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瀾開始以一種讓幸村最為舒適的方式來發球或是回球。
在觀瀾感覺到自己逐漸被幸村的精神力包裹住的時候, 他抑製住了自己想掙脫的本能反應。
“你的視覺要被我剝奪了哦。”幸村出言提醒。
他的話音剛落,觀瀾眼前一黑, 果然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不過, 這對於他而言構不成什麼影響,他曾花過大量的時間來練習聽風擊球的本領。
在幸村下一個球來到觀瀾跟前時,觀瀾後退一步, 將球乾淨利落地回擊了過去。
幸村沒有料到, 失去視覺竟然沒有對觀瀾造成一點困擾。一般來說,在發現自己看不見後, 即使是心理素質再強大的對手,都要花一些時間來適應。
如果不是觀瀾的雙眼的確失去了焦距,幸村甚至會懷疑他的yips失效了。
觀瀾對幸村說:“繼續吧。”
幸村收起了小臉上驚訝的表情,他抿緊嘴唇,嚴肅地看著站在他對麵的亞麻發小少年,從兜裡掏出一個網球, 將之高高拋起,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擊出。
“接下來, 是聽覺。”
觀瀾的視覺被剝奪了, 可以靠著聽覺來打球, 那麼,如果他的聽覺也一並被剝奪了,又該靠什麼打球呢?
漸漸的, 觀瀾的耳中一片安靜, 原本清晰的球聲,完全聽不到了。
可他隻是腳下動作略微停頓了一瞬, 就再一次上前, 將球回擊到幸村的身邊。
幸村這下是真的繃不住了:“為什麼你還能繼續回擊?難道說, 我的yips失敗了?”
對麵的亞麻發小少年卻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顯然已經聽不到他的話了。
似乎是察覺到幸村久久沒有動作,觀瀾朝幸村比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發球。
幸村這才意識到,他們還在打練習賽。
不知道是不是“滅五感”失效的緣故,幸村受到了不小的打擊,整個人的情緒都比平時低迷了不少,他平時總是充滿活力的藍紫色大眼睛中,光芒也黯淡了下來。
幸村還清楚的記得,自己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覺醒了yips,那是一次實力懸殊的比賽,身為小學生的他在麵對國中生時,大比分落後,毫無還手之力。
無論如何也無法戰勝對方的絕望和強烈的不甘交織在一起,最終形成了獨屬於他的“幸村領域”。在他的“領域”之中,對方產生了恐懼感,開始出現五感相繼被剝奪的症狀。直到最後比賽結束,對手也沒能完全清醒過來。
yips雖然經常被人詬病,但真的很好用。自從覺醒了yips,幸村就再也沒輸過球。
可這回,他卻再一次體會到了久違的無力感。
仿佛有一座高山擋在自己的跟前,拚儘全力也無法超越。
幸村知道,如果麵前的小少年有意抗拒“滅五感”,那麼他必然不會中招。
可哪怕觀瀾主動接受幸村的“滅五感”,這一招也沒能對觀瀾造成任何影響。
“幸村君?”亞麻發小少年歪了歪頭,失去焦距的藍眸無神地“望”著他,還帶著點奶音的聲線中透出些許疑惑。
小少年樣貌精致,此時因為被剝奪了五感中的兩感,而失去了以往在球場上的淩厲氣勢,給人的感覺脆弱而又無害,仿佛一擊即碎。
可幸村知道,這一切都隻是假象。
他搖了搖頭,集中精力,再一次將球發出。
幸村想,他與觀瀾現在不是比賽的對手,而是即將到來的雙打比賽中的搭檔。
他不需要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滅五感”對觀瀾沒有任何作用,他隻需要將自己的網球完整地展現給他的搭檔。
“接下來,是嗅覺,
然後是觸覺和味覺。”
儘管幸村覺得觀瀾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了,他還是將五感被剝奪的順序告訴了觀瀾。
周圍,聽到他話語的人,紛紛露出了驚駭的神色。
“網球真的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嗎?”
“看起來好像是真的,你們看,那個亞麻色頭發的孩子確實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真可怕,為什麼會有這種網球存在……”
眾人頓時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來看待眼前這個有著天使般麵容的藍紫發孩子。
對於場外的騷動,幸村隻是輕描淡寫地往他們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
大部分人都不能理解他的網球,認為這有違體育競技的公平,他已經習慣了。
他跟這些人,也沒什麼好說的。
幸村將目光重新放回場中,現在,隻有站在他對麵的人值得他關注。
對於觀瀾而言,當觸覺也被剝奪的時候,他的行動終於受到了些許影響。
第一次,他錯估了球的力道,球拍被打飛了出去。
第二次,他的回球沒有過網。
第三次,由於用力過猛,他的回球出界了。
此時的觀瀾,就像是一個獨自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無知無覺,連摔倒了,都不會感覺到。
幸村看著平時一直沉穩有度、仿佛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令他驚訝的亞麻發小少年,臉上終於露出了空茫的表情,也不知是該為自己的“滅五感”終於其作用而高興,還是該為對方可能會受傷而擔憂。
但很快,幸村就發現,自己的這種想法純屬多餘。
在經過了幾球的適應期後,觀瀾似乎已經掌握了在這種狀態下發球和回球的辦法。
他的行動,再一次像起初那般流暢起來,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意識,在引導他的行動。
“好了,已經足夠了。”
就在幸村怔愣間,觀瀾藍色的雙眼中已經恢複了光彩,顯而易見,他已經從“滅五感”的狀態中掙脫了出來。
隻見他用球拍接住迎麵而來的網球,卸去力道,而後,將網球抓在了手中:“你的網球,非常有意思呢,幸村君。”
“觀瀾君不會覺得卑鄙嗎?”幸村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周圍議論的人:“很多人都覺得,我不該打這種網球……”
其實,彆說是這些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了,就連跟幸村一起長大的幼馴染真田,在最初接觸到“滅五感”的時候,對這種網球也不太認同。
直到最近,在國中生全國大賽中見識到了各種各樣打精神力網球的好手,才開始逐漸認可了精神力網球。
“那很多人還希望你能輸給他們呢,你會遵從他們的意願行事嗎,幸村君?”
“當然不會。”
“隻要知道這一點,就可以了。如果誰要求對手在比賽的時候放棄自己的長處,用短板來跟他比拚,這不是很可笑嗎?”
觀瀾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周圍因為他的話語而變了臉色的人:“會對你說這種話的人,本身一定不懂網球。世界上的頂尖高手中,有那麼多精神力選手,難道這些人是在教高手們怎麼打球?精神力網球,說白了也隻是網球中的一種,世界是很寬廣的。”
儘管早已不在乎這些人的想法,但幸村還是因為觀瀾話語中無聲的安慰與鼓勵而生出了些許暖意。
“你說得沒錯,我以前曾經因為這個問題猶豫過,彷徨過,以後不會了。那些人會因為這種事而糾結,說到底是他們自己的內心不夠強大,意誌不夠堅定,我不會和他們一樣。”
觀瀾點了點頭:“你能想明白就好。”
“對了,剛才,我和你的對打中,為什麼yips看起來
對你沒有效果?”
“大概是因為‘第六感’的存在。第六感,超感觀知覺,又稱‘心覺’。很多人覺得,這種感觀與直覺類似。這話有一定道理,但概括得並不全麵。”
看著幸村因為好奇而瞪圓的雙眼,觀瀾微微一笑:“總之,在進入到第六感的狀態中後,我的大腦能夠感應到周圍的事物產生的磁場,並對這種磁場做出反應②。這也是為什麼,哪怕我的五感被你剝奪了,我依然能對你的網球做出回擊。”
在觀瀾看來,周助在原著中覺醒的“心之瞳”,其原理與第六感相似。
真正重要的東西,用眼睛看不到,卻可以憑大腦感知到。
“原來是這樣。”幸村若有所思。
看樣子,如果他想要打敗不二觀瀾,僅憑yips是不夠的,還得深入研究和挖掘精神力的其他用法才行。
“幸村君,yips是一種強大的招式,但對於你本人來說,也會造成不小的負擔。在身體未長成之前,最好減少使用yips的次數,多研究研究精神力的普通用法哦。”觀瀾說。
強大的精神力,也要與強大的肉--體相匹配。
全國大賽中的國中生們能夠利用自身的精神力打出各種超攻擊型網球,是因為他們的身體本身已經發育到了足夠承受這種精神力強度的程度。
如果換做是觀瀾和幸村,偶爾打打這種網球還行,長期采用這種打法,很容易把身體搞垮。
這也是為什麼,觀瀾明明有強大的精神力絕招,在與人交手時,卻一般不會主動使用的原因。
當然,他對於精神力的普通運用,就已經讓很多人都招架不住了。目前為止,需要他動用到超攻擊型精神力絕招的人寥寥無幾。
“我明白了。”
短短十分鐘的熱身,卻讓幸村覺得受益匪淺。
在這之前,沒有人能夠與幸村聊這些,他隻能在其他人的質疑聲中獨自探索。
——如果能早一點認識觀瀾君就好了。
腦海中冒出這個想法的幸村,很快又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有些孩子氣的笑容。
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是他太貪心了。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過去跟真田君和白石君他們彙合吧,幸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