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龍之介沒有半點驚喜,反而在恍惚過神之後暴躁了起來,神情開始扭曲,語氣急躁:“他們居然用先生的名義來尋找在下?先生的名義……他們有什麼立場用先生的名義!?先生已經逝世,這群人居然還敢打擾先生的安寧……!”
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利用他對先生的感情。
哪怕那是彭格列,哪怕是為他好。
“這倒也不一定。”六道骸回答:“說起來,先前我隱隱約約聽到了奇怪的消息,例如說……十年前的沢田綱吉來到了這個時代。”
“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既然十年前的庫洛姆也來到了這裡,並且沒有辦法回去,那麼這個消息可信度,其實並不低。”
芥川龍之介一愣。
思考速度並不算慢的他很快意識到了什麼。
然後,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他緊緊盯著麵前的梟,神情難看,幾乎想要走上去撕碎對方的喉嚨。
並不想知道對方即將說出來的事。
已經——不需要。
但是幻術師卻並沒有因此噤聲:“我們時代的沢田綱吉已經死了,十年前的他卻來到了這裡……那麼,十年前的彩虹之子同樣來到這個時代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你心裡應該明白吧?芥川君。”
不,他不明白。
芥川龍之介喉嚨乾澀。
他明明已經不需要任何值得他停下腳步的存在了。
十年前的Reborn,這個誘惑力對芥川來說,幾乎是和行走在沙漠裡的蹣跚旅人見到水源那般瘋狂。
“那不是……在下的先生。”
每一個字說出口,內心的不舍和動搖都在鞭打著他。
“在下的先生……已經不在了。”
如果見到十年前的Reborn,芥川龍之介好不容易死寂的內心將會再度蘇醒。
然後,難以忍受的痛苦便會再度將他帶入深淵。
十年前的先生,隻屬於十年前的自己。
既然無法留下,不如不要見麵,免得再遭受一次離彆的絕望。
“在下要殺了白蘭。”
“除了這件事以外……在下已經什麼都……不需要了。”
那不是我的先生。
那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芥川將所有的動搖壓進心底,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鐵鏽味傳遍了口腔。
他垂著眼睫摸向了手指上的戒指,半晌之後,終於再度睜開眼,眼眸一如先前的死寂。
六道骸眼神中不可避免的帶上了一絲憐憫。
真可憐啊,這個人。
看上去無比強大,卻連自己珍視之人都無法保護。
甚至經受不起失去的打擊。
看上去還活著,其實內在已經死去。
這種人,是最好最強的兵器。
六道骸權衡利弊:“暗殺白蘭嗎……聽起來真是誘人的消息,如果我和你裡外配合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是認為我的本體在複仇者監獄,無法發揮出百分百的實力,所以不值一提,亦或者是因為彆的什麼原因呢?總之,白蘭沒有揭穿我的臥底身份……這是難得機會,我可以配合你,幫你製造假身份,將你引進本部。”
“但是你要明白,白蘭真正的守護者還活著,並且誰都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暗殺的過程中,你麵對的敵人可能不止白蘭一個,如果是同時麵對守護者的話,哪怕是你也不可能成功暗殺白蘭。”
“而就算你成功了,和隨時都可以收回精神力,放棄掉憑依的軀殼逃脫的我不同,你大概不可能活著走出密魯菲奧雷的本部了。”
密魯菲奧雷的本部,是所有基地裡戰力最強的存在。
“即使是這樣,也沒有關係嗎?”
一字一句,幻術師語氣凝重。
繼承了世界第一殺手位置的男人沒有絲毫動搖。
他本來就走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
“那麼,和我簽訂契約吧。”附身在匣兵器身上的六道骸張開翅膀,從小庫洛姆懷裡飛出來,和芥川平視,“為了讓你潛入密魯菲奧雷本部,我需要臨時憑依在你身上……安心,隻不過是臨時的契約,我對你這種行屍走肉不感興趣。”
……
簽訂精神契約的時候,六道骸走進了芥川龍之介的精神海當中。
還未睜開眼,他便感受到了漫天的傾盆大雨劈裡啪啦的打在身上,一陣疼痛。
昏暗暗的天被厚的不可思議的烏雲遮蓋的嚴嚴實實,泥濘的道路到處都是水坑,雜草已經被淹沒,周圍望去滿是荒涼空蕩,隻有一處破舊不堪的城門能夠勉強躲雨。
六道骸走到了城門下。
高高的牌額上,寫著羅生門三個字。
“契約結束的話,你就應該出去了。”
稚嫩的嗓音響起的時候,六道骸恍然回神,看向了身旁。
精神世界誠實的反應著一個人內心的本質,雖然精神世界會隨著年齡段或者思維、形態而發生大大小小的改變,但終究還是反應著一個人現在的現狀。
除了如六道骸這樣的幻術師能夠隨意的操控精神世界以外,絕大多人的精神世界都應該會呈現出和本人心態相匹配的模樣——渴望的事情,喜歡的東西,或者恐懼的存在,都可能會成為精神世界裡的風景。
那麼,六道骸想:為什麼芥川龍之介會是這幅姿態呢?
——年幼的、瘦小的、看起來幾乎不堪一擊的孩童模樣,而且一看就營養不良,臉小小的一張,讓那對黝黑的眼睛看起來更大了。
那是貧民窟時期、年僅八歲的芥川龍之介。
這是沒有Reborn陪伴在身邊的年紀。
同樣是即將被Reborn撿回去的年紀。
這個男人,無比渴望自己能夠回到這個時期。
他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先生。
但是內心深處,卻還是誠實又卑微的期待著對方會和過去一樣,能夠再度將他這隻瘦骨嶙峋的無心之犬從滿是利益、謊言和背叛的底層世界裡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