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的人,開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沒事,”木縣令眼裡閃過一絲迷茫,“你說我們留著她的命,讓她那麼沒有希望熬著,活生生的遭罪,到底對不對?”
“她理解的。”
“正因為她理解,我才難受,有時候我甚至想,我們或許不應該因為自己心裡的不舍,就強留著她的命,讓她痛痛快快的解脫,到時候誰也不用難受了。”木縣令開口說道,“可是我舍不得,他們都舍不得,就隻能這麼熬著,大家一起難受著。”
管家沉默,這事哪裡又能用對錯來判斷。
柳青青和常笑一大一小地站在包子鋪的屋簷底下,啃著肉包子,看著前麵細雨綿綿的春雨,心裡也下著陰雨,十天了,整整十天了,一點收獲都沒有,三爺爺說太爺爺最多隻有三個月,那意思就是太爺爺的日子很有可能會更短,而她就這麼白白地浪費的十天的時間。
不過,也不能放棄,衛縣找不到,那就隻能去更大的地方,聽先生說過,從衛縣到京城若是坐馬車的話一天一夜就能到的,她有常笑還有金手指倒是不怕路上會遇上什麼危險,可去京城不比縣城,她真沒信心說服她爹。
等到雨停後,柳青青準備回家,沒信心也要試試,眼角看見縮在牆角的兩個看不出性彆臟兮兮的孩子,兩雙眼睛渴望地盯著她手裡的肉包子。
想了想,又轉身進了包子鋪,從她今年得到的壓歲錢裡拿出四個銅板,買了四個饅頭。
“吃吧。”讓常笑將饅頭遞給那兩個孩子,說完就啃著肉包子離開。
在兩人剛剛走出城門沒多久,“恩人,等等,”後麵急促的聲音傳來,柳青青和常笑沒任何反應地繼續往家走,他們都不認為這是在喊他們。
直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氣喘籲籲地看著兩人,“我說,兩位恩人,總算是讓小老兒找到你們了。”
柳青青歪著腦袋看著麵前的老爺爺,終於想起對方是誰了,“恩人可不敢當,老爺爺,您孫兒可好些了?”
“好了,”那老爺爺笑眯眯地說道:“又活蹦亂跳的了,隻是,恩人,自我孫兒好了以後,小老兒就天天來縣城找你們,老天開眼,今日總算是找到了。”
柳青青臉上是麵無表情,可心裡的小人卻是無語地在想著,這老爺爺的眼神肯定不好,她這段日子可是每天都在縣城裡晃悠的。
當然,好孩子的柳青青就算是在心裡也不會說出來的,因為常笑這實誠的翻譯會直接翻譯出來,到時候這老爺爺得多傷心多尷尬啊。
“老爺爺,您找我們有事嗎?”柳青青懂禮地問道。
那老漢笑著說道:“救命之恩若是不報,小老兒白天是吃不下飯,晚上是睡不著覺,心裡總不踏實,更何況恩人你們救的是我們家這麼多代延續下來的獨苗。”
柳青青連忙搖頭,“老爺爺,不必如此。”
隻是那老漢卻不管,收起臉上的笑容,從懷裡滿臉嚴肅恭敬地拿出一個用藍色包著方方正正的盒子,“這是小老兒的家傳之物,請恩人務必手下。”
柳青青一聽這話覺得頭有些大了,一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在撒謊,“老爺爺,這麼重要的東西,您還是自己收好,以後傳給您孫兒。”
“哎,再重要能有我孫兒的命重要,”老漢感歎的同時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實話告訴恩人,雖說這是家傳之物,可對於小老兒來說,是一點用都沒有,就是小老兒的祖輩,也沒人能看懂,所以並沒有恩人你說的那麼珍貴,我想用這個來報答恩人對孫兒的救命之恩,小老兒的祖先也會讚同的。”
“所以,恩人,你若是不收下,”老漢說完看著柳青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那堅決的態度,嚇得柳青青一下子就跳開了,常笑也跟著蹦到一邊,“小老兒就長跪不起。”
“您,您,老爺爺,您先起來。”柳青青被嚇得在心裡說話都結巴起來。
“那請恩人手下。”老漢將手中的盒子兩手遞了過去。
柳青青看著這個倔強的老頭,她一點都不懷疑對方的話,“常笑,先接過來。”
常笑將木盒子接過來,“老爺爺,您快起來。”
老漢如釋重負地笑了,整個人像是解決了好大一件事情一般。
柳青青有些無語,這報恩報得好嚇人,讓被報恩的她都有些經受不住,拿過常笑遞過來的盒子,有些重量,看了一眼那老漢,“老爺爺,我打開了?”
“既然已經送給恩人了,自然是隨恩人處置。”想著家裡健康活潑的孫兒,老漢十分滿足地笑了。
柳青青低眉,打開了一看就有些年份的木盒子,裡麵靜靜地躺著一本舊得發黃的厚厚的書
,上麵明顯不是用毛筆寫下的一行字讓柳青青驚呆了。
“哦買噶!”而柳青青震驚地在心裡如此驚呼,一邊的常笑用同樣驚歎的語氣翻譯出來後,疑惑地看著柳青青,“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柳青青卻沒心思管常笑的問題,雙手都有些顫抖又小心翼翼地將那書拿了出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將這書弄壞了一般。
將木盒子扔給常笑,大眼睛激動地盯著上麵的一排英文字母,翻譯過來就是醫科大全,老天爺,你太夠意思了,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感激你了。
在苦苦尋找了那麼久都沒有一點消息時,柳青青若是說心裡一點都不失望那才是騙人的,可就在這個時候,可愛的老天爺竟然將這本書送到她麵前,她能不激動嗎?
顫抖地將書翻開一眼,簡介也是用英文寫的,主要是有關作者的生平,一個在中西醫領域都有非凡成就的女博士穿越到前朝末期那個動蕩的年代,成為青樓裡的頭牌。
因救治一個重傷的男人而與對方陷入愛河,兩人渡過了好一段幸福的日子,女博士不想一身的醫術被埋沒,依舊堅持治病救人。
雖然說因為她是女人而傳出好些流言蜚語,不過有愛人的保護,再加上每一個被她醫治好的病人感激的笑容,讓她能繼續堅持下去,而她的名氣也漸漸地響亮起來。
隻是,在一次給一個貴人家的孕婦進行剖腹產手術時,被孕婦的家人貿然闖進來,導致一屍兩命,而結果就是,無論她怎麼解釋,她依舊被砍了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而她的愛人更是因此重傷差點就沒能救回來。
看著不能再拿手術刀的手還有奄奄一息的愛人,這樣的打擊對於女博士來說,令她所有的仁愛之心在這一刻消失無蹤,將愛人救活後,兩人就隱居山村,即使是後來村子裡人病得要死,她能救也是冷眼看著對方死去。
許是女博士心裡到底不甘心,無事的時候就用鵝毛沾著墨水,將她的一身所學寫了下來。
又是一個讓人感歎的故事,也讓柳青青再一次認識到,這個社會上有許多淳樸善良的好人,但也有各種各樣令人惡心的壞人。
好吧,無論如何,她都要感謝這位穿越同仁,而且她這個時候不應該感歎,瞪大眼睛再次翻過簡介,看著用簡體字寫下的目錄,終於找到中風的那一頁,看著上麵消息的記載,柳青青整個人高興得蹦了起來。
在心裡歡呼,“常笑,太爺爺有救了,有救了!”
看著自家小姐笑得這麼開心,常笑也跟著傻笑起來。
“恩人,你能看懂?”老漢驚訝地看著柳青青,問道。
柳青青回頭,看著老漢的眼裡充滿了感激,想也不想就跪在老漢麵前,常笑自然是跟著,“老爺爺,太謝謝您了,有了這書,我太爺爺就有救了。”
說完就真心實意地開始磕頭。
這下輪到老漢被嚇一跳,又聽了柳青青的話,上前將柳青青扶了起來,笑眯眯地說道:“能幫到恩人是再好不過的了。”
柳青青情緒本來就很激動,在聽著老爺爺如此說,感動得都想哭了,“老爺爺,您家在哪
裡?這書你們看不懂,我抄寫一份你們看得懂的,給您送過去?”
老漢連連搖頭,“不,這書你們用著就行,我們祖先留下話,讓我們老老實實地做農民,原本小老兒的祖輩們都有疑惑,可看著村子裡那些人的起起落落,好些家的血脈早已經斷了,我就覺得很有道理。”
柳青青估計不僅僅是那女博士是有故事的人,就他男人恐怕也是有傷心事,所以才會留下這樣的話,“那要不,我抄寫一份之後,把這本還給你們,你們繼續當著傳家之物。”
“不用,”老漢看著柳青青的模樣似乎也很固執,“恩人,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說完,動作迅速地跑了,和他來時一樣。
柳青青抱著書,看著老爺爺離開的地方,心想,撿了這麼大的便宜,一定要想個好辦法,讓這本書發揮它應有的作用,這樣救治的人越多,老爺爺得到的功德也就越多,也算是她對老爺爺的報答。
將厚厚的書本包好,放進木盒子裡,柳青青對著常笑說道:“常笑,走,回家。”
柳青青回到家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她關在房間裡,並且在這之前,十分嚴肅地告訴她爹和爺爺,她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沒做完之前不要打擾她。
看著她這副模樣,柳全貴和柳元吉在心裡笑得暢快,麵上卻同樣認真地點頭,並且告訴她,好好地做事,絕不會有人打擾你的。
柳青青最先抄錄的就是他們家現如今最需要的關於中風的醫治方法,需要喝的藥,泡的藥,還有飲食方麵的注意事項,以及護理和之後的恢複,按摩穴位等等,用了整整十頁紙才抄寫
完成。
隻有放下筆,將那本厚厚的醫書放好,懷裡揣著她剛剛抄下來的東西,“爺爺,我去一趟三爺爺家。”
“去吧。”柳全貴這個時候正在給柳大山捶腿,看著聽了他話後一陣風似的跑出去的兩人,笑著說道:“這丫頭,是越來越野了。”
三大爺看著衝進他家院子的人,一陣頭疼,這些天這丫頭總會來一趟,問他想到法子了沒有,“青青丫頭,我還沒想到。”
“三爺爺,你跟我來,”柳青青拉著三大爺的手進了堂屋,兩人坐到凳子上,這才將懷裡的東西掏出來,“你看看,這些有沒有問題?”
三大爺狐疑地接過,慢慢地看了起來,由最初的不以為意變成認真鄭重到最後一張張翻過,拿著紙的手都在抖動,“青青,你這是哪裡弄來的?”
柳青青搖頭,“不能說,三爺爺,你覺得這個對太爺爺的病有沒有用?”
“看著這方子,還有各種的治療,我覺得應該是有用的,”三大爺也不勉強,對於這娃的本事柳家村的人是見怪不怪了,為了保持長輩的尊嚴,他努力掩飾心裡的震動,臉色平靜地說道:“隻是沒試過,我也不敢確定。”
“三爺爺,我太爺爺的情況你也知道,你都覺得有用的話,我認為就該試試,這可比靠我那運氣的餿主意要靠譜得多。”柳青青看著手在不斷抖動的三大爺,她就更覺得以後太爺爺再站起來的希望很大。
“恩,我這就找你爺爺商量去。”
柳全貴的房間內,那紙上寫的什麼他看不懂,反正是青青找來的方子,“三哥,你覺得有用我們就試,需要什麼我們也會全力配合,越早治效果應該會越好。”
“不用跟你大哥商量?”三大爺笑著問道,“他現在可還在難受之中。”
柳全貴搖頭,“先不用,等到確定爹的身體真的有好轉後,再告訴他,給他一個驚喜,現在有多難受,到時候就會有多高興。”
當然還有一點柳全貴不願意去想,若是治不好,這麼急著告訴大哥,那麼他不確定大哥不一定還還能再承受一次打擊。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柳大山突然發覺他忙起來了,每天三頓的藥就不用說了,飯食也精致了不少,背出去曬太陽等等這些是以前就做的。
隻是,現在是怎麼回事?趴在床上的柳大山心裡是充滿疑惑又臊得慌,老二這是怎麼回事?還有外人在呢,就把他的衣服脫光了,隻留下一條內褲,這是要乾什麼?
“先用被子把四叔的下身蓋上,老二,我們從背上開始。”三大爺是大夫,對穴位還是了解的,看了一遍那方子,就脫了鞋爬上床。
“以後我每日來按一次,老二,你也仔細看著,有空的時候就給四叔按按,力道什麼的有也會給你說的,有什麼不明白你就問。”三大爺說完,柳全貴在一邊嚴陣以待,“三哥,放心,我會用心記下的。”
於是,柳大山就感覺到老三的手從他的背一直按到腳底板,就是手心這些地方都沒有放過
,不過還挺舒服的,害臊過後的柳大山如此想著,完全沒有看見下床的三大爺滿頭都是汗水。
“藥水準備還了嗎?”三大爺一邊擦汗一邊問道。
“應該好了,我這就去提進來。”柳全貴說完,走出去,很快就將一桶桶散發著濃濃藥味的熱水倒進給柳大山洗澡的木桶裡,等到所有藥水都到完後。
三大爺上前試了試水溫,點頭,“可以了。”
原本看著兩人的動作,柳大山就知道還沒完,剛剛被按摩的時候他也是出了汗水的,以為是洗澡,可聞著藥味他覺著又不像。
“爹,我抱你去桶裡泡一泡,這個藥水對你身體好。”柳全貴說完,也不管柳大山,把他抱起後放進木桶裡。
而柳大山也從最初的埋怨老二家的太愛乾淨也太能折騰到後麵慢慢地習慣,就這麼二十多天後,距離柳大山發病已經一個多月,天天看著的柳全貴一家子雖然怎麼看都不覺得柳大山隻有不到兩個月的命,但也沒看出其他。
隻是,因為農忙的到來,柳元冬想著二伯的話,覺著這樣能省下勞力,他們將趕緊將活乾完再去幫二伯家,便將養傷的柳全富用輪椅推到柳全貴家。
這些日子,柳全富心裡自然是很想見他爹的,隻是又害怕看到他爹骨瘦如柴瀕臨死亡的模樣,所以猶豫掙紮外加難受,就一直沒出現在柳大山麵前。
而近日大兒子的提議讓他有了借口,不過,害怕的還是害怕,原本一路上都在做心裡準備還覺得不夠的柳全富,又在他二弟的院子門口待了好一會,想象了各種他爹如今的身體狀況,
這才深吸一口氣,“進去吧。”
柳元冬聽話地將柳全富推進去,這個時候已經不早了,已經是柳大山吃飯早飯,喝了藥,在院子裡曬抬眼的時間。
所以,柳全富一進來,就看見他爹的模樣,與他想象中的簡直是天差地彆,於是一句話脫口而出,“爹,你好像胖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