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的幾個小時, 對於眾人來說,是漫長而又煎熬的一段時間。
就連最為鬨騰的切原都安安靜靜地守在門口,時不時朝著手術室的方向張望兩眼。
半晌後, 一個身穿土黃色隊服的身影,悄咪咪混入了一群身穿白綠色隊服的身影中。
切原看著觀瀾沉靜的側臉, 期期艾艾地問道:“幸村部長會平安無事的,對吧?”
觀瀾雖然有些疑惑, 切原這種時候為什麼不去找他的立海大前輩, 而是來找自己, 但他還是朝著切原點了點頭:“當然,手術前, 菲利普醫生說, 他對這個手術有90%的把握, 再加上精市的運氣一向很好, 所以, 手術成功的可能性是100%。”
切原聽到這番話,鬆了口氣。
“也不知道為什麼, 這些話從你的口中說出來,我就是覺得特彆可信呢。”
切原回憶了一下,大概是因為, 觀瀾在立海大做交換生期間,為他解決了不少麻煩,所以,他對觀瀾才會如此的信賴。
他曾經遇到的那些棘手問題, 在觀瀾麵前,根本不是什麼事兒。
隻要觀瀾說沒有問題,就一定不會有問題。
立海大網球部的人眼看著自家孩子去找彆家部長那裡找安慰, 臉上有些掛不住。
真田用壓得極低,但依舊能夠讓人聽出其中嚴厲意味的聲音道:“赤也,回來!”
“算了,弦一郎,赤也現在心中很不安。如果和觀瀾在一起,能夠消除他心中的不安,就由著他去吧。”柳將手搭在了真田的肩膀上。
他知道,真田向來將立海大的威名看得很重。
但今天,在場的人都是為幸村的手術而來,學校之彆,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而且,不得不說,當觀瀾說出,幸村手術的成功率是100%時,柳的心中也鬆了口氣。
不知不覺間,他們對觀瀾的信賴,已經如此深了。
跡部無論何時,都不會缺乏存在感。
看著真田的舉動,他挑了挑眉,說道:“立海大的人實在是太不華麗了。”
真田正欲反駁,就被毛利一般摁住了肩:“是是,你說得沒錯,某些人今天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小幸村還在裡麵動手術呢,某些人就跟噴火龍似的,跟這個乾一架,跟那個也要乾一場。”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等候在手術室外的眾人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當他們看到一臉疲憊的菲利普醫生走了出來,對他們說手術很成功的時候,他們才終於鬆了口氣。
怕打擾到幸村休息,他們甚至不敢大聲歡呼,隻是悄悄去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幸村,就安靜地離去了。
手術成功,僅僅隻是第一步。
接下來的術後調養以及複建,對於幸村來說任然是一個艱難的挑戰。
他已經在病床上躺了太久的時間,再加上剛剛動完手術,身體很是虛弱,哪怕是一些簡單的動作,對於他來說也要花費不小的力氣。
對於這些,觀瀾幫不上什麼忙。
幸村不願意讓同伴們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麵,在複建的時候,他總會將同伴們支開。
每次,眾人來到醫院,都會看到一個比之前更有活力的幸村精市,他們漸漸放下了心。
直到某天,觀瀾提前來到醫院,看到了幸村拄著拐杖艱難行走的模樣,他才知道,看似簡單的複健過程,對於幸村來說究竟有多艱辛。
豆大的汗水從幸村的額上不斷滑下,他藍紫色的頭發一綹一綹地貼在額前與臉頰邊。
由於體力不支,幸村走到一半,拄著拐杖的手邊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失去平衡的他,重重摔倒在地上,僅僅是看著,都讓人覺得疼。
然而他卻死死地咬著下唇,僅僅隻從喉嚨口溢出了一聲悶哼。
觀瀾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將幸村攙扶起來,走到一半時,卻頓住了腳步。
幸村……應該是不希望自己這樣狼狽的一麵被其他人看到的。
但眼睜睜看著幸村這樣痛苦地進行著複建,他卻不能上前幫忙……他頭一次生出這麼無力的感覺。
觀瀾看著幸村一次次摔倒在地,又一次次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的模樣,突然想起了幸村前段時間寫給他的那封“情書”。
在“情書”中,幸村說,最讓他著迷的,是觀瀾被逼入絕境時,那不屈的靈魂。
然而,在觀瀾看來,“不屈的靈魂”用在此時的幸村身上,才是最貼切不過。
觀瀾不忍看到幸村在痛苦中掙紮的樣子,然而,他不得不承認,此時的幸村,美得驚人。
他麵容狼狽,但他那雙藍紫色的眼眸卻是那麼的明亮,仿佛蘊滿了星光。
他被汗水打濕的臉上寫滿了堅毅與不屈,明明拖著一副孱弱的身軀,但仿佛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打倒他。
探病的時間到來時,幸村早就換上一身乾淨的病號服。
他瓷白的臉上,還帶著令人舒適的微笑,以及運動過後的紅暈。
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幸村術後恢複得很好。
沒有人能想到,他上一刻,還獨自一人拄著拐杖,在複建室中苦苦掙紮。
為了讓幸村在病中心情能夠好一點,丸井親自為他做了蛋糕帶來。
雖然最後,大半的蛋糕還是進了丸井本人的肚子,但幸村看起來卻很高興。
真田為幸村求來了一個護身符,庇佑幸村平安順遂,柳蓮二則為幸村送來了他喜歡的畫集……
觀瀾送了幸村一個鑰匙扣,鑰匙扣上,有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熊在打網球。
幸村笑著說了聲謝謝,當即便將那個鑰匙扣給換上了。
最後,切原撓了撓自己的腦袋,為幸村送上了一隻遊戲機。
真田看向切原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恐怖。
仁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邊笑著,他還一邊將手放在切原的頭上揉了揉:“海帶頭,你自己喜歡打遊戲,就以為幸村部長也和你一樣喜歡打遊戲嗎?”
切原艱難地將仁王的手從自己的頭上扒了下去:“放開我啦,仁王前輩!一直揉我頭發,會害我長不高的!還有,我是想著幸村部長複建期間會很無聊,所以才讓他打遊戲啊!”
“精市才不需要這種東西!實在是太鬆懈了,切原赤也!期末測試如果沒有達到班級前十五名,遊戲機通通沒收!”
切原一聽這話,頓時瑟瑟發抖。明明一開始,前輩們對他的要求是隻要各科全部及格就好。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前輩們對他的要求越來越高,以至於現在,居然連他在班級中的名次都要要求了呢?
每當看著同伴們充滿活力的樣子,幸村就會笑得很開心。
但當探視的時間到了,同伴們一個個離開的時候,他鳶紫色的眼眸中又會流露出寂寞之色來。
觀瀾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當他回過頭時,看到的是幸村還沒來得及收起的鬱色。
他突然回到幸村麵前,張開雙臂,給了幸村一個擁抱。
由於這段時間以來,觀瀾的個子猛長,他的身高已經跟幸村平齊了。
再過一段時間,他會超過幸村也說不定。
幸村不明白觀瀾為什麼會突然擁住他,但他卻能感覺到這個擁抱中的安慰之意。
他接受了觀瀾的好意,在觀瀾耳邊輕輕說道:“謝謝。”
幸村所不知道的是,此時的觀瀾,隻是做了一個小時之前他就想做的事而已。
他鬆開了幸村,將幸村手上的袖子卷了起來,看著白皙的手臂上一道道細碎的口子,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幸村頭疼地想著該找什麼樣的理由把觀瀾糊弄過去的時候,觀瀾卻鬆開了攥著他的手。
他體貼地什麼也沒有問,而是從自己的衣服口袋中掏出了常備的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