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見你。”
“……”
電話那頭特彆多的雜音, 但葉南平沒有重複。
他知道她聽見了。
她在電話那頭, 半天才打破沉默——
“你知道我在哪兒麼?就說要見我。”
仿佛壓根沒有過這三周的冷戰,她的聲音裡竟還帶著笑,帶著這姑娘特有的鮮活。
葉南平的聲音, 卻更低沉了:“哪兒?”
“……”
“……”
“我這兒和你那兒,時差五小時。”她說。
她那邊,出現了更多的雜音, 但葉南平並沒有錯過她的聲音。
時差五小時……“你又去坦桑了?”
……
“對,”她的聲音裡, 隱去了笑意,“我在乞力馬紮羅山上。”
“……”
看來她那邊的雜音,就是山頂風雪的聲音。
他曾承諾過, 要帶她去看赤道上的雪, 而她現在,已經自己獨自去領略了……
那一刻, 葉南平才真正緊張起來。
在此之前, 他還可以把她的一切所作所為視作冷戰、鬨彆扭, 可如今, 一切都在提醒他,他還在原地等她, 她卻已經做好了準備,要獨自前行。
葉南平重拾步伐, 繼續往外走:“我去找你。”
他多麼希望, 她能再等他這十幾個小時, 她卻很輕巧地打斷他:“不用了。”
她不會再等了。
“……”
“我們見麵,聊的無非還是這些。”她的聲音裡,有風雪卷過的清冽,她再也不是那個,笑著往他懷裡鑽的姑娘,“電話裡說吧,不辜負你費了心思拿到我的新號碼。但是也彆說太久,畢竟我花了所有積蓄報了這個登山團,想多留點時間拍風景。”
可真要他說,他又能說什麼呢?
他隻是想見她。
電話那頭的辛晚成等了等,沒等到他的聲音:“你還沒想好要說什麼的話,那我說吧。”
相比他繁雜紛亂的思緒,她似乎已經想得很明白了,張口就來:“其實我在離開你家那天早上,就已經想明白了,我介意的從來不是許安寧,而是你壓根就不愛我。”
“……”
“因為你不愛我,我才會那麼介意你為了她把我拋下,因為你不愛我,我才那麼害怕,許安寧隻要一開口讓你娶她,你就會離開我,去對她負責。”
“許安寧不是那樣的人。”他說。
實在不明白她擔心這些壓根就沒發生的事乾嘛。
她笑笑。他怎麼還不明白,她介意的從來都不是許安寧這個人……“我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不會自私到利用你的愧疚讓你娶她。但我還是每天都會生活在這樣的恐懼中,你知道為什麼嗎?”
“……”
“因為你不愛我,你給不了我安全感。”
“……”
她突然笑了:“你看,連你自己都反駁不了,你不愛我的這個事實。”
葉南平頭痛地撫額:“我需要時間。”
愛上一個人,不需要時間嗎?
她說過會陪著他的,可僅僅四個月的時間,她就反悔了……
她說:“可我不想等了。”
“……”
“葉老師,”她突然畢恭畢敬地叫他,“我之前大言不慚地說,不管怎樣,我都心甘情願地陪著你,是我失言了,沒有做到。但你也說過,要帶我來山頂看赤道的雪,可你也對我失言了。我們……就當扯平了吧。”
“扯平?”葉南平嗬地一笑,“這怎麼扯得平?”
她這樣單方麵地宣布結束這段感情……
“你現在想挽回,隻不過是因為你已經開始習慣有我在你身邊,我突然離開,你需要一段時間適應而已。但其實現在結束,才是對我倆最好的選擇——趁你還沒有百分百習慣有我的生活,趁我還沒有……”……沒有把對你的愛耗儘……
她沒說下去。
多說無益……
此刻的葉南平,正站在會展中心大門外的台階上,他的表情,快要和這低壓的夜色融為一體,“如果我說,我不答應呢?”
“……”
嗬……
不答應又能改變什麼呢?改變不了他不愛她的這個事實,也改變不了,她要離開的心……
她似乎笑了一聲,可轉瞬就被風雪聲淹沒,傳到葉南平的耳朵裡,隻是陣陣雜音。
她音量大了一些,破開這些雜音:“你就當我自私好了。你帶我見識了一個更大的世界,剛畢業的時候,我隻想做一個小小的攝影師,可我現在的目標,是做一個能和你比肩的攝影師。我很謝謝你,帶我看了一段的風景,但是未來的路,我想自己走。”
“……”
“……”
那一刻,葉南平仿佛能聽見,心中一場海嘯,塵埃落定的聲音。
“我等的落日終於來了,我得拍照。掛了。”
她說完,掛斷。
……
此時此刻的辛晚成,就站在烏呼魯峰頂。她高高地揚起頭,閉上眼睛,深吸一口帶著冰晶的空氣。
從山腳的莫希鎮到山頂,用了足足七天六夜的時間,此刻她的身邊隻有一個向導,挑夫和地陪都在下方的巴拉夫營地裡,她的團友們,有的中途放棄了登頂,返回了巴拉夫營地,有的還在其他向導的帶領下,繼續登頂的路上。
她的向導提醒她,日落了,所以她掛斷了電話。
這次,她沒有對著電話那頭說再見,因為她已經開啟了下一段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