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兒媳為自己請了高僧辦了水路道場,江素美卻不願離去。
一生太短,困局太長。
被秦獲困在這個房間,她日夜牽掛兒子,她在北窗口看見兒子被罰被打,被逼住在狗屋都不如的彩鋼板屋裡。看著他瘦弱的身軀背著書包,從牆角走出去,她又跑到南邊的窗口,看他走出家門。
那個小姑娘給他送書本,聽見他們倆在牆角說話,小姑娘說:“秦謙,加油!離開這個家!”
她也天天巴望阿謙能離開,又生怕自己永遠見不到孩子。
直到有一天,秦獲打開門鎖,進來,拉開櫥門,從年代久遠的櫃子裡拿出她的照片。
“素美,現在秦斐身上真正流著你的血了,秦謙的心臟移植到了秦斐身上,秦謙應該跟你團聚了吧?他有沒有告訴你?”
隨著鎖落下,這個房間隻留下她一個人在這個陰暗的屋子裡嘶吼,哭泣。
不知道多少日月過去,警察帶走了這一家子,這間房間被打開,警察搜查之後離開,她再睜眼。
發現回到了好多年之前,她欣喜,兒子還活著。
某一天,房間門被打開,秦獲被他的親兒子塞了進來。
她竭儘全力,最多也就是刮一點點陰風,最多也就是半夜地時候,哭幾聲。
即便這樣,也把秦獲嚇得魂飛魄散。
從秦獲求秦斐的話語裡,她聽到了很多消息,兒子好厲害,兒子跟兒媳在一起了,兒子……
秦獲有多惶恐,她就有多興奮,那一天這一對父子的對話,讓她笑瘋了,這個人渣終於要被他兒子給弄死了。
房門被打開,又被關上,再次歸於沉寂,這次是整個房子沉寂,她看著前後院子裡草瘋長,整個彆墅隻有她一隻鬼。
又後來來了很多人,說秦獲死了,秦斐也死了,周芸被判無期,聯達倒了欠了一屁股債,這套房被法院強製執行了,要進行拍賣。
房子的主人會變,不變的是她依舊困在此地。
終於,她迎來了這一刻,她的怨氣被經文淨化,她知道一切已經過去,她該走了。
她想抱一抱,親一親自己的孩子,她想……
這是她的心結,是佛家所說的執念,執念是苦,她卻無法放下。
於是她見高僧與兒子兒媳協商……
*
江素美坐在梳妝台前,鏡子裡的人,雙頰豐盈,烏發如雲。她這是重生了?
江素美看了一眼日曆,她回到了年輕時候,離她死還有一年?這個時候秦獲還在想方設法把她手裡他爸爸留給她的現金房產給套出去。
他一下子砸了一個大項目,遠遠超過聯達的能力,他之前已經說過無數遍這個項目能帶給聯達多大的好處,就是沒有說,如果做不成這個項目會有什麼分享,等他這幾天回來,就會來讓她把錢拿出來完成這個項目,如果這個項目完不成,唯一的結果,就是聯達倒閉。
上一輩子,她把錢全部拿了出來,最後的結果,是這個投資成就了秦獲的好眼光的名聲,而自己麵臨的是死局。
江素美推開門,走到樓梯口。
樓下客廳裡,秦獲陪著秦斐在玩小火車,秦謙站在角落裡,一動都不動。
矮胖的中年女人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明明秦謙已經站在角落裡,她還在大聲嗬斥:“你這個討債鬼,還在這裡乾嘛?讓素美看見鬨心嗎?進自己屋裡去。”
秦謙一雙大眼睛眨巴著,江素美瞥了他一眼,小家夥被欺負慣了,沒有委屈不委屈,從階梯上爬上來,到了江素美的眼前。
江素美的心是抽著的,這才是她的親生子,秦謙仰頭看她,江素美不動聲色地走下樓梯,秦謙進了自己的房間,輕輕地關上了門,一如往常。
秦獲拍了拍秦斐的頭:“阿斐,跟媽媽說再見!”
秦斐過來抱住江素美的腿,秦斐的臉比秦謙更瘦,嘴唇帶著青白:“媽媽,再見。”
有著一張病弱讓人憐惜的臉和一顆歹毒黑心的孩子,江素美伸手摸著他的臉平淡地吐出兩個字:“再見。”
“那我帶阿斐出去了,這幾天你一個人在家好好照顧自己。”秦獲這麼說。
真是可笑,難道秦謙不是人嗎?對,秦謙在他的心裡隻是寄養秦斐心臟的一個罐子。
公司的汽車按響了喇叭,秦獲推著行李箱往外走。
上輩子秦獲讓她跟他一起去京城出差,說是一家三口一起去京城玩,難道他不知道她還在吃著中藥調理,出去有諸多不便?
嘴上說著算了,看著秦斐卻又是一副可惜的樣子?自己不忍孩子整個寒假憋在家裡,提議他們父子倆去,秦獲還在那裡說:“我一個大老爺們不會照顧孩子,還是彆去了。”
最後還是自己說讓李秀菊跟過去照看孩子,他簽了合約之後,帶孩子好好逛逛。
保姆李秀菊也提著背包往外走,對著江素美一臉牽掛地說:“素美啊!今天的藥我已經煎好了,你用微波爐熱一下就能喝了。其他藥我已經給你分好了,你記得自己煎。”
“好!”
李秀菊號稱是秦獲鄉下的遠房表姐,過來就以維護正統,看不起小三養的兒子的態度,特彆親近江素美,又對秦斐特彆上心,博得江素美的信任。實則她是周芸的表姐,周芸擔心秦斐所以讓秦獲安排了李秀菊來這個家做保姆。
這次出去,因為有李秀菊,上輩子江素美絲毫沒有懷疑。
自己不知道的是,這十來天秦獲帶著秦斐和周芸在京城廝混,回來之後周芸又懷上了,悄悄生下了周雨瑤,這一切都是在秦獲最後的時間裡,周雨瑤跑進房間,秦獲親口告訴周雨瑤,讓周雨瑤去跟鄉下的李奶奶驗證,江素美才得知真相。
李秀菊扭著她滾圓的身子跟秦獲一起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