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凜一請假就足足請了兩天半。
高二年段的期中考安排在下周三舉行, 今天才周四，考場安排表就已經出來了。
之前的考場安排表都是班主任喊學習委員去辦公室拿回班級貼，下課的時候, 班長跟沈蕪說班主任讓她去趟辦公室的時候, 沈蕪還以為怎麼了, 沒想到班主任是讓她把考場安排表拿回班上貼一下。
沈蕪拿了考場安排表之後，一個人站在教室門口。
她忘了將透明膠布提前剪成四段, 眼下正一手拿著小號透明膠帶，一手按著班級門板上的考場安排表。
就在這時。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突然伸了出來, 徑直橫越在沈蕪的眼前。
“我來按著。”
少年倦懶的嗓音落在她的頭頂。
沈蕪被輕嚇了一跳, 下意識猛縮起來的指尖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沈蕪聞聲抬起頭。
就見是陳凜請假回來了。
陳凜左肩上搭著黑色書包, 正懶懶地垂著眼皮看向沈蕪，“這貼的什麼？”
“下周期中考的考場安排表。”
說著，沈蕪有些好奇地問起陳凜：“你這兩天怎麼請假了？”
陳凜正屈起三根手指替沈蕪摁住門板上那張薄薄的考場安排表。
他另一隻手正插在藍色校服口袋裡, 整個人的姿態呈現出散漫放鬆的狀態。
陳凜思索了好幾秒。
他終究沒和沈蕪說實話。
周一晚上。
在他爸知道他轉學來七中後的第一次月考成績、以及知道他手機被連續收了兩部、再以及知道他上周末還花光存款，非常敗家地買了一輛複古機車之後, 直接跟他新賬舊賬一起算。
請假的這兩天裡, 就是他爸又開始琢磨起送他出國留學鍍金的事情，押著他到處跑了好幾趟留學機構。
陳凜心下煩亂。
但在麵對沈蕪的時候, 陳凜隻若無其事地挑了挑眉梢，沒個正形地哼笑道, “請假呆家裡思考人生。”
沈蕪眨眼：“……那你思考出來了嗎？”
“還沒。”陳凜笑了下。
因為有陳凜在幫她按著那張考場表，沈蕪這才能輕鬆地轉身走去講台上, 用剪刀剪了四小段透明膠帶, 粘在她的手指頭上。
沈蕪正將手上的透明膠帶一個一個貼在考場安排表的四個角。
陳凜的目光起初還落在沈蕪手上的動作，後麵不知何時漸漸放在了沈蕪的臉上。
不經意地稍垂下眼，陳凜便看見沈蕪那截從校服領口處露出的白皙脖頸。
察覺到陳凜的目光, 沈蕪微微抬起眸，就見陳凜的臉、脖頸以及耳朵都似乎有些泛紅。
他這是怎麼了……？
沈蕪說：“我已經貼好了。”
陳凜愣了好幾秒，隨後才反應過來，將手臂放了下來，轉而變成雙手抱臂的姿態。
他那雙黑眸仿佛被燙到了似的，正匆匆移開目光，轉而看向門板上那張考場表，聲線有些不自然的低沉：“你在二班考啊，看看我在哪。”
聞言，沈蕪也跟著陳凜一起看，說：“你在八班，心藝在四班。”
班上其他人見沈蕪和陳凜站在教室門口，這才發現考場安排表已經出來了，於是他們也紛紛走上前去看。
見狀，沈蕪既貼完也看完了考場安排表，於是她也沒再杵在班級門口，轉身回了座位。
陳凜跟在沈蕪身後，也走了下去，回到他的座位上。
隻不過兩天沒來上課，他的桌肚裡已經被人塞滿了各種練習卷，“……”
今天下午放學前的最後一節課正好是班會課。
班主任先是講了關於下周期中考的事情，讓他們要好好複習。
講了半節課左右，本來要給她們自習，但架不住班上男生都在吵著要看電影放鬆，班主任想了想，最後還是給九班放了電影看，全班霎時爆發出歡呼聲。
雖然給他們放了電影，但班主任不允許他們將全部白熾燈關掉，“想看電影的同學就好好放鬆看，不想看的同學也可以自己自習。”
在給她們放電影看的期間，班主任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身離開教室，去了一趟辦公室。
班主任一離開，陳凜餘光見有女生搬著自己的椅子去找好朋友坐一塊，他沉吟了下，也拎起他的椅子走去找沈蕪。
陳凜坐在沈蕪身側的過道。
教室裡大部分人都在抬頭看電影，少部分人在小聲聊天。
陳凜沒想到沈蕪正在低頭做題，她做得認真，都沒能分半點餘光給他。
陳凜也沒吵沈蕪，也沒抬頭去看電影，他難得安靜地坐在沈蕪的身邊，低眼看她寫題。
陳凜的目光偶爾落在沈蕪握筆的手指上，又偶爾不經意地落在沈蕪的側臉，黑眸微有些恍神。
就在這時候，班主任手上拿了張A4大小的表格走進了教室。
一走進教室，班主任的目光有瞬落在大咧咧搬了把椅子坐在沈蕪身邊的陳凜。
但他很快就收回了視線，隻將電影暫停掉，對底下的學生說：“雖然你們還有一年多，聽起來好像很久，但時間眨眼就過。”
“你們學長學姐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們也快要升高三了。前幾天我打了張表格，今天大家輪流傳下去，按學號填，都提前給自己定一個高考的目標院校。”
沈蕪和黃心藝就坐在第一組中間，那張表格很快就往後傳來了她們手上。
黃心藝填得很快，她一邊把表格遞給沈蕪一邊對她說，“我喜歡K市，我長這麼大都還沒見過雪呢，我就填K大吧。”
陳凜也在看沈蕪。
他漫不經心地對沈蕪說：“填完借我抄個你的，我沒目標院校這東西。”
沈蕪握著筆杆，微微咬了下唇。
在陳凜和黃心藝兩人的好奇注視下，沈蕪一筆一劃慢慢寫出了“A大”這兩個字。
沈蕪寫完之後，陳凜問沈蕪借了她手上的黑筆，低眼在表格裡找到他的學號之後，陳凜也沒怎麼猶豫地跟著沈蕪填了A大。
這張表格又繼續往後傳。
每個人都可以看到其他人填的內容。
他們正有些震驚以及竊竊私語起沈蕪填了A大，但目光下移，一見陳凜也填了A大，轉而都在笑陳凜。
陳凜聽見了，略顯不耐煩地輕嘖一聲，揚起聲：“我填著玩不行？笑什麼笑，很好笑？”
“哈哈哈哈凜哥都填A大了，那我填個B大也不過分吧。”
“不好笑不好笑，凜哥我也填了A大。”
“……”
幾乎隻有女生在認真填這張表格，班上大部分男生都在嬉笑著亂填，沒再嘲笑起彆人的理想院校。
他們心下不太將這張輕飄飄的表格當回事，高考對他們來說似乎很近，也似乎很遙遠。
“陳凜，你出來一下。”
冷不丁被班主任點到名的陳凜微微擰起眉，起身跟著班主任走了出去。
班主任也沒跟陳凜說什麼，中心意思就是讓他不要老是影響沈蕪學習，說他學習態度不端正，要再多多認真。
放陳凜回班級前，班主任不忘提起陳凜上次的月考排名。
說他要是一直這個成績，到時候可能連大學都上不了。
再怎麼樣也得考個年級兩三百名才會有大學讀，他月考的四百多名在年級是倒數第一第二，這很危險。
陳凜想起沈蕪剛剛在表格裡認真寫下的A大，他難得沉默了半晌，然後對班主任說：“嗯，我知道。”
鬼使神差的，陳凜突然想起這幾天他被他爸拉去留學機構，其中一個機構老師說的話：
“你們不如考慮申請Y國這所學校，學費雖然貴，但對高中三年的成績要求不高，隻要把語言關過了，申請成功的概率很大。這所學校跟A大也有交換生項目，綜合來看，我還是很推薦你們申請這所學校。”
*
轉眼明天就是期中考。
考前一天下午，高二九班很少有老師再繼續講新課，都基本把課給他們自習。
眼下是放學前的最後一節課，老師又去開會了，班上隻有值日班長在講台上坐鎮。
黃心藝受沈蕪的影響，也認真複習了起來。
班上大部分人也都在安靜複習，少部分人在小聲討論問題。
陳凜從上周開始就將他桌肚裡嶄新的英語、數學課本都掏了出來。
這幾天裡，他單詞背了不少，但轉頭就忘，效果幾乎約等於零。
陳凜一做前幾天發下來的數學模擬卷，連蒙帶猜地把選擇和填空做完之後，不禁對著大題發呆。
沈蕪正在背課文，她的語文課本上突然落下淡淡的陰影。
沈蕪仰起眸，就見陳凜正站在她身側，他鋒銳的眉毛正輕輕擰起，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黑眸微閃。
“怎麼了嗎？”沈蕪問。
陳凜不自然道，“想問你一道數學題，有空嗎？”
聞言，黃心藝微微瞪圓了眼，不敢相信這話是出自陳凜之口。
沈蕪輕眨了下眼睛，“哪一題？”
陳凜將練習卷遞給沈蕪。
他指的那道題是數學練習卷上的大題第一問，一道關於三角函數的題目。
陳凜懶得再搬椅子上來，索性直接半蹲下身，挨在沈蕪課桌旁邊聽她講題。
沈蕪發現陳凜沒背公式也不知道怎麼用公式，就先在草稿紙上給他寫出了幾個常用的三角函數公式，然後才慢慢跟他講卷子上這道題怎麼做。
這還是沈蕪第一次教人，她那雙漂亮的狐狸眼彎起了笑。
陳凜表情認真地聽沈蕪講題，沈蕪會時不時轉頭問他，“這裡能聽懂嗎？”
在沈蕪看他的時候，陳凜呼吸慢了幾秒，黑眸半垂：“能。”
不知不覺，不止陳凜在聽，也引得後排幾個男生好奇地圍上來聽沈蕪講題。
陳凜輕輕瞥了眼其他人。
陳凜不想讓其他人，也包括他自己再打擾沈蕪複習，於是陳凜等沈蕪講完了這道題目，沒再繼續問，並不耐地對其他人出聲道，“行了啊，都給我散了。”
陳凜拿起卷子轉身回了自己座位上。
他懶洋洋地伸出長腿，皺著眉翻開數學書，盯著書上的例題和公式，低頭鑽研了起來。
陳凜走後，黃心藝有些意外道，“蕪蕪，你有沒有發現，陳凜最近英語課都沒在睡覺，我上周五正好改的他聽寫本，他對了快一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