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永平王詫異不已:“書勉雖憔悴了許多,可活得好好的,林美人何來此問?”
昨兒書勉同書勤一同來府中做客,那孩子雖不曾言語,可卻一直巴巴地坐在一旁聽他們談話,這在以前實屬少見。
如今這般,無非是想從他嘴裡聽到關於林美人的隻言半語。
又見書勉比前幾日越發消瘦了,他便知,這孩子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心中還是放不下。
他本不想再管,但今日意外遇見林美人,想起書勉實在可憐,書勤又為弟弟憂心如焚,這才臨時起意,想著讓林美人給書勉帶句話,也好讓那孩子安心,自此往前看。
可這林美人,為何一上來,就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她一個弱女子,記恨書勉這情郎不曾護住她,他理解。
可書勉不過一介尚未考取功名的文弱書生,婚姻大事上違背父母意願已屬大逆不道,如何再能與太後抗衡。
書勉當時被宋尚書打得昏迷,醒來後得知林美人為了他已經入宮,他百般自責,痛不欲生,大病一場多日不起。
而後稍能起床,就立馬拖著病體到他府上,托他捎了紙條進來,隻為勸她看開珍重。
二人青梅竹馬情誼深厚,書勉已經儘力。
可這林美人,竟痛恨書勉到如此地步,恨不得他去死?
永平王眉頭皺起,不解地看向林思淺。
聽完永平王的話,林思淺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好一個宋書勉,傳了紙條來宮中,騙得可憐的林念瑾自儘,他倒是活得好好的。
這算什麼,得不到就要毀掉嗎?
枉她還覺得他也算得上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呸,簡直是狼心狗肺。
當初那紙條,若當真就是這人模狗樣的永平王幫著傳進來的,那他就是個幫凶。
今日這事又算什麼,見她沒死,好好活著,故意說這些話來惡心人?
但可憐的林念瑾已經去了,活著的是她林思淺。
林思淺不想再搭理,按照規矩對著永平王福了福身,牽起悲憤交加已然紅了眼眶的竹香就走。
心中疑惑未解,可這林美人話說一半黑著臉便走,如此無禮,這可不像書勉口中那溫柔得體善解人意的姑娘。
永平王轉身,朝著林思淺的背影說道:“還請林美人留一句話,本王帶給書勉,也好讓他安心。”
林思淺頭不回,緊緊咬著牙齒不作回應。她怕自己一旦張嘴,就會口吐芬芳。
永平王追著又問了句:“隻一句便好,日後自不會再打擾。”
可安靜的甬道,隻有急匆匆的腳步聲,無人回應。
永平王盯著林思淺絕情離去的背影,站了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這些孩子們的愛恨情仇,著實讓人看不懂。
隨從走過來:“王爺,咱們可是回府?”
永平王背手往前走:“去找陛下手談一局再走。”
“主子,我家姑娘是不是白死了?”竹香被林思淺牽著,聲音帶著哭腔,手在微微發抖。
林思淺用力攥了攥竹香的手:“回去再說。”
話音剛落,就見前方浩浩蕩蕩一隊人抬著禦輦迎麵走來。
一掃到禦輦上那道黑色的身影,林思淺心中就是一個咯噔,扯著竹香急匆匆掉頭,快走幾步轉進一旁的巷道,換了條繞遠的路回雅音殿。
鄭福眼尖,遠遠地認出了林思淺:“陛下,那轉頭繞進巷子的,好似林美人。”
見到陛下掉頭就跑的妃子,這林美人當屬闔宮第一人。
陸離也看到了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無他,隻因那一身大紅大綠實在印象深刻。
見到他就躲,倒比那些總是想方設法接近他的女人更加識趣。
見皇帝陛下一副不予理會的冷漠神情,鄭福知趣地閉了嘴。
又往前走了一段,和永平王撞了個正著。
永平王儒雅而笑,拱手見禮:“臣弟給皇兄請安。”
陸離鳳眸微抬,麵無表情:“免禮。”
永平王絲毫不介意皇帝的冷淡,頗為熟稔地上前兩步:“皇兄這是要去哪,我正想去尋你下棋。”
陸離看了一眼壽寧宮的方向,抬了下手:“也罷。”
“落轎。”鄭福高聲一喝,抬禦輦的太監們將禦輦放下,陸離走了出來,和永平王陸鈺並肩而行,轉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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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和宮正殿,臨床榻上,皇帝和永平王對麵而坐,安靜地下棋。
不知為何,陸離手執黑子,望著棋盤,久久不落。
陸離的棋風如同其人,一向大開大合,殺伐決斷,從不會像今日這般舉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