玉兒

不能再惹玉兒生氣了

“日後若是我再惹玉兒生氣,直接罰我沒飯吃都行。”水溶眉眼試著垂了下來。

他五官俊朗英挺,這會刻意作出一副示好的模樣,倒顯出有趣來。

向來強勢淡漠的北靜王這般形狀少見,黛玉哪怕是不想笑,唇邊也稍稍上揚。

水溶乘勝追擊,把之前哄黛玉的經驗都拿出來。

“府邸亭子我特意讓人設計了,風景獨好。到時候可以一看。”

“和王爺的畫一樣好嗎。”黛玉狹促接了一聲,對於水溶的畫集至今印象深刻。

水溶終於得到回複,心中暗暗鬆了口氣,隻要出聲就是哄好第一步了。

他也知道自己作畫的能力並不如人意,不過能逗黛玉一笑都是好的。

“我之前已經為玉兒畫過好幾副,日後再一塊畫。”

“不如畫鸚鵡好了,王爺畫鸚鵡還是有天賦的,其他的我都要替王爺羞一羞。”

黛玉想起水溶和自己畫的第一幅畫,紅色綠色交織的像鸚鵡模樣,臉上笑意都擴大了。

她將手往臉上一握,聲音中溢滿了調侃。

水溶也想起之前的畫,“要握也握我的臉,倒是替我羞了。”

他探身上前,揉揉黛玉捂起來的臉頰,一隻手就將她的臉覆蓋起來。

“那今晚……”現下氛圍轉好,水溶正要說話,下一瞬將聲音頓了頓,起身轉向窗戶看了眼。

之前是注意力在身邊人,沒有察覺外物。這次提前有了防備。

水溶三兩步靠近窗戶,一邊解扣,手腕旋轉就將窗打開。

外頭已是漸黑的天幕,而窗沿前搖搖晃晃地站著一隻紅色羽毛的鸚鵡。

它剛打算篤篤篤地啄啄窗戶,而動作還沒開始,就先被發現了。

鸚鵡抬頭望望水溶,把一隻翅膀扇起來捂住眼睛。

在手伸向自己之前,它先一步機靈地嘎嘎嘎叫喚起來。

黛玉從床上隻看到水溶高大的背影,正有些疑惑他要乾嘛,就聽到了鸚鵡的聲音。

“瓜子回來了?”她將床旁的薄紗揮起來,往窗沿邊張望。

“瓜子,瓜子!”

水溶想抓捕鸚鵡的手一頓,反而被它跳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