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全新的,飛升難度拉滿,但總歸是給了下界修士一條路的飛仙台,對於湘影仙子來說,渡完一趟劫,需要七天。
七天,心魔的每一個世界點開來看都能讓人心生絕望,金木水火土五劫連帶常規的雷劫無一不是讓人頭皮發麻,桓風仙官看著這個架勢,懵逼地和玄明真人反複確認了好幾次:“上仙,難度沒有設置錯嗎?”
玄明真人堵回去的說法也很簡單:“前輩莫慌,我第一次飛升的時候花了半個月。”
裡頭也是有七天用來渡劫,另外七天用來強行轟開空間創造非常臨時的上升通道。
即便有玄明真人渡劫在前,桓風仙官還是覺得這個難度太離譜了:“上仙,一定要這麼難麼?”
“前輩,修煉本來就是逆天而行啊。”玄明真人道,“一定要這麼難,因為這最後一道劫難,是考驗,也是最後一個放棄的機會——倘若還能為心魔中的什麼人,什麼事而眷戀不舍,那就停下渡劫好了,自有他的親朋好友等著他,但如果上天做了神仙,手中有了公權,就沒有生出一個家族然後開枝散葉的機會了。”
這個時候桓風仙官就可以和玄明真人辨一辨當年那位為了修改天條而打上天庭的話題了:“上仙還是覺得神仙不能動情麼?”
玄明真人點頭:“自然。”
這就是當年問倒天帝的問題了:“可是憑什麼仙人就不能擁有完滿的家庭了呢?擁有完滿的家庭難道就耽誤神仙造福蒼生了麼?當年那位最終造成天條修改的華山女神,動情歸動情,但她一樣將華山治理得很好,幫助了很多百姓,比當年許多屍位素餐的神仙都好,又如何說呢?”
然後還結合了一下時事:“上仙不要說如今仙界大多數神仙的家庭都是混賬所以要完全杜絕——這多多少少有矯枉過正之嫌,因為總有心性偏正的神仙,便正如上仙若是什麼時候願意娶一位夫人,我相信以上仙的人品,挑中的夫人必然也是心性絕佳之輩,生下的孩子好好教養多半也是個好的,即便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反正用嚴格的製度讓他們一並和普通人一起競爭就好了,何必趕儘殺絕至此呢?”
接著還補了一下漏洞:“自然了,上仙所出的子孫多多少少會有上仙的一些指點庇護,寒門子弟相比起來就要艱難一些,可這世上哪有什麼絕對公平,即便是寒門子弟,因為根骨絕佳被哪位神仙收為弟子悉心教導,這對於其他的寒門子弟來說也是不公平啊。在我看來,隻要考核標準相同就夠了,剩下的就憑各自機緣即可——出生得好,也是機緣不是麼?”
最後就是一句總結陳詞:“上仙,我苦守飛仙殿多年,雖然見證過無數飛升修士之死,也痛恨這些屍位素餐的神仙,因此一直想的都隻是肅清天庭風氣,但我對這條允許神仙動情的天規絕無二話,說到底,隻要心性好了,什麼都不是問題。”
末了還有一個對方辯友請多指教:“上仙或許會覺得我饒舌,可上仙要將這件事做到底,必然會和諸神就此事反複辯經,我不知道彆人會提出怎樣的問題,可對我來說,這一點我始終沒有想清楚,也因此覺得神仙被剝奪了動私情的權利,對神仙始終不太公平。”
“不算饒舌。”玄明真人笑了笑,“不過前輩,你這些問題其實用一句話就可以回答了。”
“什麼話?”
“大道無形,大道無情,大道無名。”玄明真人甚至開始直接背起書來。
這句話桓風仙官倒背如流,可用來回答他的問題……他還是懵的:“何解?”
“前輩我問你。”玄明真人道,“你我之輩踏入修煉,逆天而行,是為了有朝一日飛升成仙然後好身居高位作威作福再妻妾成群子孫滿堂,還是為了親近大道,朝聞道夕死可矣?”
桓風仙官咬了咬嘴唇:“有人是為了前者,但也有人是為了後者,這倒難說。”
“是難說。”玄明真人道,“但前輩覺得,什麼樣的人才能飛升成仙?不說現在,隻說最理想的情況。”
“那自然是後者了。”桓風仙官道。
玄明真人:“對啊。”
然後玄明真人就好像仁至義儘地什麼都解釋完了一樣,隻留桓風仙官懵逼在原地。
桓風仙官:……老實說,我的悟性離跟上你那還是有一段差距的。
但桓風仙官看著玄明真人那“言儘於此,你自己悟”的微笑臉,努力開動腦筋,到底也是個飛升仙人,即便飛升得水了一點,慢慢也能反應出問題的關鍵來。
條件一:大道無情。
條件二:修士入道理由各有不同,但最終能飛升的都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狠角色。
結論:……那你還動個屁的情啊!你既然要親近大道,大道無情你有情是吧?你這叫親近麼?
並且成仙之路上,沒有人逼著你幾十年如一日的在山洞裡參悟功法,也沒有人逼著你嘗試世間千姿百態人間百苦來磨練心性,更沒有人逼著你煉丹煉器符籙法陣靈獸靈藥的做個六邊形戰士,相反,你隨時隨地可以放棄,去嬌妻美妾,去子孫滿堂,去建功立業……是你自己不去,是你選擇了修煉和“道”。
然後你破除千難萬險地成仙了。
現在你要動情?
那誰不得懷疑你渡了個假劫或者一開始就動機不純啊!想作威作福你就止步修仙界老祖那個級彆好了,隻要不倒行逆施傷天害理,你愛怎麼享受怎麼享受,是大道求著你飛升的麼?
“所以這話就說回來了。”玄明真人道,“飛升之劫,就該是這個讓人知難而退,非是真正心向大道之人不可度過的難度,否則上來的人必然良莠不齊,天庭即便現在肅清了,將來也還會亂第二回,第三回,總不能回回都這麼折騰一道——神仙可以折騰,可百姓何辜呢?”
桓風仙官竟然反駁不了。
“所以我和湘影仙子還改動了一下飛仙台。”玄明真人道,“如果確實有牽掛,渡不過心魔劫,也罪不至死。回去好好過日子,不要再惦記飛升便罷了。至於後麵那些劫難也是一樣的,會重傷,但不趕儘殺絕,如果重傷治好還不願放棄,百折不撓之人,也值得飛升成仙。”
說到這裡,玄明真人還一笑:“當然,如果前輩執著於問我不飛升就沒有長久的壽命,再是花團錦簇都有淒淒然黃土埋骨那一日,哪裡有飛升了之後長久享受榮華富貴來得長久而無憂……那我就沒辦法回答了。”
畢竟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也不是這麼個向往法。天若有情天都能老,一個凡人有情難道還想與天地同壽?
還是睡覺吧!夢裡啥都有!
“這個我還是明白的。”桓風仙官苦笑,但想了想他飛升的難度,還有這個地獄模式,下界的卷王輪不到他操心,本界的修士還是讓他有些揪心,“上仙,仙界下界,飛升難度一樣麼?”
“仙界的飛升通道又沒有封。”玄明真人笑道,“倘若仙界的修士正常走天庭那個飛仙殿飛升,自然一切照舊。但在天庭徹底倒台之前,我和湘影仙子還另設了一個幻境給仙界的修士,讓他們有機會自行選擇是哪一個天劫,願意去天庭的去天庭,願意來金鼇島同我們一塊白手起家的也可以來,不過難度和下界修士一碗水端平,否則也是不公平。”
“可是上仙不是說尊神們對仙界的功法動過手腳,傳承都殘缺不全,甚至偏簡單。”桓風仙官憂心忡忡,“那樣難的劫難,很難度過吧?”
“也沒有趕儘殺絕。”玄明真人笑道,“如果選擇來這個飛仙台,仙界修士隻過心魔劫,渡不過,抹掉這部分記憶去天庭便是,度過了,可以來金鼇島拿沒有被改動過的功法自行修煉,其他劫難則在五千年內補齊,也可以算功德圓滿。”
“那麼……”卷王先生想的實在過分周全了,一旦隊友靠譜,就讓人忍不住開始展望未來起來,“天庭倒台之後呢?”
“耳聞上古有尊神立誓要給天下生靈截取一線生機。”玄明真人笑道,“我雖不敢與那位尊神比肩,但他日天庭倒台,我亦準備在金鼇島上開壇講道——講沒有被天庭那些所謂尊神修改過的修煉之道,慢慢將沒有被簡化過的修煉之法重新傳出去,最終實現仙界和下界修士的一體看待。”
桓風仙官想到了那一天都心神激蕩,但本能地覺得好難啊:“這可是個大工程。”
“不能因為工程大就不做了啊。”玄明真人笑,“前輩接引我上天當日,倘若我與前輩說我的誌向在給天下飛升修士一條活路,前輩不也會覺得這是個很大的工程麼?可現在一步一步,也建成了啊。”
桓風仙官竟然沒有辦法反駁,隻好道:“上仙實在是個天生的領導者,我都忍不住暢想起天下海清河晏,大家各歸其位的那一日了。”
“不是我天生如何。”玄明真人道,“是天下正道,理應如此,我隻是走在了正確的路上罷了。”
說是這麼說,桓風仙官還是覺得心神激蕩。
說回湘影仙子飛升之事——雖然難度拉滿的飛升天劫讓桓風仙官瘋狂抗議,但湘影仙子仍是飛升了。
畢竟厚積了許多年,到了薄發的時候,湘影仙子的各方麵都已經錘煉到了極致,自然無所謂考官怎麼出卷子,總之是萬變不離其宗,考就是了。
金鼇島有重重遮掩靈氣流動的陣法,修士飛升需要的法力雖多,倒也沒有引起過分的動蕩。
“恭喜仙子。”玄明真人對飛仙台上受了些小傷,但精神看起來還好的湘影仙子笑著一拱手,“功德圓滿。”
“但路仍然很長。”湘影仙子含笑拱手回禮,“與仙長共勉。”
玄明真人暢快地笑了出來:“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