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卿沒回答,側頭看他:“你這怎麼弄的啊,都是汗?阿爺阿爹他們回來沒?”
“在壓水井那兒洗了把臉,”顧青烈倚著灶台邊邊:“阿爺阿爹他們不是要去計工分嗎?咱們不用算進去,乾爹跟過去轉轉了。”
生產隊的社員每天做了多少個工都是要記工員核算好的,還有農具也要歸還到保管室。
顧卿卿一拍腦袋:“我差點忘了。大哥和楚岱總回來了吧?怎麼沒看見阿綏?”
“都在外麵院子裡洗腳,這到底啥呀?”他聞著這奇奇怪怪的味道,眼底有絲嫌棄。
顧卿卿可算是覺得稀奇了,能讓狗蛋嫌棄的東西可不多,在她看來就沒有他不吃的。
“好東西,補藥,先給你來一大碗?”她手上動作乾脆利落,舀了兩大勺湯到海碗裡。
顧青烈撓頭:“真是補藥?”
“我還能騙你不成?二嬸說這次割禾都下了大力氣,要好好補補才行,不然氣血不足明天緩不過來。”她睜眼說瞎話。
顧青烈半信半疑:“那我先端去給老大試試吧。”狗剩喝了他再喝。
“行啊。”顧卿卿眼也不眨:“去吧。”
顧青烈又看了她一眼,真就端著海碗往外麵院子裡去了。
楚岱洗乾淨腳正在和沈綏說話:“累不累?還能習慣嗎?”
男孩扯過旁邊竹竿上的毛巾仔細擦乾胳膊上的水漬,搖頭:“還好,不累。”
團團在旁邊壓井水,“舅舅你快點吖,我沒力氣啦!”
顧燦陽彎腰掬了把清涼的井水洗臉,剛直起身子,就看到顧青烈捧著一個大海碗過來,在他旁邊停下。
水珠順著他清冷眉眼往下顎滴落,隱入短袖領口,接過沈綏遞來的毛巾,他不緊不慢擦著後頸。
審視的目光落在狗蛋身上。
顧青烈剛想喊“大哥”,被他這壓迫的眼神一掃,太緊張了,腦一抽就嘴瓢:“大郎,喝藥嗎?!”
楚岱好半天沒回過神來,過了一會兒,確認自己沒聽錯,不敢置信地看著高大壯實的男人——
狗蛋!你能耐了啊。
沈綏默了片刻,往屋簷下退,離這個傻二哥遠一點。
顧燦陽看了他許久,嘴角微扯:“你剛才說什麼?”
“啊?啊。”顧青烈反應過來後,恨不得捶死自己,他感覺狗剩下一秒就會弄死他,所以,手和大腦不聽使喚,趕在狗剩動手之前,自己捧著海碗仰頭“咕嘟咕嘟”一口氣悶完。
把海碗倒扣,示意一滴沒剩
最後還下意識補了句:“哥你看,沒毒。”
楚岱把站在壓水井旁邊的大兒子拎走,幸災樂禍道:“兒啊,去問問你阿娘,家裡還有沒有跌打損傷的藥油,你二舅舅皮癢了。”
團團清脆應道:“好嘞!”
顧青烈看著他哥沒什麼表情的臉,欲哭無淚:“老大,我錯了,我真錯了。”
楚岱聽到這話沒忍住笑出聲。
狗蛋和他媳婦兒這兩兄妹,有一點特彆像,遇事認錯特彆快,該慫就慫,一點也不含糊。
顧燦陽淡淡看了眼他,手指抓著毛巾慢條斯理擦著脖頸和手臂上的水。
他不說話,顧青烈也不敢動,就捧著海碗傻站在那裡。
“乾嘛呢這是,站樁呢?走開。”顧鐵柱把狗蛋推到旁邊,往壓水井裡倒了瓢引水,對秦老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親家,你先洗把臉,這汗糊糊的不舒服。”
“好,麻煩您了。”秦舟笑著點頭。
“彆杵這兒了,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去廚房幫你妹子端菜。”時如霜和張翠芬她們都陸續進了院子,“聽到沒顧青烈?!”
狗蛋眼珠子轉動,看了眼狗剩,又可憐巴巴地求助:“阿奶~”
張翠芬看了眼他們兄弟倆,挽著秦黎的胳膊目不斜視從他旁邊走過:“阿寶又去攆平平了?這孩子中午也沒回來吃飯……”
秦黎也當什麼都沒看見,笑著回道:“您彆擔心,平平這小子機靈著呢,中午帶著安安回他外公家吃飯去了。”
顧青烈眼看著阿爺阿爹叔叔嬸嬸們從自己旁邊去了堂屋,然後又眼見著哥哥嫂子繞開自己去了廚房,他癟嘴。
老楚你一點也不厚道。
顧燦陽把毛巾洗乾淨,擰完水重新掛在竹竿上,見他還端著碗站在那兒,不鹹不淡道:“去劈柴。”
“欸!馬上馬上哥。”顧青烈如釋重負,先跑去廚房把海碗放好,然後在妹妹和妹夫的嘲笑下,去工具房找了把斧頭。
顧寶他們都回來了,提溜著泥猴兒一樣的平平安安,走在後麵的顧援朝手裡提了個桶。
“這是乾嘛呢?大晚上的這麼勤快。”顧寶有些納悶。
“分擔一下大哥的壓力。”顧青烈看了眼往堂屋去的狗剩,老老實實拿了根木頭放在墩子上,手起斧落,圓木從中間裂開,成了兩半。
顧援朝放下桶子,問顧雄:“哥,你壓力很大嗎?柴都劈不動了。”
顧家最能乾最閒不下來的就是顧雄,三天兩頭往林子裡鑽,砍柴劈柴,他就喜歡這種力氣活。
顧雄茫然地撓頭:“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