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潼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一家人其樂融融吃著飯, 爸爸媽媽寵溺地看著她, 滿臉都是幸福的樣子;而後場景一轉,他們帶著她去動物園, 爸爸媽媽忽然不見了,她在亂石遍地的野外迷了路, 怎麼也找不到他們。
心裡又怕又急,耳邊傳來野獸長嘯,狂奔著,找回去的路;接著就是一段淩亂的過去記憶,最後,場景轉換到十歲那年, 她躲在衣櫃裡,看見母親倒在血泊中,凶手轉過頭來,是爸爸的臉……
林映潼受到驚嚇,尖聲大叫著從床上驚坐起來。
意識到這是個夢。
滿目的白色,床頭吊著輸液瓶,手上插著針管, 目光在病房裡四下逡巡。
她怎麼會在這裡?
林映潼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腦袋亂糟糟的,想不起來。
剛才那個夢還在腦海中徘徊不去, 心裡很亂, 心跳極速, 沒有來由的恐懼感包圍著她。
哪裡有一雙眼睛看著她,時刻緊密地盯著她。
林映潼轉頭,背後是一堵白牆,什麼也沒有。
即便如此,還是一陣一陣沒由來的心慌。
想到很多年前,在葉家的大彆墅裡,那幾年的生活,也時常發生這樣的感覺。
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時刻緊密盯著自己。
她生來敏感細膩,倒也並不曾特彆關注,隻把原因歸結於膽子小,敏感諸如此類。
房間裡很靜,隻有儀器的輕微響聲,伴隨著窗外嗚嗚的風聲。
她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胸腔口震顫。
再一次轉過頭去,身後依舊什麼都沒有。
太害怕了。
這種恐懼感,伴隨著那個噩夢,像潮水一樣席卷而來。
林映潼全身顫抖不已,坐在病床上,屈折著雙腿,緊緊抱住自己,把臉埋進臂彎。
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浮現出夢裡那個場景,她爸爸的臉轉過來,透過衣櫃的門看向她,像一把銳利的刀,刺進她心口。
害怕。
好害怕啊。
沒來由的恐懼感包裹住她。
拚命搖頭,想把腦海中那個影像搖晃掉。
門從外麵被人打開,在安靜的室內傳來輕微的聲音。
林映潼全身僵硬,連呼吸都止住了,心跳也停了似的,全身繃成一張弓,緊繃著,緊緊抱著自己,抖個不停。
葉奚沉打開門,看見眼前的景象。
心臟猛的一縮。
他頓在門口,看著床上縮成一團的人,半天沒有動。
葉奚沉一看這個情況就知道不好了。
林映潼暈過去之後,就被人發現了送到醫院。
葉奚沉在開會的過程中接到消息,會開到一半匆匆趕往醫院。了解情況之後,葉奚沉隻覺得事有蹊蹺,叫人去查,很容易就查到了廖依頭上。
據東門的保安說,看見林映潼上了廖依的車。
而廖依卻像沒事人似的,連句慰問都沒有。中午的時候,秦格來,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這事咋整?”
都欺負到頭上了,你說呢?葉奚沉給他使了個眼色,“等不到年後了。”
秦格一下子悟了,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要拿廖家開刀?”
葉奚沉沒接話,斂著眉眼,像是在盤算計劃些什麼。
葉奚沉沒有馬上找廖依的麻煩,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林映潼的健康問題,彆的都可以放在第二位。
他特地聯係了曼奇。
知道她很抗拒看心理醫生,和曼奇商量著怎麼騙她。
他不知道廖依對林映潼做了什麼,又或者說了什麼,但眼下的情況,比他想象當中更棘手。
在商場上,他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什麼都難不倒他,可是唯獨,唯獨麵對林映潼,一萬個小心還是覺得不夠。
葉奚沉在門口站了五六秒,看著床上蜷縮成一團抱著自己的女人,心疼不已。
他不知道該怎麼走近她,怎麼擁抱她,就像一隻受過傷害的動物,他怕自己的接近為她帶來困擾,她會掙紮受驚最後逃離。
葉奚沉站了許久,也沒有走近,他有些束手無措。
或許是愛的太深,不知道該用什麼姿勢去靠近她嗬護她。
林映潼蜷縮著,抱著自己,腦袋埋在臂彎間,像埋著頭的鴕鳥。
她一直在等待對方走過來,整個過程她閉著眼睛,攥緊拳頭,腳趾蜷著,不敢動。
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
緊張的情緒維持了一段時間,有些累了,漸漸放鬆下來,腦袋從臂彎裡抬起來,看向門口。
眼前有些發黑和暈眩,是因為長時間埋著頭,眼球受到壓迫,出現短暫視覺障礙。
在光影重疊的影子裡,林映潼看清門口站著那個人。
是葉奚沉。
仿佛舒了一口氣。
她抬頭看著他,對視著,雖然沒有語言交流,眼神卻得到了很好的交流。
葉奚沉也放輕鬆了,嘴角勾起一個如釋重負的笑,走過去,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肚子餓不餓?”
林映潼這才感覺到肚子餓了,點了點頭。
“想吃什麼?”葉奚沉坐在她旁邊。
林映潼卻又搖了搖頭。
葉奚沉看著她,沒有再說話了,隻是看著她。
她的頭發因為睡過覺,有些亂糟糟的,有種莫名的淩亂美,臉上有些困倦,懵懵的樣子,眼睛卻亮的出奇,嵌在這張白透的小臉上,恍惚間,葉奚沉想到十年前那個小姑娘,嬌嬌柔柔的,心裡泛起說不出的心疼和柔軟。
“葉奚沉,”她帶著鼻音,聲音小小的,“能不能抱抱我,我有點害怕。”
葉奚沉攬過她,抱進懷裡,手指覆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揉著,小小軟軟的一團,真想藏起來占為己有。
他把臉埋在她香軟的發裡,深深呼吸著,輕聲叫她的名字:“林映潼。”
懷裡的人動了一下。
感覺到男人輕輕舔咬著她的耳垂,聲音悶悶的,帶著無比的溫柔,鑽進心裡:“不要怕,葉奚沉在這裡。”
“嗯。”她抱緊葉奚沉,在他懷裡乖巧點頭。
終於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