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有發情期,發情期得不到紓解,便會躁鬱不已,雜文書籍對龍的記錄少之又少,謝頌舟從前閱覽無數,四處尋找龍的蹤跡,也隻得知龍的片麵消息。
龍,鱗蟲之首,既能上九天之上,也能下深淵之中,鹿角蛇身,鱗似魚,爪似鷹,而在龍之中,又有真龍與蛟龍之分。
謝頌舟閱覽無數的書籍中,記載的多為蛟龍,像瀾玄這樣的真龍,普天之下,蹤跡難尋,物以稀為貴,關於真龍傳說頗多,不知真假。
據說成年期,他們會迎來第一次的情潮,謝頌舟根據那三隻鳥的話,得知出瀾玄這是一條剛成年的真龍。
劇情中,惡龍興風作浪的時刻,是在他成年之後。
但無論如何看,瀾玄比許多人都要無害,唯一會讓人感到懼怕的,是他身上強大的力量。
他向善,這力量便沒有威脅,他若向惡,頃刻之間,便能毀滅一片天地。
心思齷齪些的,更是能利用他的力量,謝頌舟沒有這種野心,他隻想擺脫和他綁定的那個奇奇怪怪的係統。
他會清心曲全屬偶然,不過賣藝需求罷了,沒想到在這派上了用場,這幾日常運轉靈力吹曲,隱隱有悟道之感。
瀾玄枕在他腿上,墨發散落,謝頌舟想要起身時,發覺自己袖子被他牢牢的攥在手中,幾次扯不出來,想要用劍將那塊布料割下時,瞧見瀾玄沉睡中靜謐的麵龐。
……罷了,他就這麼一件好點的衣裳,弄壞就沒得穿了。
瀾玄是在傍晚時醒來的,他睜開眼,就看見了昨晚夢見的凡人,他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他隻記得,夢中凡人摸了他的龍角,和他求歡,後來……後來他聽到了笛音,便睡了。
“你為何在這?”瀾玄坐起身。
謝頌舟從打坐中睜開眼,“不如你回想一下?”
瀾玄努力回想了一下,覺得那可能不是夢。
他偷偷的瞥了謝頌舟一眼,摸了摸額頭,龍角收的很好,頭是頭,手是手。
他知道凡人懼怕龍,他一開始隻是想把這個凡人抓回來養著,但現在不想謝頌舟怕他。
他會做好吃的,會用劍帶他飛,還會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他很有趣。
謝頌舟:“說來奇怪,昨夜我見一金龍在池中,還未看清——”
“你在做夢。”瀾玄說。
謝頌舟:“那夢的可真真實。”
瀾玄:“……”
謝頌舟:“夢中你還求我與你雙修。”
“胡說。”瀾玄道,“明明是你同我求歡。”
謝頌舟:“……?”
“求歡不能隨便用。”謝頌舟道。
瀾玄:“明明是你要和我雙修。”
謝頌舟抬手抵著額頭,好像沒差。
“我如何……”謝頌舟差點被他帶偏,挑了挑眉,“這麼說,那便不是夢了?”
瀾玄:“……”
半響,瀾玄回避:“我餓了。”
謝頌舟:“……”
兩人下山時,謝頌舟看見了昨天送他來的那隻大白鳥還沒走,探頭探腦的似想看好戲。
謝頌舟看著大白鳥,唇邊弧度上揚。
於是,兩人都坐騎又有了。
大白鳥罵罵咧咧,遇見這個臭凡人,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背上還坐著一個霸道的主兒,大白鳥撲騰著翅膀飛得瑟瑟發抖,敢怒不敢言。
瀾玄很困,他坐在謝頌舟旁邊,自然而然的靠著他肩膀閉上了眼。
“從這下去吧。”謝頌舟坐在鳥上說。
“本大爺是你能命令的嗎!”鳥不服氣的說,然後從空中飛下去。
他隻是識時務,絕不是屈服於這個凡人!
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凡人想做什麼。
他梳理著翅膀上的羽毛,看著謝頌舟殺了一隻野豬,帶到了河邊,生火烤豬,不由湊過去了些。
“要吃嗎?”謝頌舟笑得一臉溫和,分他一塊肉,頗懂得軟硬皆施的道理。
鳥不懂人類的用心險惡,忽而覺得他也還、還不錯。
瀾玄看了謝頌舟一眼,很不滿他將自己的肉分給那隻臭烘烘的鳥,謝頌舟察覺到他的目光,道:“等會給你更多的。”
瀾玄聞言,揚著下巴,掃了一眼一旁的鳥。
更、多、的。
大鳥被他盯得瑟瑟發抖。
在這天之後,瀾玄時不時的要求謝頌舟給他吹笛子,一吹便是許久,瀾玄還很容易犯困,不過之前的浮躁煩悶,倒是消退了許多,且胃口很好,每次吃都能吃很多,肚子卻不見鼓起來。
林中野豬如今見到他們兩人就跑。
謝頌舟不僅烤豬,還烤蘑菇、烤魚,但正如瀾玄所說,他沒辦法從這裡麵出去,不過他會常用話語來誘惑瀾玄從這兒出去。
“你從前是如何出去的?”謝頌舟坐在火堆旁,把烤魚遞給瀾玄。
瀾玄道:“到時候了,就可以出去了。”
“什麼時候?”
瀾玄蹙眉想了想,“到時候就知道了,會有人叫我。”
“誰叫你?”
“你問題太多了。”
“那你可見過與我一同進來的人?”謝頌舟換了個話題。
瀾玄看了他一眼,視線飄忽,“沒有。”
“沒有?”
“嗯,沒有。”
西邊倏地傳出一聲巨大的聲響,如重物落地,林中鳥驚飛,謝頌舟放下手中烤魚,這還是他來了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出現這麼大的動靜。
謝頌舟禦劍準備前去看看,身後一沉,瀾玄拿著兩條烤魚,站在他身後,扯住了他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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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了,真的出來了!”
“太好了……噓,小聲點。”
“程道長?程道長呢?”
“在這在這……”
十幾人趴在洞口邊上,皆是一臉憔悴,任誰被困在昏暗的環境裡大半月,後幾天還沒人送吃的了,都精神不起來。
唯獨程徹遠和他門中兩三個弟子還稍許好一點,他們是修士,身體比那些人強壯,還攜帶著辟穀丹,打坐對他們來說是常事,因此沒有過於難熬。
不待他們高興太久,隻聽一旁草叢窸窣聲響傳來,樹影晃動,兩道身影逐漸接近,眾人戒備,那兩道身影慢慢走進他們的視野中。
“謝……兄?”程徹遠不確定道。
“程公子。”謝頌舟收了割雜草的劍,“你怎會在此?”
程徹遠苦笑一聲,“我們一醒來,便在那洞裡,外麵有結界,廢了好些功夫才出來,你呢?”
他視線在謝頌舟身後瀾玄身上停留了幾瞬,在看到他昳麗的容貌時,不由被晃了晃神,隨即又回過神,此人外貌出眾,手中拿著兩條烤魚,在這種情境下,看起來還頗為悠閒,不像等閒之輩。
“這位是……?”
謝頌舟擋住了瀾玄的身影,隻露出他半張側臉來,說:“那日狂風,我被這位小兄弟所救,這是我的小恩人,瀾玄,我這幾日一直在尋你們的蹤跡,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麵上露出慶幸的笑容。
小恩人……瀾玄聽到這話,看了眼謝頌舟的背影。
兩方交換了一下彼此的信息,謝頌舟聽到程徹遠說,曾看到一道身影來過此處,給他們送吃的,不知對方是好是壞,隻是後幾日都沒再來過了。
“如此……”謝頌舟沉吟片刻,不著痕跡的擋住了瀾玄,“此處應該比彆的地方安全,依我看,不如先在此處歇息。”
謝頌舟覺得,幾乎可以鎖定瀾玄的嫌疑了。
“憑什麼信你。”有人懷疑他。
他們都在被困在此,就隻有謝頌舟這麼一個人獲救,多少會有人不平衡。
“就是,憑什麼讓我們信你?”
“說不定就是他和人聯手將我們困與此,為的就是獨占鼇頭呢!”
“你們要如此想,在下也沒有辦法。”謝頌舟無奈一笑,他看向程徹遠,“程公子,你如何想?”
這些人在這麼多天,已經自發的信任了程徹遠,程徹遠道:“諸位,現在不是計較獎賞的時候,大家都想出去,還請諸位冷靜些,好好商議,齊心協力脫離險境才是。”
在程徹遠的安撫下,那些人才冷靜了些,咕嚕咕嚕餓肚子的聲響接連響起,謝頌舟主動道:“那邊有一條河,可以捉魚吃——若是信,便隨我來吧。”
謝頌舟轉身往另一邊走去,程徹遠猶豫了一下,就跟上了,他同門弟子跟上,其他人也紛紛跟了上去。
瀾玄走在謝頌舟身後,一邊吃著烤魚,一手拉著謝頌舟的袖子。
眾人到了河邊,程徹遠探查過沒有問題,便下水捉魚,旁人效仿,謝頌舟和瀾玄就坐在一邊。
瀾玄感覺到謝頌舟一直在看他,他心虛得頭都不敢轉——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心虛。
那邊的人抓到魚,生火烤魚,瀾玄拿著棍子戳戳地麵,有人走了過來。
程徹遠一身紫色衣袍還算整潔,但麵上疲憊,他在謝頌舟麵前站定,“謝兄。”
謝頌舟麵上始終掛著淺笑:“程公子有話說便可。”
程徹遠正想開口,就感覺一道冷冷的視線在他身上徘徊,他偏頭看過去,卻又隻見低著頭拿木棍戳著土地的瀾玄,他蹙了下眉。
“可否借一步說話?”程徹遠問。
“不可。”瀾玄替謝頌舟回答了。
程徹遠:“這位……小兄弟,我從前可是見過你?”
“未曾。”
“你似乎很討厭我。”程徹遠不解。
瀾玄:“長的醜。”
程徹遠:“……”
他也是五官端正,頭一回被人說醜。
謝頌舟也明顯的感覺到了瀾玄對程徹遠的不喜,不知從何而來,他唇邊笑意未散,“我這位小恩人性子比較……特彆,程公子莫要介懷,有什麼話說便是,他不是什麼壞人。”
程徹遠也放棄了同瀾玄交流,直問謝頌舟,“你覺得,我們下一步應當如何才好?”
“我們如今似乎都被困在這兒了。”謝頌舟說,“程公子,我有些好奇,細想之前,這條路一直是你領著我們進來的,不知地方圖紙可否給我看看?”
程徹遠頓了頓。
“看來是不能了。”謝頌舟笑了笑,“也罷。”
兩人說話間,不遠處突然傳來異動,地麵隱約傳來震動,像是有什麼成群的往這邊跑過來,還沒放鬆太久的人群一下戒備了起來。
“上樹!”
謝頌舟抓著瀾玄的手臂,帶著他上了樹乾。
他蹲下身,撥開樹葉,隻見一群避水犀狀的野獸成群從遠方奔過來,它們頭前有長長的角,很快就到了近處,下麵沒來得及上樹的人四處逃竄。
程徹遠下了樹,和那避水犀打鬥了起來,但一人又怎麼敵得過一群,且還顧及旁人,很快落於下風,謝頌舟給瀾玄留下一句“在這彆下去”,就跳下了樹。
他從懷裡摸著各種這些時日做的毒粉,不要錢的往外撒,敵友不分,避水犀和沒來得及上樹的人都中了招。
那避水犀群叫了一聲,沒過片刻,齊刷刷的跑了。
現場一片狼藉,殘枝枯樹落滿地,這裡的避水犀不是外麵那種普通的避水犀,程徹遠好幾次差點被避水犀角頂了,身上受了點傷,又受謝頌舟毒粉殘害,一時身上傳上難以言喻之感。
地上也有兩三人打滾哀嚎。
“謝兄,你方才,撒的是什麼?”
“好像都有……”謝頌舟看著幾個空了的瓶子,扔給他一個瓷瓶,“口服即可。”
程徹遠看了眼,“這是什麼?”
“解藥。”謝頌舟說。
解藥……程徹遠默默吃了一顆,片刻後,身上異樣散去,他把解藥分給了其他幾人。
謝頌舟撿起地上一枚令牌,是方才程徹遠掉的,他還沒細看,程徹遠就看到了他手上的東西。
“謝兄——”他幾步走過來。
“你的吧。”謝頌舟把東西給他。
程徹遠:“多謝。”
天色已晚。
眾人回到了他們先前出來的那個洞穴,分成了兩撥人,謝頌舟和瀾玄坐在一邊,那十幾人坐在一邊,在充分了解到謝頌舟隨身攜帶毒粉後,那些人不敢再說他什麼,生怕一個不妥,人家就一把毒粉撒過來。
謝頌舟走到哪,瀾玄就跟到哪,但在夜深時,謝頌舟轉個身的功夫,瀾玄就不見了。
……
夜深人靜,叢林危機蟄伏,程徹遠出來巡視布下結界,往回走時,總覺身後有人跟隨,他轉過頭,就看到了身後的身影。
“瀾公子?”
不遠處,瀾玄站在樹下,一言不發,除卻長發高束,身影逐漸與之前來給他們送食的那道身影重疊,月光朦朧了他的麵龐,程徹遠眉間輕蹙,臉色警惕了起來,他握著手中屠龍刀。
兩人對峙著,誰也沒有打破這古怪的氣氛。
另一道腳步聲響起,瀾玄偏了偏頭。
“程公子。”謝頌舟問,“你可瞧見我那小恩人了?”
程徹遠側了側身,看見了謝頌舟,他再轉頭時,那樹下竟空無一人。
“程公子?程公子?”謝頌舟喚了他好幾聲,他才緩過神。
“謝兄。”
“你臉色很難看,發生什麼了?”
“我……無事。”程徹遠說,“你在找人?”
謝頌舟說瀾玄不見了,問他有沒有看見他。
程徹遠說沒有,猶豫了一下,問:“謝兄,你可了解那位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