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兄弟,你醒了!?”
激動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伊弗萊趴在床上,側著頭,入眼第一幕就是趴在床邊的腦袋,陌生男人一頭金色的小卷發,對他露出一口大白牙。
房內燭火亮著,外麵雨聲淅淅瀝瀝。
伊弗萊掃了旁邊幾眼,這間房間是陌生的陳設。
背上疼痛明晰了起來,肩膀手臂泛著酸,他支著手臂從床上坐起來,“這是哪兒?”
“殿下的房間。”男人迫不及待興衝衝的道,“你可真是太幸運了,這回立了大功,殿下一定對你印象深刻,還親自把你帶過來,特意囑咐我好好照顧你——噢!我好像還沒有和你說過我的名字……”
男人有些話嘮,活像是憋了許久沒人和他說話,想要一股腦的全說出來。
“殿下呢?”伊弗萊打斷了他的絮絮叨叨。
洛斯修還在召開會議。
男人說著要讓人去通報一聲,外麵就傳來了士兵的聲音。
“洛斯修殿下。”
一道頎長身影出現在門口,男人忙起了身,規規矩矩的行了禮,洛斯修走進房中,身影慢慢浮現在房內的光線裡,他臉上表情朦朧不清。
“去準備點吃的。”
這話是對一旁的男人說的。
“好的。”
男人退了出去。
房門重新關上,洛斯修站在床邊,他換了身得體的穿著,恢複成了矜持的貴公子做派,長發散落肩頭,深邃立體的五官在伊弗萊眼中清晰了起來。
他在床邊坐下,“你感覺怎麼樣了?”
“還不錯。”伊弗萊道,除了一些皮肉傷帶來的痛,其他的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你還記得,你睡過去之前說的話嗎?”洛斯修問。
伊弗萊頓了頓,“當然。”
“伊弗萊。”洛斯修一隻手支著床,湊近到他的麵前,和他鼻尖相對的抵著,“我會牢牢記著,你最好——也要牢牢記著。”
“洛斯修殿下。”
“嗯。”
“我才剛醒。”伊弗萊低笑著道,“你現在是在威脅我嗎?”
凶巴巴的人眼神一收斂,銀灰色的眸子又變得乖順,“我是在提醒你。”
戰爭雖結束了,洛斯修心口似乎還有不知名的暴戾在翻湧著,催生著破壞欲,讓他想要更多、更多的發泄,來平息這暴戾的情緒。
“我想我以後都不會忘。”如果一直是這樣的提醒方式的話。
伊弗萊覺著,如果他哪一天忘了他的誓言,又或者他找了情婦,洛斯修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當然,他是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他抬手輕輕搭在了洛斯修的腦後,撫摸了兩把他的發絲,指腹按在喉結上,“你餓了嗎?”
“我會和你一起用餐。”洛斯修道。
一起用餐,然後一起入睡。
伊弗萊摸到他頭發還有些沒乾,“外麵下很大的雨,你淋雨了嗎?”
洛斯修頓了頓,他沒有淋雨,隻是過來之前,去洗了一下頭發,“嗯,有點冷。”
伊弗萊聞言,往裡麵坐了些,“你要上來睡會兒嗎?”
他說完,又道:“頭發濕了……睡著會頭疼啊。”
伊弗萊感覺睡了一覺,精神多了,他起了身,在床邊找到靴子穿上,借著燭火,去拿了帕子,給洛斯修擦了擦頭發。
男人動作很輕,洛斯修感覺得到,伊弗萊一直很喜歡他的頭發,在床上時,喜歡撩起一縷頭發輕嗅,情到濃時,還喜歡親吻。
每每那時,洛斯修感覺頭發都仿佛有了觸感。
他壓抑著自己那陰暗麵所帶來的衝動,拉著伊弗萊的一隻手,指腹在他掌心裡摩挲了兩下,低頭抵在了他肩膀上,唇邊弧度上揚。
在金發男人拿著吃的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畫麵——
本該躺在床上休息的伊弗萊,拿著毛巾,坐在床邊給他們殿下擦頭發,而他們殿下“虛弱”的靠在伊弗萊的懷裡,臉色蒼白惹人憐愛——下一刻,金發男人就知道那是自己的錯覺。
洛斯修淩厲的眸子掃過來,他一下站直了身,“洛斯修殿下,吃的……吃的準備好了。”
洛斯修坐直了身,屈起一條腿,手肘搭在膝蓋上,輕抵著額頭,“拿進來吧。”
這一晚伊弗萊歇在了洛斯修這兒,兩人額頭抵著額頭,相擁而眠,隔天一早,洛斯修就起了床,他離開時,還回到床邊,如從前一般,吻醒了伊弗萊,輕輕在他額頭親吻了一下。
“我走了。”
他走後伊弗萊也沒有在這裡待太久,穿上衣服離開,回到了他的住處,今天不用訓練,大家都還在睡著,空氣裡彌漫著濃鬱的酒味兒,他也上床再趴著睡了會兒。
再次醒來,是翻身壓到後背的傷,疼醒的,睜眼就直接對上了懸空的好幾張臉。
伊弗萊:“……”
“噢親愛的伊弗萊,你還好嗎?”
“天呐,瞧這小臉蛋都發黃了,我還有一個雞蛋,你要吃嗎?”
伊弗萊的膚色本來就不是洛斯修他們那類的冷白,屬於透著健康的膚色。
“你們嚇著他了——伊弗萊,冷嗎?我的被子可以借給你。”
“不用,謝謝。”伊弗萊坐了起來,覺得他需要出去透透風,還沒走出去,又被幾人扒拉了回去。
他們詢問伊弗萊,殿下昨晚和他說了什麼,又道大家都傳言他受重傷快死了,昨晚他們正在這裡借酒消愁,緬懷他們失去的這位好兄弟。
沒想到一覺醒來,好兄弟伊弗萊躺床上好好睡著。
昨晚伊弗萊不在,不知道軍營中發生了一件大事,二皇子蘇溫特勾結間諜,被下令抓捕,目前正被關押在地牢中。信使已經傳信回去了,這對大家而言,可謂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
灰蒙蒙的天,仿佛蒙了一層濃霧,硝煙彌漫,四處都是屍體,過於安靜的環境令人恐慌,洛斯修冷漠的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手上染血的刀……
是夜,躺在床上的洛斯修睜開了眼睛。
他手肘抵著床,起身坐在了床上,手抵著額頭。
很久沒有做過這種夢了。
陰暗情緒叢生,他眸中陰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恍惚間白淨的手指仿佛沾染了無數鮮血,他在被子上擦了擦。
驚醒又覺那隻是夢。
他閉眼握緊拳頭,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喉間似有血腥味。
腦海裡又浮現了另一道聲音。
——“我愛你。”
我愛你。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心漸漸平息了下來。
這兩天洛斯修有些忙碌,伊弗萊很少會見到他的身影。
這天入夜,下過雨的空氣中帶著濕潤的氣息,房內幾人坐在一塊,聊的熱火朝天,伊弗萊坐在窗邊,手肘抵著窗沿,衣領口隨意的扣著,露出鎖骨,風吹拂過他額角黑色碎發。
沒過多久,他被歐裡諾叫了出去。
“這是去哪兒?”他問。
“殿下要見你。”歐裡諾說。
到了洛斯修房門口,還需等人通報過後,他們才能進去,兩人進去之後,洛斯修吩咐了歐裡諾幾句,讓他先行離去了。
房內隻剩下伊弗萊和洛斯修,洛斯修坐在桌邊,桌上點著油燈,沒有再開口說話,伊弗萊在房中掃了一圈,又停留在前麵的背影上。
良久,洛斯修收了桌上的東西。
“坐這兒。”他轉過身對伊弗萊說。
伊弗萊不明所以,坐在了凳子上。
“衣服脫了。”洛斯修道。
“脫……衣服?”
“嗯,脫了。”
“這不好吧。”伊弗萊左右看了看,雖沒有人,但門口還是有人把守的。
洛斯修:“沒什麼不好的。”
伊弗萊抿了下唇,抬手解開了領口的扣子,隨手把衣服扔在了一邊,他腰腹有一道傷痕,用紗布裹著,背上是一些擦傷。
洛斯修轉過身,去拿了藥箱過來,放在了桌子上。
伊弗萊愣了一下。
【我好肮臟。】他對係統懺悔道。
係統:【……】
洛斯修給他上藥。
清涼的觸感從傷口處傳來,伊弗萊“嘶”了聲,身後的手一頓,“很疼嗎?”
“還好。”伊弗萊道,“隻是有點涼,你知道的,現在天冷了。”
洛斯修垂眸看著伊弗萊背脊上的皮肉傷,道:“你該多穿點。”
傷口、血,腦海裡劃過男人在戰場上的畫麵,讓他心中那衝動翻滾得更厲害了,他閉了閉眼,心底似壓著一頭沉睡的叢林猛獸,渴望用尖銳的獠牙撕碎一切,卻又不完全是想要撕碎。
隻覺得多日無處發泄的憋悶,想要尋找一個宣泄口。
伊弗萊道他不冷,他伸手摸了一下洛斯修泛著涼意的手。
洛斯修回過了神。
“你的手很涼。”伊弗萊道。
洛斯修:“是嗎?”
他指尖輕勾了一下伊弗萊的掌心,抽回來繼續給他上藥。
火紅的燭火下,許是因為疼痛,肌肉緊繃了起來。
洛斯修低頭,吹了吹他傷口,下巴靠在了他肩膀上,“剛才讓你脫衣服,你想什麼了?”
伊弗萊:“我沒想。”
銀色發絲掃過伊弗萊的肩膀,洛斯修偏過頭,呼吸落在他耳畔,張唇咬了一口他的耳垂,那一下是真的咬,很重,很狠。
伊弗萊悶哼了一聲。
洛斯修鬆開嘴,“你撒謊了,伊弗萊。”
伊弗萊耳垂上出現了一個牙印。
“我沒……”
洛斯修又咬了一口,“不要撒謊。”
“洛斯修殿下……”伊弗萊嗓子低沉暗啞了些。
洛斯修彎腰,從他身後抱住了他,下巴抵著他肩窩,“伊弗萊,戰爭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呢?”
“血腥,暴力,守護和責任。”伊弗萊問,“殿下你覺得是哪一種?”
洛斯修默了默,道:“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是在我十六歲……可我一點也不害怕。”
“你很勇敢。”
“不,他們覺得我很可怕。”洛斯修偏過頭,嘴唇蹭過他耳垂,“但是在剛來那幾天的夜裡,我總是做噩夢。”
兩人的影子映照在牆壁上,親密得好似一人。
伊弗萊明白了過來。
他害怕的。
怎麼會不害怕呢,但那時候的洛斯修,隻能裝作自己不害怕的樣子,才能鎮住底下的人,還有他一身的傲骨,不允許他退。
國王問他,覺得洛斯修是什麼樣的人,到現在伊弗萊仍舊是那麼覺得的。
有些人,越往深了了解,越是會發現彆人看不見的本質,那是他藏在堅硬殼子裡柔軟的地方。
“那現在呢?”伊弗萊問,“還會做噩夢嗎?”
“會的話,你會陪我睡嗎?”洛斯修臉頰貼著他臉頰,鼻尖蹭過他側臉。
伊弗萊:“我可以等到你睡著。”
“之前你給我上過藥。”洛斯修說,“然後向我索取了報酬……”
伊弗萊開始回想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回事,但腦子在這個時刻似乎有些不太好用,還沒想起來,就被耳垂上的撕扯感拉了回來。
“……伊弗萊,你是不是也該給我付出報酬?”他咬過、又溫柔舔舐著他的耳垂。
“這不合適,洛斯修殿下……”伊弗萊掙紮道,他蹭的一下起了身,抬手捂住了濕漉漉的耳垂,呼吸粗喘如牛,眸色幽深。
“彆這樣對我……”
再這樣下去的話,他會受不了失控的。
洛斯修:“你愛我,我們,是情人,對嗎?”
伊弗萊:“……”
洛斯修上前雙臂繞過他腰側,抵在他身後的桌子上,眸子半闔的湊上前,銀色發絲從臉側落下,神情透著生澀的欲,眼底冷靜溫和,又暗藏著毀滅性的瘋狂。
他很少會這樣,每次戰爭過後的暴戾一麵都能很快平息,不顯山不露水的藏在心間,但這次就像是快要爆發的火山,到了臨界點。
“情人……”洛斯修一邊靠近他,一邊說,“做什麼都可以的。”
忽而,他動作一停,“還是,你很介意被彆人發現我們的關係?伊弗萊,我會隱瞞好……”
“為什麼要在意彆人的眼光?”伊弗萊道。
他抬眸和洛斯修四目相對,清透的琥珀色眸子一眼可見底,很純粹的神色,像是單純的疑惑,“這是你和我的事,為什麼……要在意彆人呢?”
洛斯修:“那為什麼……不可以和我……”
“啊……”伊弗萊羞澀的用食指碰了一下鼻子,心虛彆開臉,“這個……”
一直以來都是嗅著洛斯修那塊手絹解饞,以訓練發泄多餘的精力,他有預感,一旦開始了的話,他自己會失控到停不下來的。
“醒了……”洛斯修喃喃道。
伊弗萊:“洛、洛斯修殿下!請……請不要這樣……”
“不要什麼?”洛斯修呢喃著,吻落在他唇角。
“洛斯修殿下……”
洛斯修舌尖探入他唇齒中,心底城牆在瓦解,傾瀉而出的負麵情緒幾乎要將他淹沒,他身上帶著凜冽的侵略性。
“……都說了,不要這樣了!”伊弗萊猛的翻身將他按在了桌上,他麵紅耳赤,呼吸沉沉,“洛斯修殿下。”
洛斯修頭偏了偏,身後銀色長發也隨之而動。
“為什麼不要?”
那雙銀灰色的眼睛,真漂亮啊。
伊弗萊呼吸一滯,驀地低頭吻了上去,這個吻很粗魯,洛斯修卻甘之如薺,仰頭迎合的他親吻著。
他們呼吸交織著,舌尖糾纏著。
森林蟄伏的野獸已經蘇醒。
獵物便無法輕易逃脫了。
窗外黑夜很沉,門口的衛兵們打著哈欠,一切一如往常。
這天晚上,洛斯修最後還算清醒的記憶,是他摟著伊弗萊的脖子,在他耳邊喘著氣問他:
“至高無上的權利,數不儘的財富,人的**總是無窮無儘的。”
“伊弗萊,你呢,你的**是什麼?”
半晌,他耳邊傳來伊弗萊嗓音暗啞的回答,“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