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簡綏去往車站,路聞飛去送的他,年底車站人潮擁擠,一眼望去,人手拿著好幾份的行李,大廳環境喧鬨。
路聞飛把簡綏送到進入等候區,目光一直跟著他的背影,簡綏檢票進去時,回頭在人群中找他,路聞飛也知道簡綏在找他,抬手揮了一下,簡綏看到他,扯出一個笑,揚手揮了揮。
簡綏進了等候區,路聞飛轉身出了車站。
他剛出車站上了車,就收到了簡綏的消息。
【簡綏:等到家給你發消息】
【路聞飛:好】
兩人聊了幾句,簡綏的高鐵快到了,他提著行李箱前往進站口檢票,一直到上了高鐵,給路聞飛發了消息,然後就扣上了帽子,靠著椅背閉眼休息。
昨晚他們睡得晚,簡綏一路都有些犯困,但真上了車,又不怎麼睡得著,他旁邊坐的是一個大叔,迷迷糊糊間,隱隱約約聞到中年男人身上的煙草味,不怎麼好聞,他頭偏向了窗外的位置。
這是簡綏和路聞飛交往以來的第一次分開,高鐵到了站,已經是下午了,簡綏出了車站後,打電話聯係了人,他家裡那邊派了助理來接他,把他送回了家。
嚴格說起來,他和簡家夫婦相處的時間不多,高三那年他通常是待在自己房間裡,簡母有自己的工作,偶爾在家時,會給他端水果送進去,見他在學習,便很少會打擾他。
而簡父因工作緣由,常年奔波於各地出差,簡綏隻在高考結束後和他碰過幾麵。
這個家庭有些奇妙,夫婦間感情不錯,不過對於他這個“兒子”,很少會管教,多數時候是放養式教育。
簡綏回到家,家裡隻有簡母在。
門鈴響了後,門打開了,穿著修身毛衣盤著頭發的中年婦女麵容保養姣好,看見他臉上就露出了笑容,上前摟了他一把。
“回來了。”
“我餓了。”簡綏眨了眨眼,認為這是拉近他和簡母之間最快速的方法。
果不其然,簡母一聽他餓了,就拉著他進了門,“剛弄了點小蛋糕,快來嘗嘗。”
簡綏把行李放在一邊,進門換了鞋,去衛生間洗了洗手。
客廳桌上已經擺放好了簡母做的小蛋糕,很精致,簡母很擅長做各中甜點,廚房放著各中烘焙糕點道具,小蛋糕上放著兩個大草莓點綴,簡綏拍了張照。
簡母洗了手出來,剛好看到這一幕。
“交女朋友了?”她問。
簡綏把照片發送給路聞飛的指尖一頓,“什麼?”
簡母笑道:“拍照給誰看呢。”
作為過來人,簡母明白,像他這個年紀,一些小事都會有想要分享的人,大概率是戀愛方麵。
“沒誰。”簡綏發了圖片,把手機扣在桌上。
……
路聞飛在簡綏走後的這幾天很忙,有時候簡綏發過去的消息,他都來不及回,手機來電鈴聲響起來的頻率也更加頻繁了。
是年底來收債的,還找上了他二嬸那邊,於是收債的人和他二嬸幾乎每天都打來電話。
晚間天黑沉沉的,路聞飛到了酒吧門口,手機鈴聲又響了,他拿出手機,在看到名字的一刻,眉間舒展了些。
路聞飛接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簡綏的聲音。
“你在哪呢?風那麼大。”
“外麵。”路聞飛說,“等會回去。”
“你回家了嗎?”簡綏問。
路聞飛:“還沒,後天回。”
兩人聊了幾句,路聞飛要進酒吧了,就先和簡綏掛了電話,他在門口站了會,把手機塞回了口袋裡。
似乎沒有簡綏在,開始有些厭煩這些本已經習慣的生活了。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
兩人分開後,聯係就隻能靠手機,視頻聊天的頻率不高,多數是文字,但僅有的幾次視頻聊天,簡綏都能看出路聞飛瘦了一圈。
簡綏這次回家後,基本上手機不離手,每天都在問路聞飛有沒有回去,還開玩笑說要不他回學校那邊陪他算了,直到他回去後才消停。
臨近年關,簡綏這兩天被簡母拉著去置辦年貨,有次逛商場時,看到一件不錯的呢子大衣,他看了兩眼,覺得路聞飛穿上,應該會很好看。
簡母在他旁邊注意到了,“喜歡?”
“我看看。”簡綏說。
最後出商場時,簡綏買了兩件一樣的黑色呢子大衣,簡母問了一句,他也隻說送朋友。
路聞飛那邊回了沿海市,而距離春節,也不過隻有兩天了。
居民樓五樓,路聞飛抬手敲了敲門。
門打開後,露出一個腦袋,長相稚嫩的小男生一雙眼睛黑溜溜。
“哥!”見到了人,他敞開門,穿著厚重黑色棉服撲到了路聞飛身上。
路聞飛揉了把他的頭發。
“呦,回來了。”裡麵的人聽到動靜走過來,他二嬸燙著一頭小卷發,身形微胖,皮膚有些黝黑,手裡還拿著一把瓜子。
路聞飛:“二嬸。”
他拿出一個紅包遞給她。
“賺錢啦?唉不用不用,你自己收著吧。”
“沒買什麼東西,二嬸你拿著吧。”路聞飛把紅包塞她手上,拉著行李箱走進去。
婦人客氣兩嘴,笑著把紅包收了,路聞飛進了門隻坐了會,就領著路小寶回了家,他家在同一棟居民樓裡,房間有半年沒住人,落了灰,路聞飛領著路小寶搞了個大掃除。
閒下來後,路小寶拿出成績單,這次又考了班級第一。
路小寶一直繞著路聞飛喊著“哥”,顯而易見的高興,他還把後腦勺上次縫了針的地方給他看了,長好之後,那裡有一小塊地方禿了,看起來像是一個坑。
“哥,你有沒有給我找嫂子?”路小寶問。
路聞飛一頓,“沒有。”
“嬸嬸說你去上大學,就要給我找漂亮嫂子的。”
“沒有。”沒有漂亮嫂子。
兩人說著話,路聞飛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簡綏給他發的消息,問他有空沒,他回了他的消息,片刻後,簡綏又問他要不要視頻一下。
路聞飛拎著叨叨個不停的路小寶後衣領,把他扔出去了,冷漠又無情。
房門關上,房間裡安靜了,路聞飛坐在凳子上接了視頻,手機屏幕上出現了簡綏的下巴,隨後他把手機拿遠,揚著笑道:“這是你房間?給我看看。”
路聞飛舉起手機,讓他看了一圈,床還沒有鋪,除此之外,房內隻有一個木質衣櫃和一張書桌。
“挺乾淨。”簡綏說。
路聞飛:“剛打掃完。”
“我過去睡哪?”簡綏這句問話的語氣理所當然。
路聞飛愣了一下,隨即反問,“你想睡哪?”
“那還用說嗎。”簡綏道。
路聞飛:“……”
兩人聊了有半個小時,外麵路小寶過來敲門說餓了,簡綏聽到聲音,得知他回來還沒吃點東西,讓他先去吃飯,掛了電話。
晚間八點,華燈初上,入夜之後,家家戶戶的燈都亮了起來,有些窗口飄出飯菜香,路聞飛洗完澡坐在床上,頭發吹得半乾。
路聞飛打開手機,就收到了一筆三千塊的轉賬。
【簡綏:陪玩還乾嗎?】
【路聞飛:不乾了】
路聞飛把轉賬退了回去,簡綏那邊又轉了過來,這次一下轉了五萬。
【簡綏:乾唄,我包了】
路聞飛甚至懷疑簡綏是猜到了什麼——他有動過和簡綏借錢的想法,但都還沒來得及說出來,簡綏這就送錢過來了,先前那段時間兩人天天在一塊,簡綏會察覺到,也不是不可能。
他在觀察這方麵,一向很敏感。
【路聞飛:你哪來這麼多錢】
【簡綏:我自己賺的】
【路聞飛:賺的?】
【簡綏:嗯哼】
路聞飛在看到這兩個字的一瞬,都能想象得到簡綏的表情。
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很想見他。
正如路聞飛所想,簡綏是察覺到了他缺錢,前幾天路聞飛那麼忙,忙到回消息都像是抽空回的,打電話過去時,也經常在外麵,有一次簡綏還隱隱約約聽到了喧鬨的聲音,似乎是在酒吧,這些信息足以讓他猜出路聞飛的近況了。
路聞飛不說,簡綏也不問。
小彆墅的臥室裡,簡綏套著一件白色T恤,脖子上掛著一塊毛巾,懶洋洋的窩在沙發裡打字,輸入框的字還沒發出去,那邊猝不及防的就發來了視頻聊天申請。
他挑了挑眉,接通了。
路聞飛隻見畫麵晃了兩下,畫麵裡是骨感的鎖骨和白色的衣領口,手機被舉起來,簡綏的臉龐出現在了視頻裡。
“這也在服務範圍裡嗎?”他道,“你怎麼知道我想你了。”
路聞飛:“……”
他輕咳一聲,問:“這些錢,算我借你的,行嗎?”
簡綏神色懶散的看著鏡頭,“行啊,不過你得和我說說,拿這錢乾嘛去——你要不想說那就算了。”
手機畫麵中,路聞飛湊的很近,微微耷拉著眼簾,眼眸下垂的看著手機,這個角度拍一般人很容易拍的醜,路聞飛那張臉卻像是怎麼拍都好看,下顎線線條流暢而分明,丹鳳眼下的淚痣透著陰鬱冷淡風的美感。
“你不問?”
“你不想說,我就不問。”簡綏說。
他的態度好似一直都是這樣,路聞飛道:“你——”
“不過,”簡綏說,“你什麼都不和我說,我也會感覺……挫敗。”
路聞飛頓了頓,一時沉默。
“現在和之前不一樣了。”路聞飛說,“我們在交往,在你這裡,沒有雷區。”
簡綏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他掀了掀眼簾,湊近了手機,輕聲道:“你的意思,是我想問什麼,都可以的意思嗎?”
路聞飛:“嗯。”
“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
“最近……在乾嘛?我是說我回來以後。”
“兼職賺錢。”路聞飛隨後把家裡欠錢的事和他說了,省略了前因後果,隻說是家裡出了點事,以前欠的錢。
簡綏聽完,道:“你以後,有困難,能不能想想我,把我當成男朋友,讓我幫幫忙,行不行?”
簡綏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太蠱惑人心,帶著點抱怨又委屈的語氣,讓路聞飛喉結忍不住滾了滾,“行。”
“錢夠嗎?”簡綏說,“我還有。”
路聞飛:“夠了。”
“不夠和我說,我這邊前兩天下雪了。”簡綏道,“要不要看雪?挺厚的。”
路聞飛本來想說外麵冷,算了,話到嘴邊一轉,變成了——“要。”
“等著。”簡綏說著把手機放在了桌上。
手機裡的畫麵就隻剩下了天花板和頂上的那個燈,窸窣的聲響過後,畫麵一轉,簡綏出現在手機屏幕中,他套上了長款的棉服外套,普通的款式,配著他那張臉,莫名很好看。
他拉鏈也沒好好的拉,隻拉到了胸口。
路聞飛本來以為他是去窗口亦或者陽台給他看雪,畫麵裡的簡綏衝他笑了笑,往外麵走動著。
“外麵雪厚得都能堆雪人了。”簡綏說著打開了臥室的門,“帶你出去看看——你那邊下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