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富貴接到電報後,從昨天到今天,早中晚三次都過來碰運氣,看能不能接到他們。
還被軍需處長張朝嘲笑:“你不是一點油費都扣扣搜搜嗎?怎麼這次舍得一天開三趟車出去。”
“這不是分三趟買菜新鮮些嘛。”餘富貴當時是這樣回答的。
張朝哪能不知道他想什麼,“不就是怕錯過他們的火車沒接到人嘛,沒人笑你,我也挺想他們的。”
“要是隻有楚連長也就算了,這不是還有卿卿和兩個娃娃。”
“什麼楚連長,人家升副團了,你這不是經常通信嗎?怎麼消息這麼落後。”
“叫慣口了。”
“餘叔?!”顧卿卿眼尖,出了車站,就在集貿市場外麵看到一輛東方紅軍用小卡車,攤主正幫著餘富貴往上搬土豆。
這已經是在采購明天的菜了,食堂中午的飯菜已經準備好,看時間點戰士們也吃上了。
“欸?”餘富貴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笑容明朗的女人牽著兩個孩子往這邊跑來。
她身後的三個男人都是格外打眼。
餘富貴隻認識楚岱,不過旁邊那個矮一些的清瘦男孩應該是沈綏,卿卿在信裡經常提。
“餘叔,怎麼就你一個人啊?”顧卿卿探頭探腦到處看。
“現在是飯點,炊事班騰不開人手。”餘富貴在身上蹭了蹭手上的灰,想摸下兩個小團子,又怕弄臟他們的衣服。
小團團黑溜溜的大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踮著腳主動把小臉湊過去,貼在他掌心。
“呀?”餘富貴又驚又喜,“這娃娃太討人喜歡了。”仔細看,長相基本上隨了楚岱。
白白嫩嫩,眼神清亮。
他著急忙慌從兜裡掏提前給兩個小家夥準備好的糖果,蹲下來把大白兔奶糖遞到兩個小家夥麵前:“你們阿爹最喜歡吃這個糖了,離不了身,也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吃膩。”
小年年歪頭看了他許久,小手從他掌心抓過糖果,然後奶聲奶氣道:“謝謝耶耶~”
看到奶糖,小團團一雙大眼睛也笑成彎月牙兒,“謝謝耶耶!”
他最愛吃糖啦,可是阿娘隻讓他舔兩下,不過舅舅和阿爹會偷偷讓他多舔兩口。
餘富貴嘿嘿傻笑,“不客氣不客氣。”
楚岱已經把行李袋都放上車了,幫著攤主把土豆南瓜搬上車廂,拍了拍手上的灰:“彆嘮了,我們還沒吃午飯呢。”
“啊?對對對,回去再說。”餘富貴乍一見他們有些激動,“你嬸子在供銷社割了肉,現在還在灶上燜著呢,燉得可軟爛了。”
“回家吃飯咯。”他隨手抱起小團團,拉開車門把小家夥放在後座座位上,又從前麵拿了單子和攤主對完帳,付了錢。
楚岱和餘富貴坐在前麵,楚岱開車。
車輪滾動,揚起塵沙。
“這路你都不知道開多少回了,得心應手吧?你不會忘了吧。”餘富貴拿過旁邊的軍綠色水壺,喝了口水,還不忘調侃他。
“忘不了。”男人笑著說。
哪怕閉著眼都能開回去。
顧燦陽第一次來邊城,透過車窗往外看,一顆猶如鹹蛋黃的太陽,高掛天邊。
顧卿卿靠在他旁邊,輕聲道:“我第一次來的時候,覺得很有趣,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多沙子。”
男人安靜聽著她說。
“後來到了建設兵團,我才知道二哥過得有多艱苦。你們倆經常往家寄錢票,在我眼裡兩個哥哥最厲害了,我沒想過這些錢來得多麼不容易。”
顧燦陽側頭,看到她臉上的心疼,極輕地勾了下唇角:“有時候,哥哥們也沒有很厲害。”
顧卿卿歪頭靠在他胳膊上,“可是在我心裡,大哥無堅不摧,永遠是我的靠山。”
“嗯。”顧燦陽笑了一下:“永遠當你的靠山。”
聽到後麵的談話,餘富貴算是弄清他的身份了。
顧青烈的哥哥,楚岱的大舅哥。
顧卿卿趴在他肩上,仰頭看著他:“我有時候覺得在你們麵前太嬌氣了。”還好沒有人會嫌棄她。
顧燦陽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轉眸看向窗外。
腦海裡不由自主想到經常咧著嘴笑,有事沒事就撓頭的弟弟。
是什麼樣的信念,能讓他在這裡,待這麼久。
楚岱和餘富貴在前麵聊天,都是兵團裡的事,太核心的餘富貴也接觸不到,這次戰役的細節他是一問三不知。
他無奈一笑,“小兔讀書了吧?”隻能轉移話題。
“五年級,下學期就初一。”餘富貴手裡拿著鉛筆和字跡密密麻麻的本子在對賬:“兵團裡補充了不少新兵,有很多隨軍的家屬,部隊辦了子弟兵小學。”
初中就隻能走遠一點,去鎮上讀了。
倒是想給她買輛自行車,就是這邊道路不適合騎車。
楚岱挑眉:“有軍屬願意過來隨軍?”
“可不,還不少呢。”餘富貴手指在嘴裡沾了點口水,翻著本子:“這邊津貼高,現在也有綠葉菜吃了,條件苦是苦了點,誰不想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更何況大多數是小年輕。”
楚岱點頭,表示理解。
四十分鐘後,到了建設兵團。
餘富貴給崗哨看了證件,順利放行。
顧卿卿還特意看了眼,是陌生的臉。
以前讓她帶棗和板栗的哥哥們已經不在了。
心裡酸酸漲漲,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