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蕪你還好嗎？”
“不哭了啊, 我們都是相信你沒作弊的。”
“你真的不去升國旗嗎？”
“……”
高一九班, 好幾個女生圍在沈蕪的課桌前。
她們小聲地安慰著沈蕪，但沈蕪還是沒有反應。
見狀，她們隻好將目光放在黃心藝身上，無聲問：怎麼辦？沈蕪她還好嗎？
黃心藝朝她們輕輕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前不久月考成績一出, 黃心藝才剛替蕪蕪高興她考了年級第十，但那時候找完孟遠寒回來的蕪蕪, 情緒就有點不對，眼睛紅紅的。
之後沈蕪每節課都趴桌偷偷哭, 裝作睡覺不理人。
連續四五天都這樣，黃心藝以為過了個周末, 等周一開學, 蕪蕪的情緒應該會好很多, 沒想到她還是沒好, 反而狀態更糟糕了。
黃心藝第一節下課，好不容易拉沈蕪出教室陪她上廁所, 結果路上總有人故意指指點點，指著沈蕪問其他人說是不是作弊的人就是她。
黃心藝氣得大聲說沒有，沈蕪沒作弊，那群人這才猶猶豫豫地噤了聲。
再之後回班級, 沈蕪又繼續埋頭趴桌, 一動不動。
靜了許久。
沈蕪悶聲道：“你們先走。”
聞言, 她們遲疑地看向黃心藝。
黃心藝抿唇, 她覺得沈蕪應該還是想一個人靜靜，於是朝她們搖了搖頭，對沈蕪輕聲說, “那蕪蕪，我們先走了。”
“我幫你跟班主任請假一下？”
沈蕪：“嗯。”
漸漸的，黃心藝和其他女生的腳步聲消失在教室裡。
班上隻剩沈蕪一個人。
沈蕪這才慢慢抬起頭，用手背抹了一下有些腫痛的眼睛。
她還沒跟黃心藝說她準備休學的事情。
沈蕪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孟遠寒疏遠她，遇見她就冷臉，仿佛她跟他告白是一件罪不可赦的事情。
每次走在走廊，沈蕪感覺每個人都在議論她，鄙夷她作弊。
沈蕪在周末的時候還看見有人在學校貼吧裡蓋了棟高樓，都在議論她。
沈蕪不想再喜歡孟遠寒了。
她一刻也不想再呆這裡了。
沈蕪走出教室，終於下定了決心。
她打算去教務處找老師要休學申請表。
沈蕪以為教學樓人都走空了，沒想到剛走到樓梯口，樓上正好走下來一群身著夏天校服的高挑男生。
唐嘉平正顧著扭頭跟人說話，並未注意身後有人，眼下樓道裡都是他們的動靜。
他大咧咧地跟眾人抱怨道，“太折騰人了，好不容易把那張實木辦公桌還有那幾張沙發從政教處搬來六樓，結果又讓我們等會搬回去，夏哥你說這群領導的腦袋是不是有坑。”
範威接過話，“麻煩學校把我們工費結一下，怎麼也得一人兩三百吧。”
“哈哈哈哈哈範威你做夢呢。”
沈蕪低著頭，一言不發地正準備下樓，前邊男生卻是直直地快要撞上她。
沈蕪腦子空白了一瞬，忘了她可以躲開。
就在這時，一雙修長的手拉住她的手腕，將她輕扯到了一邊，沒讓那男生踩到她。
對方很快就鬆開手。
沈蕪聽見一道清冽的聲音落來她的頭頂，“小心。”
“嗯？！對不起對不起。”唐嘉平這才注意到他差點撞上一個女生，看都不看地連忙先道起歉。
說完，唐嘉平正想打趣幾句夏柏清，他剛可是看見夏柏清破天荒拉人女生手腕了，結果一轉頭，就見眼前這漂亮女生眼睛紅紅的。
沈蕪看了一眼夏柏清，悶聲說了一句謝謝之後就飛快地跑下樓。
“夏哥，靠，不是，我，我是不是把人女生惹哭了啊……”
唐嘉平抓了把頭發，“我都不知道身後有人，但我不也沒撞上她嗎？”
“夏哥？夏哥？”
夏柏清這才回過神，沒再去想剛剛那雙紅腫的眼睛。
夏柏清跟他們一塊下了教學樓，說：“我去教務處找江老師拿張表，你們讓顧承幫我點個名，如果要上台領流動紅旗，也讓他去。”
“好嘞。”
“夏哥你快點回啊。”
夏柏清沒想到他會在去教務處的路上遇到剛剛那個女生。
她正蹲在地上摸一隻小橘貓。
眼睛應該是哭過很久，紅腫得厲害，她纖長的睫毛安靜地低垂著，出神得並沒發覺他的存在。
夏柏清說不清他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到底是什麼心情。
是一種對他來說，很陌生的情緒。
夏柏清靜靜看了一會，而後轉身離開。
等夏柏清買了紙巾和冰袋再折身回來的時候，那女生和那隻橘貓都已經不在了。
之前林女士在電話裡跟老師講得很清楚了，所以沈蕪去教務處找老師拿休學表拿得很快，老師安慰了她幾句，希望她再想想，真的要休學嗎？
沈蕪隻安靜聽著，沒吭聲。
沈蕪走回教學樓，沒想到會遇到孟遠寒。
沈蕪腳步下意識微退了幾下。
孟遠寒一把抓住沈蕪的手腕，在看到她手上那張休學申請表，黑眸裡滿是後怕，他聲音微顫，“你要休學？”
沈蕪：“嗯。”
“不要休學，”孟遠寒抓住沈蕪的手腕愈發用力，“我沒有不喜歡你。”
沈蕪鼻尖一酸，孟遠寒現在還騙自己。
肯定是她媽去找孟遠寒了，所以孟遠寒才來跟她說這些。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
沈蕪抿起唇，“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孟遠寒拿走沈蕪手中的休學表，黑眸裡滿是失而複得，沈蕪低著頭，錯過了孟遠寒臉上的情緒。
她隻聽見孟遠寒一反常態地耐心哄她，相信她沒有作弊，說喜歡她，讓她不要休學。
“我真的沒作弊，我之前報了補習班。”沈蕪就是覺得委屈，沒忍住多說道，“他們給我做的卷子裡有很多道月考的原題，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孟遠寒黑眸驟縮，一聽補習班，一下就想起沈蕪是在補習機構認識的夏柏清。
孟遠寒薄唇緊抿，“我知道，我相信你。”
沈蕪情緒不高。
她看了一眼孟遠寒，“隨便吧。”
孟遠寒被沈蕪的眼神刺痛。
孟遠寒還來不及為他回到了過去欣喜若狂，就發現“他”竟然前不久又拒絕了沈蕪的告白，疏遠起沈蕪，放任沈蕪一個人麵對年級的流言蜚語。
在看到沈蕪手上那張休學表，孟遠寒一下就聯想到那個夢，沈蕪在高考前飛機失事的事情……所有的前因後果他全部都記起來了。
孟遠寒艱澀不已，“如果你休學了，是不是打算去N國。”
沈蕪一聽，就知道她媽肯定找孟遠寒了，讓孟遠寒哄她，不然孟遠寒怎麼可能知道她休學之後要去N國，沈蕪語氣不好地脫口道：“是不是我媽跟你說了什麼？我不喜歡這樣，孟遠寒你彆管我。”
孟遠寒內心澀然。
為什麼他回來的時間點，不能再早一點。
另一邊，高三五班。
夏柏清回到班級，大課間大家都還鬨哄哄的。
唐嘉平一見夏柏清，都還沒來得及問他手上為什麼拿了冰袋，正急匆匆地舉著手機遞給他看，“夏哥你看這張照片，是不是剛剛我們在樓梯遇見的那個女生？”
“原來她高一九班的啊……我無聊刷學校貼吧，裡麵全在討論她。”
夏柏清垂下視線，眉心不由蹙了起來。
唐嘉平見此，揚眉說：“夏哥你也覺得她們說話很難聽吧，無憑無據說人作弊。”
“月考從兩百名考到第九名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我們上一屆不是有個學姐高考超常發揮，直接考上B大，她之前在年級不也一直是兩百多名……”
夏柏清打斷唐嘉平，聲音有些冷，“這帖子沒人管嗎？”
唐嘉平納悶地看了眼夏柏清，怎麼感覺夏哥生氣了。
他還是第一次聽夏柏清語氣冷下來。
唐嘉平說：“我們學校貼吧基本荒廢了，管理員也早就不管了，號也不知道是誰。不過吧主好像就是我們年級的，就七班那誰，夏哥你應該認識，叫宋什麼的。”
“宋雨航？”
唐嘉平一點頭，就見夏柏清剛回班級，又轉身出去了。
*
之後，沈蕪不知道孟遠寒到底是哪根筋搭不對，她越冷臉，他貼得越上來。
就算她脾氣再差，孟遠寒都耐心地哄她，陪她上下學，每天晚上非要教她功課，死纏爛打得沈蕪有點煩……但有天晚上，沈蕪看到林女士一個人半夜坐在沙發上抹眼淚，她也跟著偷偷哭了。
於是沈蕪沒再抵觸孟遠寒，他要教就讓他教。
沈蕪也想好好學習了，心裡憋著氣，她就應該越考越好，而不是休學落人口實。
有一天，沈蕪想起之前學校貼吧那棟高樓。
猶豫了許久，沈蕪還是沒忍住想看一眼，看大家有沒有又說她什麼。
結果沈蕪發現那帖子不見了。
誰刪的？孟遠寒嗎……？沈蕪直覺不是他。
年級裡的流言蜚語也開始減少。
冷不丁被人刪帖，她們意識到學校貼吧有人管，說不準還是老師刪的，怕事情鬨大，她們不敢再亂來。
沈蕪也開始更加認真讀書。
她想要考A大，考進年級前十，讓年級裡的人心服口服。
孟遠寒每次教沈蕪，她都聽得很認真。
時間長了，沈蕪跟他的關係也開始變得緩和，似乎回到了過去。
但孟遠寒知道，他和沈蕪的關係如履薄冰，沈蕪變得不再愛笑……孟遠寒深知這些都是他的錯，在沈蕪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將她推遠。
在這期間，沈蕪她們班上轉來了一個叫陳凜的轉學生。
他坐在班上第一排的最後一桌。
沈蕪有次經過他課桌，要從後門走出去，隱隱約約聽見對方懶懶說了句，“是好學生啊……”
好學生？
是說她嗎？
沈蕪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學習上，她沒太在意班上這個新同學。
雖然偶爾不經意轉頭都會看見轉校生黑眸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但沈蕪跟他不熟，幾乎沒怎麼講過話。
陳凜長得桀驁不羈，很快就跟班上男生混成一片，幾乎沒人敢惹他。
他雖然看著脾氣不好，但有次沈蕪擦黑板擦不到最上邊，陳凜直接站來她身後，伸手拿過她手上的黑板擦，幫她擦了。
沈蕪跟他說了聲謝謝。
他挑唇笑著說不客氣。
這是他們少有的交流。
再後來，沈蕪發現陳凜竟然跟她同住一個小區，經常看見他遠遠走在她和孟遠寒身後，跟他們前後腳進了小區。
沈蕪對陳凜的印象就隻停留在不熟的同班同學上。
反而是孟遠寒的反應很大，生怕她跟陳凜走近。
每天晚上輔導她學習的時候，孟遠寒經常旁敲側擊。
“孟遠寒你好煩啊，我都說了我跟他不熟，他轉學過來這幾周我都沒跟他說過超過五句話。”沈蕪不滿地看向孟遠寒，“你不要再沒完沒了地問我了。”
孟遠寒抿直唇，“對不起，我隻是怕他影響你學習。”
“你有認識什麼高三學長嗎？”
孟遠寒試探道。
這話題太跳躍，沈蕪愣了下，如實搖頭：“沒有。”
在更早之前，孟遠寒就在問她有沒有加高三學長的微信，沈蕪不知道孟遠寒在害怕什麼，有時候她拿手機回心藝消息，他都會問是誰來找她，非要看一眼，確認對方身份。
孟遠寒暗鬆了口氣。
這一世已經不一樣了。
陳凜跟沈蕪變得不熟，沈蕪也不再認識夏柏清，沒加他微信。
孟遠寒每天都在守著沈蕪，生怕其他人有機可乘。
“嗯，好好學習，不要早戀。”孟遠寒說。
沈蕪眼睫微顫，語氣有些不開心：“我知道我要好好學習，我也早就不喜歡你了，我們現在就是單純的朋友關係，孟遠寒你不要總這樣提醒我好好學習，怕我早戀什麼的，你這樣我很不舒服。”
孟遠寒怔了下，黑眸黯然：“對不起……”
孟遠寒不敢再跟沈蕪提喜歡不喜歡的事情。
她抵觸這個話題，就算他說一千遍他喜歡她，沈蕪都不信。
孟遠寒現在能做的，就是陪著沈蕪，等她上了大學，再跟她表明心意，讓時間修複被他親手毀掉的關係。
沈蕪沒有跟孟遠寒撒謊，她真的一個高三學長都不認識。
但是她眼熟了一個高三學長。
有次期中考放榜，她跟黃心藝看完公告欄，她正開心笑著，不經意一抬頭，就見教學樓四樓走廊站著一群男生，他們之中有個高挑的男生正雙手搭在欄杆上，視線微垂，目光好像遙遙地落在了她身上。
他是在看她嗎？
沈蕪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