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時辰還未到四點。
天空卻像是戲劇化般又下起了傾盆大雨,空氣的溫度湊然降了下來
戈雅猜測中的保大保小送命題,終究是來了。
她聽著產婆彙報,感覺冷氣從腳底蔓延至全身,不由地令人背脊發涼。
皇後這次的難產似乎與上次那拉庶妃的不同,那拉庶妃隻是差臨門一腳,喝下催產湯後還可以硬生下來。
皇後現在是連七指都沒開到,根本不能順產。
古代保小的意思,其實就跟現代順轉剖差不多,但以古代的醫療條件,剖開肚子將孩子取出,對孕婦來說是必死無疑的結局。
而保大也是不顧孩子的死活,將胎兒弄成肉塊一點點取出去,以此保全孕婦。
所以無論選擇哪一個都是殘忍的決定。
太皇太後臉色凝重得坐在座椅上。
在這沉重的氣氛下,在座的嬪妃們大氣都不敢喘,耳中隻聽見外頭嘩啦啦地下雨聲響。
半晌,太後太皇才緩緩道:“保大。”
雖說太醫診斷說皇後此胎可能是個男嬰,但太醫判斷也不是絕對正確的。
當初她懷淑慧公主時,也有太醫說過有可能是男胎,但生下來卻是一位格格。
如今剛開戰不久,皇家更是不能動搖赫舍裡聯姻。
與其博一個皇子來穩固赫舍裡與皇家的聯姻,還不如留著皇後比較妥當。
眾嬪妃皆是一驚,太皇太後竟是保大?
那拉庶妃與馬佳庶妃不由地握緊了拳頭,如果太皇太後選擇保大,那麼她們這次的暗算將功前功儘棄。
太皇太後的話很快便傳到了皇後耳中。
皇後對太皇太後的選擇很是吃驚,原本自己做好赴死的準備了。
說句實話,螞蟻尚且偷生,她又怎麼會不惜命呢?
如果這個孩子順利生下來親手養大,她願意為孩子付出一切。
可如今對她來說,未出生的胎兒也不過是一塊肉,隻要沒生出來,就不是她真正的孩子。
況且她還有那個藥方,這次保不住,還可以再生。
皇後望著產婆們準備寫大剪子與鑷子也並沒有阻止。
一旁的榮嬤嬤望見皇後似乎是也同意舍棄孩子的模樣,心中萬分著急。
如果皇後這胎沒有生下來,那她該如何與家族交代?
她咬一咬,趁著產婆們正在準備事項的時候,將藥方的真相告訴了皇後。
“娘娘,赫舍裡為您做了那麼多,您身為赫舍裡的格格,你得為赫舍裡著想啊,您也知道家族為了保您出來,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所謂狡兔死,走狗烹,要是赫舍裡沒個皇子,削藩過後很有可能步鼇拜的後塵了。”
“而如今您腹中這一胎可是赫舍裡牽絆住皇家唯一的指望?相信皇後也不想索尼大人和索額圖打人所謀劃的一切,全都功虧一簣了吧?”
皇後感覺什麼都聽不見了,原來她一早就被家族拋棄了,要以她餘生的健康,來換取一個擁有赫舍裡血脈的皇子。
什麼都是為了她,家族才會如此,分明就是為了腹中這個孩子。
說真的,皇後很想放棄腹中孩子,讓家族的期望全部落空。
可一想到自己今後不能再生,她就算活下來隻能做個病歪歪的皇後。
又沒了皇上的敬愛,自己唯一的結局便是等到皇上那一日不再需要赫舍裡家族那天,廢棄了自己。
一想到這裡,皇後就感到自己不能呼吸了。
與其過這樣行屍走肉的日子,還不如給腹中孩子一個活著的機會。
她累了,她真的累了。
回想入宮的這幾年,她發覺自己不僅做一個皇後不合格,就連做赫舍裡的格格也不合格。
於皇上,於家族沒有做出一點貢獻。
當產婆們圍上來時,皇後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本宮要保小。”
榮嬤嬤見狀鬆了一口氣,雖然覺得這樣非常對不起皇後,但棋已經走到這一步,赫舍裡也已沒有退步可言了。
產婆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要不,咱去詢問太皇太後一聲吧?”
皇後用自己最後一點力氣,緊緊抓住正要去稟報產婆的手:“不用,就聽本宮的。”
“這....”
“如果本宮的孩子...有任何閃失閃失,事後...便會唯你們是問。”皇後氣息虛弱斷斷續續威脅道。
其中有一名身形微胖的產婆,眼裡閃過幾絲意動,如果皇後選擇保小,那麼她也不用犯險按照佟格格的吩咐,往皇後肚子裡塞絕育藥了。
身形微胖的產婆勸自己同事聽皇後的。
榮嬤嬤也怕太皇太後會執意要保皇後,連忙催促讓產婆們趕緊動手。
“啊。”
坤寧宮響起皇後不寒而栗的慘叫聲。
戈雅望著坤寧宮裡間門,心也不由地揪了起來。
太皇太後從皇後淒厲的叫聲,似乎猜到了什麼,低低歎了一口氣。
此刻也不由地有為皇後的慈母之心動容,畢竟開膛破肚之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就算她以前害過玄燁不少孩子,但此時卻以一命換一命方式換回玄燁的孩子,太皇太後對皇後的惡感消減了不少。
不多時,裡間門響起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昭妃不由地握住了戈雅的手,對戈雅笑道:“生了,生了。”
戈雅感覺到昭妃的手心全是汗,不禁在心中暗忖,原來昭妃現還是會在乎皇後這位昔日好友的安危的。
不過想想也是,她一直都知道,在昭妃冷漠的麵具下,有一顆柔軟的心。
產婆將孩子抱了出來:“恭喜太皇太後,皇後娘娘生了一位阿哥。”
太皇太後眼中閃過喜色,如果是一位皇子,倒也能穩住赫舍裡家族了,她抱過孩子問道:“皇後,現下如何了?”
產婆如實道:“皇後娘娘估計還有一兩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