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斌:“還可以吧,確實有一點緊張。”畢竟是進入實驗室之後,他們三個第一次有機會做一個自己的項目,三人都想把一切做到最好。
看著三人,寧夏突然笑了出來。
“這是我們自己的課題,從開題到現在每一步實驗都是你們親自做出來的,沒有人比你們更熟練”,說著,寧夏一笑,又用輕鬆的語氣道:“而且咱們的實驗還那麼成功,你們一會兒上去把咱們做了什麼跟現場的老師和評審說一遍就完了。”
“要是還緊張就想想你們大學畢業答辯時候的狀態,今天這個和你們答辯時候的狀況差不多。”
寧夏這話一出,陳雨欣立馬擺起了手:“那就更不行了。”
“寧老師你不知,我畢設答辯的時候有多緊張,上台前我還記得好好的,結果一上台腦子一白啥都忘了,而且我全程都在打嗝,嗝——就像現在這樣。”最後回答問題都是下麵,她一起做實驗的師姐幫她回答的。太丟臉了。
很有畫麵感了。
寧夏忍著沒讓嘴角抽抽——排分工的時候她沒讓陳雨欣上去講真太明智了。
不過,被陳雨欣這麼一番黑曆史逗樂,大家倒是沒有那麼緊張了。
寧夏又將包裡的一疊紙遞給了董文斌:“這些是我昨天晚上又整理出來的一些,一會兒答辯的時候可能會被問到的問題,一會兒候場的時候你看一眼,如果沒問到就算了,如果有問到的,你直接照著這上麵說,沒關係。”
“好。”董文斌結果寧夏手裡的紙,心裡也多了幾分底氣。
——
課題答辯教室。
寧夏他們抽到第六個出場。
不同旁邊三人的嚴陣以待,這樣的答辯寧夏經曆過太多場了,已經很適應這樣的氛圍了。
寧夏坐在台下,安靜聽著前麵幾組答辯。偶爾覺得有好的地方會記下。
寧夏的淡定也感染了一旁三人,本來還有些亢奮的三人也安靜了下來,認真又檢查了一遍每項準備都沒問題。
上一組,第五組結束。
叫到了寧夏他們組。
“去吧,彆緊張。”寧夏對三人說道。
“恩。”
陳雨欣這會兒倒是一點不怯場了,第一個起身,將資料發給每位評審。
盧珊走到教室一旁準備放PPT。
董文斌則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呼一口氣,走上台。
向台下鞠了一躬。
“各位評審、老師、同學上午好,我是董文斌,下麵由我來代表我們組做課題彙報……”聲音平緩、沉穩,不仔細看他緊繃的下顎,基本看不出緊張。
“我們的課題名稱是Ra-Re菌種培養以及在環境保護中的應用解析。”董文斌說著,盧珊配合地打開了ppt第一頁。
“首先,來介紹一下Ra-Re菌種,這是一類誘導變異形的菌種,擁有完整的菌種特征……”
“而它最大的特點是沒有體外物質分辨基因、不具備食物分辨能力。”
董文斌這話一出,令在場眾人都愣了一下,忍不住想提出質疑——誘導變異最大的目標就是實現定向性和可控性,沒有物質分辨能力,這樣的菌種有什麼意義?
董文斌沒受到底下眾人疑惑的目光的影響,繼續道:“也就是說,Ra-Re菌種它會將所處環境當中的所有物質全部當做它的食物吞噬,而在‘食物’進入菌種分解係統之後,蛋白、無機物等能源物質將會被分解吸收,剩餘的金屬物質則會被排出,而在這個過程中,菌種本身對不同金屬的感知判斷速度是不同了,因此排出的時間也會有所不同,這個過程中,我們可以利用這一特性,從中分解出不同的金屬……”
在聽到“金屬”兩個字時,台下的專家評審們的神情已經有了變化。
驚訝地看著PPT上演示的分解過程,麵上一片恍然大悟之色。
利用菌種一開始的非排他性完全吸收物質,這可以大大提高菌種的作用效力,再在利用基因誘變之後的內部特征分類分解出土壤或者其他混合物誌當中的金屬,一方麵降低了汙染,另一方麵這本身也是一種物質再利用。
妙啊!
這樣的設計方法太新穎了!
而且,在這個課題上他們看到了前景。
董文斌之後的彙報,在場的教授和評審聽得越發認真,偶爾還會掛上驚喜。
——
唯獨坐在最邊上角落裡的劉春華此刻麵色陰沉。
一旁同樣是評審之一的徐教授顯然沒注意到這位同事的神情變化,沒忍住,興致勃勃地低聲同柳教授討論了起來。
“誒,柳教授,你彆說,這個課題的方向和你們實驗室裡那個項目倒是有些類似啊”,徐教授說著,指尖在記錄的筆記上麵敲了敲,推了下眼睛,又道:“不過他這個過程方法設計倒是真挺獨到的,我搞這麼多年實驗,還沒見過有誰想到用這種逆向實驗法的,有點意思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聽到這位徐教授的話,柳教授氣得渾身都在抖,緊緊握住的手像是要將手中的筆掰斷一般。
——
原來是這樣!
難怪她讓實驗室那幫人反反複複做了那麼多次實驗結果都是錯的!甚至一次她全程盯著在做也沒有做出目標結果,可是後麵對方的實驗室做了保密,她沒法再拿到對方的實驗過程作為參考。
原來問題竟出在這!
一開始寧夏的實驗就是為了得到逆向的結果,她用同樣的方式怎麼可能會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偏偏一個正向一個逆向,中間的參數取值極為接近,幾乎看不出不同。
柳教授此時完全沒有那種恍然大悟之後的愉快,有的隻有憤怒和心梗——這就好像是被忽悠去領了一口免費的鐵鍋,然後買了2萬塊的保健品,拎回家之後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上當了一般。
——
實驗她已經做了大半,前期因為不斷的重做投入非常大,現在卻來告訴她他們做的方向都是錯的,這讓柳教授如何接受。
她是可以繼續跟著對方實驗室的實驗方法改,但是人家都做出來了,她再做個一模一樣的,不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她抄了人家的嗎?!
何況,寧夏後麵的實驗她根本抄不了。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正向實驗來做的,包括當初的目標確定和課題成果預期。
這些全部都已經報上去了,她要是現在反過來,豈不是說她的課題本身就是錯的?
旁邊的徐教授還在說:“這個菌種拿來搞土壤降解其實可惜了,照這個思路,這類菌種完全可以有更廣泛的運用嘛。”
“還有那個實驗方法,也可以推廣到我們今後的實驗中,借鑒參考。”
“等著這一組比賽回來,我看到時可以建議學院,讓他們組再擴展一下,專門搞個大一點的課題,起碼二類以上,你說是吧,柳教授?”
“……”柳教授現在就像是有根魚刺卡在喉嚨裡,根本不想回答徐教授的話。
——
台上,董文斌已經做完了最後一頁PPT的彙報:“以上就是我們這個項目的課題彙報,如果有不完善之處,還請各位老師、評審和同學批評指正。”
董文斌又鞠了一躬,台下響起掌聲。
寧夏也跟著鼓起了掌,朝著董文斌豎了一個大拇指。
整個彙報很順暢,而且很完整,基本沒有遺漏。
“下麵是答辯環節。”主持人開口道。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聲音響起。
“那我先來問一個問題吧。”
說話的是坐在最中間位置上的周教授,對方上身微微前傾,臉上透著感興趣的神色。
“你們這個課題的方向和立意不錯,整個實驗的設計非常有意思,但我想知道,你們如何去控製Ra-Re本身的活性,據我所知這樣不具有吸收排他性的微生物,本身的活性也極難控製,因為你不知道它會‘吃’進去什麼東西。”周教授問出了自己關心的點。
董文斌微微一愣,不過很快給出了答案:“Ra-Re的活性和周期的確很難控製,因此我們采取的方法是不直接去控製Ra-Re的活性和周期,而是利用另外一個菌種Re-s來控製。”
董文斌不用多說,隨著兩個菌種的結構被放到投影上,在場的教授們已經看懂了這其中的關係。
又一個很創新的方法,get到了。
“那我再來問一個問題”,周教授眼神發亮地又問:“根據你剛才彙報的情況來看,Ra-Re菌種還未達到穩定狀態,這個問題在後期的實驗、乃至應用當中,如果克服這一點?”
董文斌繼續回答:“目前菌種的確不穩定,但這並不是我們的最終菌種,針對菌種穩定性問題,我們采取的方法是n代培養,通過n代基因組記憶和基因強化來最終實現菌種的穩定性,包括作為誘導菌種的Re-s也是。”
頓了頓,董文斌又道:“目前我們的培養剛剛進入第3代,根據現在的參數檢測建模,預計在第7至8代的時候能夠達到合理穩定狀態。”
這些都是他們提前準備好的答辯內容裡有的。
這會兒董文斌終於明白寧夏為什麼說讓他們做彙報PPT的時候彆做得太滿了,可不得留下一些空間對付答辯麼。
“我也來問一個問題。”
……
在場其餘的評委也開始提問。
“我想知道,這類菌種,除了之前你們彙報中提及的應用範圍,是否還考慮過其他?”
這問題令董文斌頓了一下,站在講台上神色微變,不過從他略微收緊的下巴可以看出,他有些緊張了。
這個問題不在他們之前準備的“題庫”裡,不過董文斌想起來,寧老師給他的那一疊紙裡麵有。
董文斌翻了那頁紙開始照著回答。
聲音有些緊繃,不過這回答倒是令在場評委滿意的。
他們組的答辯似乎快要結束。
這時,一道嚴厲的聲音響起,提出質疑:“關於你這類菌種的作用效果,全部都是推測和分析,我怎麼知道你後期一定能夠達到目標效果?!”
說話的人不是柳教授又是誰。
這……
眾人一愣,有些奇怪地看向柳教授的方向。
董文斌也被問住。
本身這樣的實驗就是一個探索過程,這麼問就好像在問‘你3點出發,以B市的交通,我怎麼知道你能不能在4點到’,這分明就是在找茬!
“我們整個設計非常完整,按照理論推導,是能夠達到目標效果的,而且過程中我們也可以不斷完善……”董文斌回答道,聲音有些緊繃。
柳教授卻不依不饒:“嗬,你也說是理論了,實驗要的是實際,光理論有什麼用?你能說出你明天能達到什麼效果、一個月能達到什麼效果嗎?還是說你這個理論目標需要10年,二十年才能實現?”
“……”麵對柳教授的有意刁難,董文斌一時無語,有些憤憤地看著柳教授。
這時,寧夏的聲音在沉寂的答辯教室中響起:“這個問題我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