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隊的人還沒有收工,田裡地間到處有揮舞著鋤頭鎬子勞作的人。
車停了,顧卿卿也醒了。
沈綏看著這記憶中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有些恍然。
兩個小團子自己晃著兩條小短腿要下車,手扒著座位,腳離地還差半個身高。
男人看不過眼,直接拎了下來。
小年年到處跑來跑去,嘴裡還招呼著沈綏過去:“啾啾~”
見他不動,小家夥跑到他旁邊,扯他衣袖。
“啾啾!”小年年生氣了,“黏黏~啾啾!”
“年年叫舅舅?”沈綏回神,彎腰抱起他:“不好意思,舅舅沒聽到。”
小年年眨眨眼,然後搖搖頭,意思是不怪他。
顧卿卿有些擔心他這狀態,挽著男人的胳膊,問:“阿綏沒事吧?”
“近鄉情怯,可能想到以前一些事了,這個心結沒解開,會一直折磨他。”楚岱拎著東西,對小團團說:“楚驚鴻,阿爹騰不開手抱你,你跟著舅舅走。”
“啾啾~”小團子聽懂了,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去牽小舅舅的手。
沈綏右手抱一個,左手牽一個,掌心傳來小團子溫熱的觸感,心緒稍微平複了些。
後麵那片青山就是他爹埋骨之處,走到一半小團子走不動了,顧卿卿從男人手裡接過一個袋子,楚岱單手抱起小家夥,左手提著酒。
現在天氣好,本來的泥濘路被曬得梆硬,山上經常有人來砍柴,有一條小道直接通上去,沒什麼雜草。
楚岱和沈綏身體素質都很好,走得輕輕鬆鬆,顧卿卿到後麵有些走不動了,拽著男人抱孩子的胳膊,才挪上去。
男人還不忘調侃她:“以前在兵團搭大棚上躥下跳的精力呢?”
“生完孩子,虛了。”她眼也不眨。
“怪我,回去就給你好好補補。”男人低笑,意味不明。
顧卿卿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男人吃痛,裝作鬆手。懷裡的小家夥顛了一下,小屁股又穩穩落在他胳膊上。
“好玩~阿爹~玩!”小團子眼睛笑成一輪彎月牙兒,見牙不見眼,小手不停拍著,銀鈴兒清脆。
顧卿卿恨恨地拍了下他的小屁股,佯怒道:“你也不怕掉下來,傻小子。”
小家夥立馬雙手摟著阿爹的脖子,在他身上蹭了又蹭,然後得意地看著他阿娘:“不~阿爹抱!”
“對,有阿爹在,不會讓我們小團團摔著。”楚岱親了口兒子的額頭。
顧卿卿看著這爺倆的互動,好氣又好笑。
又走了二十分鐘,到了山頂。
這裡隻有一座孤零零的墳塋,立著一塊石碑,石碑上刻著紅色的大字——
革命烈士沈則同誌之墓。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墳前還有道身影,背著風站在那兒,挺拔如鬆柏。
楚岱很意外,“薛參謀?”
男人轉過身來,看到他們時,眼底也有一絲怔然,然後點頭打招呼:“楚團長。”
顧卿卿和沈綏把香燭祭品擺好,兩個男人在旁邊聊天。
小家夥們有紅棗糕吃,也沒有亂跑,坐在青草地上咿咿呀呀不知道說些什麼。
看著脊背挺拔,跪在墓碑前燒紙錢的男孩,薛胥說:“我真沒想到,阿則的孩子是你在養。”
聽到他這親昵的稱呼,楚岱猜到一些,“我以前查過阿綏的身世,他父親是坦克集團軍偵察連連長,你們是戰友?”
“嗯,他爹犧牲的那場戰役,我也在。”薛胥搖頭:“我以為嫂子會把阿綏養得很好,沒想到會是這樣。”
剛才楚岱把發生在沈綏身上所有的事都跟他說了,薛胥雙手攥拳又鬆開:“我和阿則是同一個軍校出來的同學,畢了業分配到坦克集團軍。”
說完,他看了眼楚岱:“你是不是以為我能當上這個參謀靠的是我爹?”
楚岱雙手抱臂,斂眸看著在草地上翻滾沾了一身草屑的兩個兒子:“我可從來沒這麼想,彆人怎麼想我就不知道了。”
“也是,畢竟你比我們誰都有資格走關係,但是你沒有。”薛胥笑了:“我也沒有。”
楚岱隻是哼笑一聲。
“阿綏這兩年麻煩你們了,我想把他接到家裡,當親兒子養。”薛胥私心裡覺得楚岱當時隻是看沈綏可憐,才會收養他,現在家裡有兩個兒子肯定對他也無暇顧及。
至交戰友的孩子,薛胥覺得自己有責任也有義務把他培養成才,不辜負沈則以前對他的期望。
顧卿卿和沈綏都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她偏頭看了一眼,男孩唇角繃直,低頭燒著紙錢,一言不發。
山頂上風大,顧卿卿想著今天暖和就穿了一件藕粉色的單衣長袖,現在有些瑟瑟發抖。
男人看了一眼,一邊和薛胥說話,一邊把自己的呢子大衣脫了給她披上,隻穿白襯衫和黑褲子的身形清瘦修長。
對女人的動作很溫柔,跟彆人說話卻是毫不留情:“薛參謀,如果我沒記錯,你沒有子嗣。”
“正是因為這樣,我會全心全意培養阿綏。”
“哦,所以你是自己生不出,現在看到有個現成的,就想撿回去?”
“不是這樣。”薛胥看了眼男孩瘦弱卻堅韌的背影,蹙眉道:“阿則和我是戰友,阿綏的母親已經不在世了,不管怎麼說,我都應該負擔起撫養他的責任。”
“用不著。”楚岱見兒子就著紅棗糕外麵那層紙質包裝就要往嘴裡塞,蹲下身。
從他手裡拿過紅棗糕,在兒子委屈巴巴的眼神裡,把被口水沁濕的碎紙剝乾淨,揉成一團攏在掌心,紅棗糕重新遞還給他。
男人重新起身,隨手把紙團塞褲兜裡,問旁邊的人:“你把他帶回去,然後呢。”
“讓他參軍。”薛胥說。
“繼續去打仗?”男人問。
“阿則以前跟我說過,以後想讓他的兒子也進坦克集團軍。”
楚岱忍了又忍,“沈綏現在在我們家戶口本上,沒改他的姓是因為他是烈士的兒子,應該記得自己的過往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國家英雄心裡有個努力的方向,不代表我就要親手送他去當烈士。”
“楚岱!”薛胥沉聲喝道:“注意你的措辭!”
楚岱冷笑:“薛參謀,按級彆你不如我,應該注意措辭的是你,我說的不對嗎,你不就是想把他送去前線送死?然後埋他爹旁邊你就滿意了?薛參謀,為國效力的路子多的是,沈綏不是非得按照你們的想法走。”
薛胥看他許久,點頭道:“我知道了。”
楚岱雙眸危險一眯:“你詐我。”
薛胥笑了,“阿則就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你對他不上心,我會想辦法帶走他,換成是你也會試探一下的吧。”
楚岱嗤笑:“行,我算是見識到了你們這群參謀心裡那點彎彎繞。”
沈綏聽明白他們話裡的意思,眼底冷意稍褪。
“帶酒了?”薛胥看了眼。
“嗯,茅台還是竹葉青?”
“都行。”薛胥笑了下,接過他遞來的竹葉青:“小氣。不過你以後可彆在糾察麵前說這句話了,彆人能上前線就他沈綏去不得?成了烈士又怎麼了,保家衛國不光榮嗎。”
“楚岱,你不是也好幾次差點成烈士嗎。”
“阿綏有他自己要走的路,如果他真想去坦克集團軍當兵,我們也不會攔著。”
“我媳婦兒養了他幾年,他要是出事,受不住。”
跪在墓前的男孩睫毛一顫。
薛胥盤腿坐在墓前,先敬了戰友一杯酒,然後才仰頭喝了一口:“也不知道這小子是幸還是不幸,小時候過得孤苦伶仃,爹娘都沒了反而能遇到你們。”
“不僅是我,就算阿則還在世,也沒資格乾涉沈綏的決定,阿則常年在作戰部隊,很少寫信回去,也不知道家裡的情況,看來那點津貼用在他身上的也少。”
“沈綏不欠他什麼。”薛胥又喝了一口酒,嗆得他滿臉通紅:“其實看到你們帶他來掃墓,我就知道你們對阿綏很好,不過還是想確認一下,畢竟阿則就這麼一根獨苗。以後有什麼需要隨時開口。”
楚岱拍了拍他的肩膀,從他手裡撈過酒瓶:“不會喝酒就不要喝,樣子怪醜的。”
薛胥哈哈大笑,雙手支開撐著草地,仰頭看他:“說實話,我是真沒想到阿綏被你們帶去軍區了,這次過來本來是想給阿則掃墓,然後去看一下他們母子。”
如果不是遇到楚岱,他還不知道阿綏的母親已經沒了,還想去探望幫襯一把。
楚岱彎腰把酒瓶擱墓前,接過女人遞來的三支香,神色微斂,拜了拜:“不稀奇。”
兩家平時也沒有什麼交集,薛胥比他大上好幾歲,又不是一個編製的,壓根碰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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