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隨感覺頸間一疼,粘稠的血淌下,剛才程憬動作太大,還是劃了口子,在場的血族略有所躁動,海上味道太雜,他們還能克製。蘭隨動了一下,感覺到手腕脫臼了,程憬一直拽著他的手,另一邊,易臣夜抓住這個機會靠近,下一秒,蘭隨胃部被頂了一下。
眼鏡掉落在甲板上,被人踩了一腳,鏡片碎了。
遊輪甲板上一陣兵荒馬亂,程憬帶著蘭隨直接跳下了船。
海水從四麵八方沒了過來,蘭隨屏住了呼吸,掙紮了一下手腕。
這裡不知離岸邊多遠,但這麼跳下去,無疑是找死。
易臣夜眼睜睜看到他掉下了海,一種名為失去的恐慌莫得在心中蔓延,擴大。
他扯開西裝外套扔到了一邊,踩上邊上的扶手,也跟著跳了下去,卻忘了自己不怎麼會水。
晨間冰涼的海水浸濕了衣服,蘭隨沉在海中,海下要有人守著,趁著程憬和那些人打鬥,蘭隨踹了他一腳,手臂從他手中抽了出來,手臂上劃拉了一大道的傷口,血液在海水中蕩開,程憬反手抓住他,又被他一腳踹開。
程憬甚至想乾脆殺了他,眼底劃過一絲狠厲,但蘭隨沒讓他輕易得手。
緊繃的神經分不了神。
一層層浪花席卷而來,蘭隨有些憋不住氣了,掙脫他往上遊去,程憬自身難保,還不想放了蘭隨,得不到的,那就毀了。
易臣夜從蘭隨身後出來,一腳踹在了程憬腰側,抓過蘭隨的手臂往上麵去。
遊到半途,變成了蘭隨扶著他的腰往上麵去。
出水的瞬間,兩人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層浪花拍打了過來。
蘭隨抹了把臉,偏頭還沒說上一句話,就被易臣夜抱住了。
懷裡的人不知是冷,還是彆的,細細發著顫。
易臣夜臉貼著他耳垂,呼吸紊亂的喘著氣,抱著他的手摟的很緊。
一滴雨點滴在了蘭隨臉上,他仰起頭。
一直陰沉沉的天空烏雲籠罩。
“你受傷了。”易臣夜聞到了他身上濃鬱的血腥味。
“要下雨了。”蘭隨喘著氣,沒傷到的那隻手抹了把臉上的水,“先上船。”
風越來越大,一場驟雨來臨。
遊輪上早已不複最初的富麗堂皇,一片亂糟糟的,兩人渾身濕噠噠的,一路回到了房間裡。
當易臣夜看到蘭隨傷口,眸中瞬間變得陰鷙。
他低著頭,蘭隨沒有察覺異樣,有些疲憊的靠在沙發上,困倦襲來,本不該睡著的,但不知怎麼,不知不覺的就睡了過去。
易臣夜給他傷口處理了一下,這回用的是正常的處理方法。
蘭隨的手臂沒有傷疤,肌肉線條緊實,沒有疤痕,這就導致了上麵的傷口異常的刺眼,易臣夜腮幫子鼓動著。
心中怒火中燒,幾乎壓抑不住。
忽而他又覺得有點眼熟。
他想起蘭隨也這麼蹲在他麵前給他的手上過藥。
那隻小貓,他後來見過。
在某一天的傍晚,從後院爬進來,喵喵叫的拿腦袋蹭著蘭隨的褲腿,小東西一貫的會討好人,每到那時,蘭隨會蹲下來,勾著唇,用修長漂亮的手摸摸他的腦袋。
抑製不住的情緒被打斷了一瞬。
他有很多話想問蘭隨,問他視頻是什麼意思,問他,他之前說的那些話,什麼心願都可以幫他達成的話,是不是真的。
也有很多想說的話。
但他察覺到麵前人呼吸綿長,睡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吵醒他,他托著蘭隨另一隻完好的手,臉頰貼在了他掌心,輕輕的蹭了蹭。
就跟那隻討好他的蠢東西一樣。
蘭隨的掌心從來都是溫暖的。
和他不一樣。
……
昏昏沉沉中,蘭隨聽到了係統的提示音。
關於原身的劇情補全。
原身的確不是蘭起壟的親生兒子,是在他嬰兒期抱養的,而蘭起壟,也不是原本的他,他是易臣夜的父親,以複活之術到了蘭起壟的殼子裡。
血族並非不死不滅,在二十幾年前,易臣夜的父親的就該死了,他用了古老的巫術,複活了自己,而關於“蘭家的契約”,也並非是世代相傳,那隻是蘭起壟抱養原身之後,一直用自己的血肉喂養出來的“契約”。
原身要忠誠的對象,不是易家,始終隻有蘭起壟一人。
蘭隨的身體雖是和原身一比一還原,但到底隻是外形,內外並不一樣,所以不曾察覺過什麼身體上的異樣。
再次醒來,蘭隨身上換了身乾燥的衣服,躺在醫院的病房裡,他嘴唇蒼
白,睜開眼看到的是一片漆黑,他渾身僵硬,不知道躺了多久。
“醒了。”黑暗中傳來熟悉的聲音。
蘭隨偏過頭,看到了病床邊的黑影輪廓,他閉了閉眼,想抬手,忽而感覺到手被什麼束縛住了,他低頭一看,小臂和手腕上被用夾板固定著。
感知逐漸恢複,他的身體有些無力,動一下都要廢不小的勁兒。
“骨折了,彆亂動。”易臣夜說。
他把蘭隨扶起來,問他要不要喝水,蘭隨感覺沒睡多久,隻是眼睛一閉一睜,就從清晨到了深夜,醒來之後易臣夜還從一個好端端的溫潤總裁變成了賢惠顧家的氣質。
端茶倒水像是沒了棱角似的。
乖巧得叫人感覺詭異。
蘭隨一覺醒來確實渴了,他端著水杯,抿一口抬眼看易臣夜一眼,易臣夜坐在床邊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蘭隨喝了水潤潤嗓子,問:“不開燈嗎?”
“嗯。”易臣夜伸手按亮了床頭的燈,說天花板上的燈太刺眼,“等會睡不著。”
蘭隨:“現在幾點了?”
易臣夜:“晚上十一點——餓了嗎?”
蘭隨是有點餓了,易臣夜早有準備的從讓旁邊拿了個保溫盒出來,這裡麵是粥,“吃點吧。”
“我先……上個廁所。”蘭隨一隻手被包裹成粽子,另一隻手在吊水,易臣夜坐在他旁邊,就是為了看著這吊水。
他一個人去不了衛生間,還得易臣夜幫忙,易臣夜聽他這麼說後,也沒有再問,把吊水從上麵取下來,“走吧。”
這是一間私立的單間病房,房間裡有廁所,隻有幾步路的距離,為了讓蘭隨看清路,房間裡的燈還是開了。
進了衛生間,蘭隨還得讓易臣夜小小的幫忙解下褲帶,“我的衣服你給我換的?”
易臣夜垂著眼簾,一隻手舉高吊瓶,一隻手幫他,“嗯”了聲回應。
蘭隨問那些事之後怎麼解決了,易臣夜言簡意賅,道那些人在之後就乘坐另外的小船走了,以程憬為頭的主謀也被帶走了不少。
易臣夜:“回來之後,我在那待了兩個小時就出來了。”
他話音落,蘭隨上廁所也上的差不多了,易臣夜幫他把褲子提上,打開水龍頭洗手,由於衛生間過亮,蘭隨瞥見了他通紅的耳根。
易臣夜壓著他親的時候都沒這麼紅。
他像是察覺到了他在看他,一直沒有轉過頭來,在水龍頭那兒洗著手,眼簾垂落盯著自己的手。
“這麼嫌棄我?”蘭隨笑了聲,嗓子有些癢,偏頭咳了兩聲,頭也有些痛。
易臣夜關了水,“沒。”
這次的回答很簡短,全然沒有了剛才侃侃而談的樣兒。
蘭隨簡單的用漱口水漱了漱口,重新回到了病床上,長舒一口氣。
易臣夜說他雙手不方便,沒把粥給蘭隨,拿著勺子喂他,蘭隨也就隨他了,粥一直保溫著,溫度適中。
易臣夜看著低頭喝粥的蘭隨,這個角度看起來更溫柔了些。
喝完粥,蘭隨身體才恢複了一點力氣。
頭一回,體會到這種感覺。
【我身體數據是不是出問題了?】他問係統。
係統高冷的給出一個字,【沒。】
蘭隨隻覺一覺醒來,易臣夜和係統都不對勁了。
半晌,係統補充道:【你病了而已,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放寬心。】
病房裡有陪護床,蘭隨讓易臣夜去睡會,他睡了一天,醒來就不想睡了,“這個我盯著。”
易臣夜說:“我不困。”
蘭隨:“和我熬鷹呢?”
易臣夜:“……”
蘭隨:“晚上冷,你怎麼就穿這麼點?”
剛才易臣夜碰他時他就感覺到了,易臣夜的手冰涼涼的。
“要不要上來暖暖。”蘭隨往旁邊坐了點。
易臣夜看著他身側空出來的一塊,“睡不了。”
“試試。”蘭隨看易臣夜眼底有鬆動,慫恿了他兩句,易臣夜明知是誘惑,但還是誘惑到了他心窩子裡。
這張床比陪護床大一點,房間裡關了燈,隻留下床頭一盞暖黃色的小燈,蘭隨旁邊的被褥拱了起來,易臣夜隻拉著蓋了一小塊,一個大男人,委委屈屈的隻占據蘭隨床邊一小塊。
蘭隨的一隻手還在吊水,一隻手夾了夾板,易臣夜睡的是吊水的那邊。
“你吊瓶完了叫我。”易臣夜說,“我去叫護士。”
“好。”蘭隨撥弄了一下他額角的碎發。
易臣夜當心著,沒壓著蘭隨的手臂,在他旁邊躺下,也沒擋開蘭隨的手,蘭隨摸了兩下,手就伸向彆處,摸過了床頭的手機,用吊水的那隻手看了兩眼,想找找有沒有關於那次遊輪的新聞流傳出來,以及程憬那邊的消息。
“在看什麼?”易臣夜睜著眼看著他亮著的手機屏幕。
蘭隨:“隨便看看,公司那邊還得交代一下。”
“醫生說你身體貧血,疲勞過度,這幾天公司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好好養身體吧。”易臣夜說。
蘭隨滑動大拇指的指尖一頓,說了聲“好”。
“帶薪休假,還不錯。”他說。
“我幫你拿手機。”易臣夜看著他手背上的青筋說。
蘭隨關了手機,按了他的腦袋一下,“睡你的。”
易臣夜腦袋才抬起來沒多少就被按了回去。
易臣夜:“……”
他怕蘭隨手背上的針回血,也沒抵抗,順著他的力道就被按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strawberry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