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礙事的人(1 / 2)

情書啊……

女生走後,樓梯轉角處就隻剩下黎風然了,他指尖夾著那封薄薄的信紙,上麵還有淡淡的柑橘味香水,清新淡雅,帶點甜味。

要不要給呢。

這不是黎風然第一次看見有小姑娘想給賀裕遞情書了,以前賀裕說過讓他不要早戀的話,所以他理所當然的認為,賀裕不會早戀。

可是現在……不確定了。

而且,很礙眼。

她們可以儘情的和他訴說著少女心動的感覺,這讓他恨不得把信揉皺了,撕碎了,讓它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於像從沒出現過。

可他最終什麼也沒做。

黎風然聽到樓梯間有腳步聲和同學的說話聲,他把情書塞進了口袋,轉頭回了教室。

靠牆的後排位置,賀裕低頭在寫著今天課後留下的試卷,想把晚自習的時間留著看他新買的懸疑故事書。

身旁襲來熟悉的氣息,賀裕偏了偏頭,黎風然坐在了他旁邊的位置,雙手托腮看著他,對上他的視線,眨了眨眼,勾唇露出一個無害的笑。

“乾什麼?”賀裕問。

黎風然:“你什麼時候寫完?”

“寫不完。”賀裕說,“有什麼事直說。”

“沒事啊,我就想和你隨便說說話。”黎風然道。

賀裕:“……”

小男生的情緒變化都這麼快的嗎?

明明剛剛一路走回來,臉上還有些不愉快,去上個廁所回來,又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了。

這讓賀裕想起初中時的一件事,那時黎風然開玩笑把彆人給他的情書拿走,他語氣重了些的,黎風然也像是有點彆的情緒,後來也是這樣,賀裕想和他聊聊,他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粉飾太平。

賀裕的筆在食指和中指之間轉了幾圈,偏頭看向他,“說什麼?”

“你就不好奇嗎?”黎風然說,“我收的情書。”

“好奇什麼?”

“誰寫的,寫了什麼,我怎麼想的啊這些。”黎風然試探性的問他,臉上笑吟吟的。

“我看到了。”賀裕指的是女生給他遞情書的場麵,“而且你說過了,你拒絕了。”

他默了兩秒,問:“所以你剛才不高興——是因為這個嗎?”

如果說他對黎風然的“不好奇”,可以歸類為不關心他,黎風然敏感的神經會不高興,也說得通了,在大多數的時候,黎風然總是喜歡並且需求著他的關注。

賀裕將這總結為缺愛。

黎風然自小和他媽媽相依為命,但母子倆關係又不是那種緊密相連相互無條件信賴的關係,反而有點疏離的距離感在其中。

黎風然的母親是關心他的,這點毋庸置疑,可這份關心,又有點扭曲在其中,她平時對黎風然不聞不問,但從不缺衣少食,偶爾流露屬於“母親”這個角色的溫情。

而黎風然,做著他母親的乖孩子,成績卓越,從不讓她多擔心,但同時對她也並不依賴,反而更依賴賀裕,在很多事上,都喜歡過問賀裕的意見。

他喜歡得到賀裕的關注,賀裕能感覺到,但暫且不曾意識到,這種想要“得到關注”的想法,已經逐漸走向病態。

因為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習慣成自然,賀裕和黎風然一直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習慣了照顧他保護他,方方麵麵的周全,精細到了幫他吃了他不愛吃的食物。

黎風然想要得到他的關注,而他也在回應著他的訴求,給予著他足夠的關注,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賀裕覺得這樣才是他們之間,正常的相處模式。

黎風然沒有否認他的問題,也沒有承認,反問他:“你呢?有人給你寫過情書嗎?”

賀裕看他。

黎風然趴在桌上,偏著腦袋,露出來的半張臉昳麗,窗外幾縷陽光照射在他瓷白臉頰上,顯得他那張臉過分柔軟脆弱,睫毛都仿佛墜著細閃金色的光芒。

“我很好奇。”他說。

賀裕:“沒收過。”

那就是有人送過了。

黎風然:“為什麼?”

“不喜歡,就不要給彆人希望。”賀裕說,有時候過於溫柔也是一種殘忍。

“你想談戀愛嗎?”黎風然問。

賀裕回絕得很快:“不想。”

黎風然得到了肯定答案,眯眼笑了笑,猶如貓咪撒嬌時的乖巧,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剛剛有人托我給你的。”

賀裕皺了皺眉:“不要再做這種事。”

黎風然指尖一頓:“什麼事?”

賀裕:“信,不要替我收。”

黎風然:“啊……可是她請求我了,我也沒辦法啊。”

“你學不會拒絕嗎?”賀裕把信拿過來,沒有拆,放在了書下壓著。

“所以我需要你在我身邊啊。”黎風然理所當然的說,隨後又狀似無意道,“等放學的時候,我幫你把信退回去吧。”

賀裕:“嗯。”

“你不看看嗎?”黎風然問。

賀裕:“沒必要。”

黎風然垂眸,掩住了眸中的情緒,之前因為這封情書升起的陰鬱,一一散去,他趴在臂彎間,彎了彎唇角,道要睡會兒。

就算賀裕身邊的那個人不是他,暫且也不會是彆人。

而現在,他和賀裕是最近的,卻也是最遠的。

少年人的喜歡,是占有,也是一個人的歡喜與難受。

這個年紀,尚且不懂得怎麼去愛一個人,全然隨心所欲。

黎風然想要他喜歡他,卻也不想讓他成為彆人口中的“變態”,由此,一邊放肆,一邊克製。

這天放學的時候,賀裕遠遠的看著黎風然把情書還給了女生,黎風然沒讓他過去,說他收的,他還就夠了。

夏天剛過去,天氣涼快,賀裕站在樹下,風一吹,樹葉簌簌往下落,黎風然小跑著過來了,一片落葉落在了他肩頭。

“走吧。”他說。

賀裕伸手摘了他肩膀上的落葉,“你怎麼和她說的?”

女生看起來不難過,還挺高興的樣子,走時還對黎風然笑了笑,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就……那麼說的。”黎風然沒說什麼,隻是告訴那個女生,賀裕不想談戀愛,以後有什麼要幫忙的,可以找他,改天他請她喝奶茶。

“是嗎,你還挺會哄小女生。”賀裕說。

“我們誰也不能早戀。”黎風然說,“約好了。”

賀裕:“……為什麼?”

“學生不就應該以學習為重嗎?”黎風然道,“你……有喜歡的人,可不能瞞著我。”

“怎麼,你幫我出謀劃策?”賀裕問。

黎風然抿唇扯出淡笑,垂眸踢了踢地上石子兒,輕聲說:“才不要,幫忙追人麻煩死了。”

賀裕突然想起黎風然以前說過他有喜歡的人了,可是隻提過那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說過了,“你喜歡的人……”

“餓了,去吃飯吧。”黎風然說,“我想吃麵。”

“……嗯。”

賀裕被打斷,也沒有追問了。

喜歡賀裕的女生不少,但實際付出行動的女生,著實是少數的,現在有了黎風然在,不知不覺中,賀裕身邊出現女生的頻率大幅度的降低了。

賀裕本人無所察覺,亦或者說,他並不在乎這種變化,所以也不曾留意,但他能覺出,黎風然的女人緣異常的好。

常常會有人給他送情書,大抵也和他“來者不拒”有關,他連拒絕,都是溫柔的。

就這樣,他們一起上下學,回家寫作業,兩人交往日漸密切,有時回到家,黎風然他媽媽晚上不回家,他基本都是待在賀裕家裡。

在之前那一年寒假的春節,母子倆爆發的第一場戰爭,後來怎麼緩解的,賀裕不清楚,母子倆相處時仍然有一份僵持在其中。

但有一點不會變,他們是家人。

“家人”這個詞彙,就像是一個紐帶,將他們連在了一起。

黎風然在一步步的試探著賀裕對他的容忍度,一點點的模糊了兩人之間的邊界感。

像一隻聰明狡猾的獵物,在獵人麵前袒露著柔軟的肚皮,露出無害勾人的一麵,企圖勾引著獵人帶他回家,給予他精心照料,甚至於——霸占這份特殊,不動聲色的驅趕一切的外來者。

兩人一個縱容著,一個得寸進尺,試探底線。

高二上學期,文理分科,賀裕和黎風然依舊在一個班,而蔣凡露也在,一切都和原劇情進展得差不多。

天氣逐漸轉冷了,十二月份,即將元旦,學校組織大合唱節目,班上挑選了歌曲,開始每天的練歌,音樂課上,洪亮的合唱聲從窗口泄出去。

蔣凡露是音樂課代表,賀裕是班長,因著這次大合唱組織安排的商討,兩人之間的交流又多了起來。

音樂課上到一半,窗外陰沉沉的天下雨了。

“賀裕。”黎風然放低了聲音,“等會出去吃嗎?”

“不了。”賀裕低頭擺弄著手機,“等會有事,你先去吃吧。”

“什麼事?你這幾天都沒有和我吃飯了。”黎風然說,語氣聽起來像被渣男拋棄的可憐小白花。

賀裕抬眸掃了他一眼,“小屁孩吃飯才要人陪。”

黎風然抿了下唇,湊過去看賀裕的手機屏幕,“你和誰聊天?”

隨後他便看到了上麵的頁麵。

兩人共用的企鵝號上,最近多了一個頻繁聯係的人,頭像是一個卡通圖片,備注著“182班蔣凡露”幾個字。

賀裕之前不怎麼用手機的,更彆提上課偷著回消息了。

蔣凡露問賀裕班上合唱團的衣服類型,班主任讓他們自己選,選好了再統一意見,把款式提交上去,蔣凡露拿不定主意,所以來問問賀裕。

“第一種吧。”黎風然說,“白襯衫好看。”

賀裕:“冷。”

黎風然:“好看。”

黎風然的選擇倒是和蔣凡露的審美差不多。

“她也這麼說。”賀裕說。

黎風然:“……”

老師從後麵走過來了,賀裕餘光瞥見,把手機塞兜裡,黎風然默契使然,也接收到了賀裕傳達的信息,拉著他的手,攤開他掌心,擺弄著他的手指,頭頭是道的給他說著手相。

指尖劃過掌心,帶起癢意。

這種無意識的接觸,總是很能撩動人的心弦。

賀裕視線落在他的食指,指甲修剪圓潤,指甲蓋帶點月牙的形狀,他握住了他的手指。

黎風然一愣。

“乾嘛呢?算命啊。”老師在兩人桌邊停下,“來,給我也算算。”

班上哄堂大笑。

黎風然也跟著抿嘴笑笑。

賀裕如夢初醒,鬆開了黎風然的手指,把手揣進了兜裡。

最近,有點容易出神。

是天太冷了嗎?

掌心那微涼指尖留下的觸感猶存,他手心虛虛的攏了攏。

賀裕不想讓人看出情緒時,外表便是冷靜平淡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著便也一如往常。

下課了,窗外的雨還在下,同學三三兩兩的走出教室,賀裕沒帶傘,他把書整理好堆在桌上,起身準備出去了。

黎風然摸到抽屜裡的傘,張了張嘴。

“賀裕。”蔣凡露從前麵回頭叫了聲。

黎風然:“……”

真礙事啊。

“嗯?”賀裕偏頭。

蔣凡露在閨蜜的慫恿下,拿著傘朝賀裕走了過來,“一起走吧,我帶傘了,還有……謝謝你之前幫我……”

她後半句話說的很輕,離得近才聽得到。

關於這個“之前”,兩人應該是緘默不言的,所以賀裕自動了過濾了那一句話。

黎風然眸色微暗。

之前?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賀裕又招惹女生了?

這個人,總是毫無自覺的給人接近的機會,黎風然咬了咬牙,腮幫子鼓動,片刻後,又恢複如常。

賀裕垂眸,視線落在她手上的那把有蕾絲邊的傘上,“黎風然應該也沒帶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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