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喜歡的人(1 / 2)

夜色濃稠,筒子樓回廊上亮起了燈,黎風然回家的事沒和他媽說,他媽今晚不回來。

“真不是我說,你倆怎麼回事啊?”白色手機裡,傳出廖圓圓絮絮叨叨的聲音,“本來我走了挺傷心,不過想著你倆還在一塊呢——唉黎風然,你怎麼還嫌貧愛富呢!?”

“嫌貧愛富不是這麼用的。”賀裕說。

廖圓圓:“你管我們學渣呢。”

賀裕:“行,你繼續。”

“我剛說哪了?”廖圓圓問。

“嫌貧愛富。”賀裕提醒他。

他坐在黎風然房間裡的書桌邊,坐沒坐相的靠在椅背上,一條腿架在凳子上,腿上放著一本書。

黎風然在一旁寫著試卷。

“啊對,嫌貧愛富。”廖圓圓說,“現在咱們三都分開了。”

“你不是說,你最近有個挺喜歡的姑娘嗎?”黎風然問。

廖圓圓:“我擦,彆給我轉移話題啊……嘿嘿,不過我已經要到Q了,唉,我和你們說……”

接下來的五分鐘裡,廖圓圓用他貧瘠的語言,形容著那姑娘有多好看多可愛,笑起來特甜,廖圓圓就愛甜妹那一款。

七八分鐘過後,廖圓圓那頭傳來開門聲,加上他媽罵罵咧咧的聲音。

“還在玩手機,天天玩手機,看看你這次測試都考成什麼樣了,你還有臉玩……”

“哎媽、媽,疼……”

“嘟……”

電話掛斷了。

房間裡,賀裕和黎風然麵麵相覷,最終確認,廖圓圓大抵短時間內是不會再打過來了。

兩人各自做自己的事,賀裕看書不太專心,看一眼書,又若有所思的看一眼黎風然,其實之前黎風然說什麼想要去更好的學校之類的理由,賀裕沒太信。

在原本的劇情裡沒有這一出,他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在這所學校讀的,但他那時的狀態不太對勁。

就連黎風然他媽,都懷疑他早戀又失戀了。

所以賀裕說不出留他的話,也沒辦法追問他理由——在一年前的那天,他哭成那樣,實在讓賀裕不忍心追根究底的問。

後來賀裕回想過很多次,那段時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但都一無所獲。

那像是一個敏感的話題,誰也沒有去觸碰過。

要說和他沒有關係,但又好像跟他緊密相連,要說有關係,賀裕又想不起他那段時間到底做過什麼人神共憤的事,能讓黎風然傷心難過成那樣。

某一階段他甚至懷疑係統是不是篡改了他的記憶,067非常嚴肅正經的告訴他,係統沒有那種權限,他才沒繼續往那個方向想下去。

黎風然寫著作業,感覺到身後的視線。

賀裕:盯——

黎風然筆尖在試卷上點了幾下,留下幾個小黑點。

賀裕:盯——

黎風然做完了一道題,賀裕換了個姿勢,繼續盯——

“乾什麼?”黎風然小聲問。

賀裕:“嗯?”

黎風然:“你看我做什麼?”

賀裕:“我在看書。”

黎風然往右邊偏了偏頭,“明明就是在看我啊……”

賀裕:“還在生氣?”

“生什麼氣?”黎風然問。

賀裕:“下午說你像小姑娘的事。”

黎風然:“……你彆說我就忘了。”

“哦。”賀裕淡聲說,“那……這麼久不見,不能讓我看看?”

黎風然指尖收緊,心口悸動,他的話如一滴水墜在了平靜的湖麵,蕩起層層漣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黎風然低頭,試卷上一個字也看不進眼裡。

一旁的手機“滴滴”響,黎風然隨手拿過來打開,看了一眼,發現是來找賀裕的同學,他和賀裕一直共用一個企鵝號,到現在賀裕也懶得再申請一個。

企鵝號上多了幾個陌生的人,沒有備注。

“這些是誰啊?”黎風然問。

賀裕:“嗯?”

“他們問你明天去不去玩。”黎風然把手機屏幕給賀裕看。

賀裕:“不去。”

“他們是誰?”

“打過幾次球。”賀裕說,“沒備注上。”

主要也沒太記著人家的名字,大家都是隻打球的交情,有可能打過一次下次就不在一塊玩兒了。

黎風然:“……”

他握緊了手機,他不在的日子裡,到底還發生了多少事,還有多少人,接近了賀裕,他不知道。

仿佛轉身一個疏忽,再回頭的時候,賀裕身邊就站了彆人。

黎風然垂眸,“打球?你以前不是不喜歡打的嗎?”

“你不在啊。”賀裕沒察覺到他的異常,說,翻著腿上的書,“沒事做,去玩玩。”

——你不在啊。

這句話一下刺痛了黎風然的心口。

賀裕會交彆的朋友,是很正常的。

可是……他有些後悔了。

從見到賀裕的那一刻,就有些後悔了。

*

短暫的幾天假過去後,黎風然回了市一中。

十二月,兩人的聯係開始頻繁了起來,一個月的話費都要用不少,賀裕周末在家總能接到黎風然的電話,他們的關係似乎回歸到了從前最緊密的“朋友”階段。

黎風然每天晚上躺在被窩裡,都習慣性的拿出手機,看一看上麵他和賀裕的合照。

有一次周五,黎風然病了,請了假躺在寢室,晚上室友回來,都是模模糊糊的。

電話打到了賀裕那兒,對麵是黎風然的室友,說黎風然病了,嘴裡一直嘀嘀咕咕叫著賀裕的名字,就幫他打電話過來了。

還問他是不是黎風然的哥哥什麼的。

賀裕說不是。

隔天是周末,賀裕便去了市一中看了黎風然一眼,彼時黎風然躺在被窩裡,賀裕推了他兩下,他還有些煩躁不耐,帶上了幾分戾氣——他和以前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了。

他掀開被子,看到賀裕,臉上神情變了幾變,恢複了常態,賀裕剛升起的那種奇怪的感覺才散了去。

“你怎麼來了?”他有些錯愕又驚喜。

賀裕:“怕你病死在這沒人管。”

黎風然:“……”

“以前說了我管你的。”賀裕說,“給你帶了點魚湯,我媽做的,起來喝點。”

黎風然本來想起床帶著賀裕去學校逛逛,被賀裕強行壓在床上躺了下去,讓他彆瞎折騰,後來黎風然迷迷糊糊睡過去,醒來時賀裕已經不在了,給他留了張字條,讓他好好照顧自己。

簡單的幾個字,黎風然看了很久。

他好像,沒辦法逃離那座島了,而且,他討厭一切接近那座島的人。

這一年年底,跨年夜那晚,賀家三人吃著團圓飯,樓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吵吵鬨鬨的,“砰砰砰”摔東西的聲音不斷,賀裕跟著賀母上去看了一眼。

五樓走廊上,已經有不少人探頭出來看了。

門內隱隱約約有聲音傳出來。

賀裕剛聽見模模糊糊的幾句話,什麼“改不掉”、“你要造反”、“隨你”之類的對話,接著門就被打開了。

“是誰?”裡麵的女聲清晰的傳出來。

門口唇紅齒白的少年身形纖瘦,穿著厚重的棉服也掩蓋不住,此刻臉上陰雲密布,清秀的眉眼陰鬱難掩。

門內,女人坐在桌邊抽著煙。

賀母給賀裕遞了個眼神。

“你怎麼……”黎風然話剛起了個頭,就差不多明白了,這麼大動靜,不知道才奇怪。

“要出門嗎?”賀裕難得體貼的沒問他發生了什麼。

黎風然:“……嗯。”

“去我那坐坐?”

“不了。”

“那你打算去哪?網吧?”

“……”

“不想回家,那下去走走吧。”賀裕說。

賀裕走在前,黎風然猶豫兩秒,跟了上去,兩人沒走太遠,地上留著積雪,他們走進了一個彎彎繞繞的小巷子裡,一前一後。

“期末考考的怎麼樣?”賀裕哈出一口氣,把手揣兜裡。

“還好。”黎風然心情不太好,說話也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聽說你又拿了第一。”

“嗯。”

“那挺好的。”

黎風然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你不也是第一。”

“市一中和我那不一樣。”賀裕說,“題的難度都不同。”

黎風然沒說話,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如果賀裕也在市一中的話,也能拿下第一的。

賀裕平日看起來對什麼都沒興趣,但好像隻要是他想做的事,就不會做不成。

“賀裕。”

“嗯?”

“我很差勁嗎?”

前麵賀裕停下了腳步,側身,“誰說的?”

“沒人說,我想聽你說說。”

“差勁這個詞,用在你身上不合適。”

“是嗎……”黎風然垂下的睫毛顫了顫。

隱隱有鞭炮聲從遠方傳來,這一片卻沒什麼人,腳下的積雪裹著泥,再也恢複不到從前潔白的樣子了。

“不要否定你自己。”賀裕說,“想做的話,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不能做的呢?”黎風然輕聲說,“如果是錯的呢?”

“很想做的事嗎?”賀裕問。

是到了少年神經敏感的階段了嗎?俗稱叛逆期。

賀裕能想到的,黎風然想做的事,無非是學習壓力大,曠課逃學,抽煙喝酒。

“你有喜歡的人嗎?”黎風然忽而轉了話題。

賀裕下意識回答:“沒。”

“走吧,不是說散步嗎?”黎風然抬腳。

“你有喜歡的人了?”賀裕問。

“嗯,我有了。”黎風然說,“不能算喜歡,我還不確定。”

賀裕:“……”

這個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不由一時愣了愣,站在原地停了片刻。

“為什麼還不確定?”賀裕問。

黎風然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半垂眼簾有些羞赧,“因為情況比較複雜——我不會影響學習的。”

賀裕:“是誰?”

“還不能和你說。”

不能說,他不怕彆人知道,唯獨不能讓賀裕知道。

賀裕:“……”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

是誰呢?

……蔣凡露嗎?

巷子裡沒有路燈,光線暗淡,兩人最終回去,是因為黎風然一個不妨,踩進了一個水坑。

他回了賀裕家裡,換了一條他的褲子,晚上也沒回去,兩人從小睡到大,雖說有一段時間沒睡,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尷尬的情緒。

黎風然和他媽的關係鬨僵了。

這是在除夕夜爭吵之後的持續戰爭,但外人誰也不知道他們是為了什麼鬨起來,賀母讓賀裕問問,賀裕也問不出來。

一直到年後沒幾天,黎風然要去參加集訓,母子倆關係都沒緩和,黎風然的生活費,還是賀母轉交給賀裕,賀裕再轉交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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