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完頭發整理好衣服, 楚岱牽著顧卿卿出去,外麵軍屬大院到處是熱鬨的談笑聲,看軍裝都是團以上的級彆, 有些還不是南方軍區的。
應該是各個戰區, 楚淵曾經的老部下, 就像關勳一樣, 當年陪他征戰多年。
顧卿卿輕輕捏了下男人的掌心, 低不可聞在他耳邊道:“哥哥, 阿爹好像臉色不太好。”
楚岱眉心一皺,抬眼看向另一邊褚戰旁邊冷著臉的楚淵, 他安撫女孩:“沒什麼事, 你先找個地方坐著吃點東西, 等下會有來敬酒的,可能顧不上吃。”
“好。”顧卿卿乖巧點頭,“你語氣好一點。”
從這兩天的相處能看到, 這父子倆是真的不太對付,楚淵瞧不起這個兒子, 楚岱不搭理這個老子。
楚岱將她額前碎發捋到耳後, 看了她幾眼, 大步往楚淵那邊走。
褚戰正在安慰楚淵:“……這也沒什麼嘛……下次再回老家看看吧。”
褚昭見兄弟來了,趕緊給他使個眼色,低聲道:“你家那個堂嬸剛才來了, 帶了一兜子喜餅, 楚伯伯要留她吃飯,還問為什麼不把家裡人都帶來。”
楚岱蹙眉:“然後呢。”
“你堂嬸說她們滿門都是寡婦, 怕衝撞到新娘子, 留了個紅包就走了。”
“還有, 走之前你堂嬸說,阿岱結婚了以後要花錢的地方也多,讓你們父子倆不要再往她們那貼錢了,雖然日子過得不是多好,現在的年景吃口飽飯還是行。”
“還說會讓小輩都記住他們大爺爺和叔叔的好。”
聽完,楚岱半晌無言。
楚淵吐了口濁氣,“老二家的糊塗啊,都是自家人誰會講究這一套?我們當兵的怎麼會理這種歪門邪說,你看看這紅包裡的錢。”
“這是老二老三幾戶人家一年的口糧!”
褚戰拍拍他的肩膀:“你們楚家的男人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楚家的女人也不是那種願意一輩子吃白食的,這樣也好,那個大的不是也十二歲了嗎?以後讓他來部隊當兵,你們楚家的小子沒有孬種。”
楚淵心裡說不出什麼感受,他歎了口氣,一向剛毅的男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把紅包塞到旁邊兒子手裡,邁著四方步去招呼老戰友了。
楚岱垂眸看著手裡的紅包,半天沒說話。
十二點婚宴準時開始,楚淵作為男方大家長以及在座軍官裡級彆最高的指揮員,率先發言。
“今天吾兒大婚,感謝諸位戰友不遠萬裡拔冗前來,千言萬語都在酒中,這杯我敬諸位。”
說完,他舉杯一飲而儘。
在座的軍官紛紛起身,“敬首長!”
明天要出發去大屯子村了,楚淵早就提前打好招呼讓手底下的軍長也就是他的老戰友們幫他把煙酒備好。
八塊錢的茅台三塊錢的汾酒竹葉青都是敞開了喝,兩毛一包的海濱豐收還有三毛九一包的大前門隨意扔在桌上,讓這群嗜煙好酒的老同誌們可算是過了把癮。
楚淵算是豪氣了一把。
不過這種豪氣也是有代價的,兒子結婚,老子欠了一屁股賬。
飛行員不能碰酒,顧燦陽明天開始就不用訓練了,後天休假。在褚昭不敢置信的目光裡,他抄過酒瓶,默不作聲,和楚岱一杯接一杯的喝。
顧青烈見這架勢,略微側身擋住,不讓另一邊和軍屬大院的軍長夫人們相談甚歡的妹子看到。
這些夫人們性格十分爽朗,很對顧卿卿胃口,在她們的勸酒下,顧卿卿也喝了幾杯,最後臉頰通紅雙眼朦朧被顧青烈抱著送回二樓房間。
“你這個醉貓,從小就沒讓你沾過酒,一會兒沒看著你就撒歡了。”顧青烈嘴裡嘀嘀咕咕,把妹子放床上扯過一邊的被子蓋好,又出去給她泡了杯熱茶放床頭旁邊。
顧卿卿挨著床就睡著了,顧青烈盯著她紅彤彤的小臉,看了許久,歎了口氣。
“以後哥哥們都不在身邊,你自己要好好的。”
顧卿卿這一覺直接睡到下午,醒來腦袋有點懵,坐在床上緩了半天神,摸過床頭的搪瓷杯咕嘟咕嘟猛灌大半杯水,這才掀起被子起身下樓。
外麵的熱鬨還在繼續,楚淵的老部下都被分散到各地軍區,甚至有些十來年沒見過,這次也是因為楚岱結婚才能湊到一起,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這些軍長抱著酒瓶子說著以前剿匪殺敵的暢快事,有的慷慨激昂有的淚眼縱橫,甚至有人醉到抱著楚淵的胳膊不撒手,一個勁喊大帥。
楚淵這些年好不容易沉澱下來的性子又被點燃,抬腿對著東倒西歪挨著他的幾個軍長,一腳一個。嘴裡罵罵咧咧:“大什麼帥,老子看你挺帥,八百年前就投了革命了還給我唱這一出,滾遠點。”
顧卿卿算是全場最清醒的人了,小孩子們早就拿著飲料和糖果跑遠了,大人們不管男女都醉醺醺的,顯然是十分開懷。
也許是太久沒見,都有些壓製不住心底的感情。
他們這種屍山血海裡互相背出來的革命友誼太深刻了,顧卿卿雖然不能完全理解感受,但也由衷敬佩。
晚上,冷風一刮這群人清醒了又繼續吃喝,明天都有正事,楚淵讓警衛員把桌上所有的酒都收了,煙留下。
這場盛宴直到十點多才接近尾聲,顧燦陽這種向來自矜的人也還有三分醉意沒散,被褚昭扛了回去。
楚岱坐在那,眼神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