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黃的暖色調燈油下, 兩碗酸辣粉被映襯的越發奪目。
小殿下的眼神落在酸辣粉上,再由酸辣粉轉移到拌著芝麻的辣油豬肚上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劉小據:“父皇, 母後, 酸辣粉好吃嗎?”
劉徹點頭,一臉淡然地又嗦一口粉:“還不錯,皇後比較愛吃。”
衛子夫無言,默默凝視陛下半晌,溫和道:“陛下突發奇想想要嘗嘗滋味, 母後隻好作陪了。”
帝後二人難得玩笑,氣氛出奇的好。
劉小據也笑了。
這都沒什麼,他本來就是要與父皇母後分享的嘛。隻是,看著兩個巨無霸大碗,他有些擔心, 帶回來的粉絲是不是全沒有啦?
他忙問:“父皇和母後喜歡就最好啦。隻是……那,兒臣明日還能吃嘛?”
劉徹嗦粉的嘴一顫, 決定先少吃幾口。皇帝陛下咽下口中美味,從四喜手中接了帕子擦擦嘴上辣油,笑嗬嗬邀請:“彆明日了,擇日不如撞日,這會兒就吃兩口吧。”
劉小據已經學會了聽話聽音,是個合格的弦外之音初級解讀者啦。
聞言, 他開心又有些難受。開心自然是因為可以嗦粉啦, 至於難受, 則是劉小據意識到,原來他想著分享的食物,父皇卻在試圖騙他離開獨享, 且都不給自己留一點點。
這一刻,小殿下悟到了一絲父皇的本色。
崇拜之情又淡了幾分後,劉據就更不客氣了。邁開步子上前,湊到了劉徹的碗邊:“父皇,我真的可以吃嘛?”
劉徹本想讓四喜取來碗勺,給兒子分一丟丟。但見小家夥湊在一邊眼巴巴瞧著的萌態,也不講究了。
皇帝陛下揚手:“吃吧,要不要父皇喂?”
劉小據連連搖手,而後趁著他父皇鬆懈下來,大口“吸溜吸溜”,酸辣粉就下去了一半,小家夥還意猶未儘,吃了幾口豬肚才作罷。
劉徹回過神來,他兒子已經抹抹嘴巴退開了。
劉小據還特意甜甜致謝:“父皇太好啦,給兒臣分享了一小丟丟呢。”
劉徹:“……”
感覺兒子不好騙了,朕心甚慰啊。
吃個酸辣粉吃出感慨良多,劉徹將此歸結為最近心情煩悶所致。
皇帝陛下想到衛無憂這個臭小子,頓時有些意動。他都四五天沒跟衛仲卿和霍去病講話了,他們竟還沒動靜,這武將的神經都有未央宮柱子那麼粗!
山不就劉徹,劉徹最多拉下臉,去就小山~
於是,趁著天光晴好的時候,皇帝陛下帶上兒子出遊了。說是去“上林苑避暑”,實則大轉彎直接去了衛無憂的莊子。
衛小四昨夜宿在莊子裡,此刻還在賴床呢。乍一瞧見劉徹,瞌睡都嚇跑了。
這人是不是把莊子當成他自己家了?
心中再有微詞,小家夥也能在臉上笑出朵花兒來:“誒嘿,老姨夫和小殿下不許笑話我,我這就起來啦。”
劉徹笑笑,反身往外去:“走了,據兒,給這臭小子留點麵子。”
衛小四等人離開了,迅速從床上爬起來梳洗好,出了寢屋,去前頭尋劉徹他們。
皇帝陛下老神在在用著茶,見他進來,問道:“朕方才進來,瞧見莊戶們在霸上忙活。冬麥不是已經收完了?怎麼還這樣忙碌?”
言外之意,你又悄悄折騰什麼呢?
衛無憂一時沒反應過來,思忖半晌才一拍腦門兒。
“噢,這不是夏秋汛期嘛,今年雨水大,附近又有滻灞二水,不能浪費啦,我就讓他們圍堤蓄水養魚。您看到的八成是莊戶們在開堤固土呢。”
劉徹聞言,來了點興致。
臭小子還心血來潮養起魚了,可彆最後把朕賞的那點金銀全虧進去,又傷心的哭鼻子才好。
皇帝陛下甚是操心,左右閒來無事,夏日清晨也不算太熱,便決定親自去瞧瞧。
靠近滻灞二河流域的是莊子西北方位。
南風引路,衛無憂作陪下,莊戶們很快就發覺小公子來了,都熱情淳樸的打著招呼。
小公子不叫他們跪,說是耽誤農活兒,大夥也就像模像樣地學了拜禮;瞧見眼熟的劉小據,再多拜一下;至於旁邊氣質複雜的劉徹,這批人認不得,隻嘿嘿笑了下。
劉徹還覺得挺新鮮,也回以笑意。
立在一旁瞧了沒一會兒,一個方形的堤岸已經圍起來了,開渠引了水之後,還需放置一段時間。有莊戶牽著牛車,將北邊栽種的楊樹、榕樹等樹苗移植過來,看樣子準備栽在堤岸邊。
劉徹挑眉:“這是要在池塘岸邊種樹?何解啊?”
衛小四眨眼:“像楊樹、榕樹、槐樹和柳樹這些樹木都是可以固堤的,魚塘既要利用河水資源,也不能反受其害,所以就要從這裡下工夫。”
皇帝陛下的提問,也叫小蘿卜丁意識到,這年頭的治黃(黃河)收效甚微,西漢又是黃河泛濫的高發時期,技術跟不上難以解決問題,直到漢末,才有個賈讓提出“治河三策”。
沒準兒,他開個小魚塘,還能給劉徹提供治黃思路?
劉徹確實有了些思考,又問:“為何不用柳樹,這樹樹種好留,長得也快,吾瞧著往日裡,你不是最講究這一套嗎?”
衛無憂:“可是柳絮兒春天也容易堵塞河道呀。池塘養魚更不好清理。再者,榕樹好遮陰,樹根護堤,樹蔭護魚,算是全方位利用透徹啦。”
劉徹:“……”
就知道你小子算的細著呢。
皇帝陛下觀察很入微,發現每一處魚塘之間都間隔很長一段距離,其間裸露著大半土地,上麵似乎打算種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