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淺回頭瞪人:“寫不寫嘛?”
陸離:“好,寫。還有呢?”
林思淺興致盎然道:“一同抓螞蚱,一同捅馬蜂窩……”
陸離悶笑不止,手抖得拿不住筆,墨汁點點,濺得紙上到處都是。
林思淺炸毛:“陸遠之你還能不能好好寫了?”
陸離語帶笑意:“能。”
冬日裡燒足了炭火的殿內溫暖如春,男人低沉愉悅的笑聲,還有小姑娘銀鈴般的嘰嘰喳喳聲,時不時地透過窗戶和門縫傳到了外殿。
守在外殿的鄭福也跟著一會兒笑一下,一會兒笑一下。
一旁的吳風頻頻看向他,最後忍不住說道:“鄭公公,你若是想笑,就找個地方笑個痛快,這跟個漏風的風箱似的,一會兒吃吃兩聲,一會兒又吃吃兩聲,著實聽得難受。”
鄭福一臉笑意地甩了甩手裡的拂塵:“吳大人您沒聽見陛下笑著呢嘛,往年陛下生辰,可從來沒像今兒這般笑過,雜家這是開心哪。”
“那倒也是。”吳風答道,正想再說,又停下來,低聲道:“有人來了。”
話音剛落未久,就見永平王陸鈺出現在院子門口。
二人對視一眼,鄭福迎了上去:“奴才給永平王請安。”
“鄭公公免禮。”陸鈺笑容溫和,隨後向殿內張望了一眼:“陛下可在?”
鄭福有些為難:“回王爺的話,陛下在是在,隻是陛下在同林姑娘寫字呢,怕是不方便。”
陸鈺語氣溫和:“無妨,你且去稟報。”
鄭福應是,轉身進門。
一聽永平王來了,林思淺從陸離胳膊底下鑽出來,挪到榻邊就想穿鞋離開:“哥哥,你忙正事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該出宮去了。”
陸離伸手把人抱起來放回榻上:“不急,你寫你的,我出去看看便是。”
說罷,陸離起身,走了出去。
鄭福忙從架子上拿過披風追了出去。
想到那個紙條的事,林思淺膝行著蹭蹭爬到窗戶邊,趴在窗棱上往外瞅,可窗戶紙擋著,什麼都看不見。
她又把耳朵貼在窗戶上,可不知道為什麼兩個大男人說話聲音那麼小的,什麼都聽不見。
無奈隻好作罷,坐回桌邊,雙手托腮,百無聊賴地看著那越寫越多的事項。
陸離來到院中,背著手看向永平王陸鈺,麵無表情:“何事?”
陸鈺笑著拱手:“皇兄,臣弟是來給皇兄送生辰禮。”
二人同日生辰,陸鈺自打出宮建府之後,就年年給皇帝準備生辰禮,陸離早已習慣,伸出手:“拿來。”
陸鈺好笑道:“皇兄今兒竟不請臣弟進去坐坐?”
陸離靜靜看著他,不說話。
陸鈺也不敢再磨蹭,從身旁隨從手裡接過錦盒,雙手奉上,隨後又接過一個錦盒遞上:“這是安德的那一份,她聽聞皇兄在忙,沒敢進來打擾,讓我轉交。”
陸離一一接過,打開錦盒各看了一眼,轉交到鄭福手中:“安德都知道不來打擾,比你要識趣得多。”
“你回去吧,今兒沒空見你。”說罷轉身往回走。
“那臣弟就不打擾皇兄佳人有約了,臣弟告退。”永平王笑嗬嗬說道,搖搖頭一臉笑意地走了。
---
出了宮,永平王直接派人去宋府請了宋書勤和宋書勉兄弟二人過來。
待得二人落座,他麵色嚴肅,語氣鄭重:“書勤,書勉,受你二人所托,我今日進宮特意去陛下那走了一趟。”
宋書勤宋書勉兄弟二人齊齊開口:“如何?”
永平王拍了拍宋書勉的肩膀,語重心長:“書勉,依目前情形看,陛下雖然放了林姑娘出宮,可陛下對林姑娘仍舊勢在必得,為了你,也為了整個宋家著想,你還是早日死心為妙。”
宋書勤看向自家弟弟,恨鐵不成鋼:“書勉,你看王爺也是這般說,你就聽王爺和大哥的,斷了對念瑾的念頭可好。”
原本他以為,念瑾回家,弟弟就多了一線機會,可當看到那兩名墨羽衛,他立馬知道,陛下對念瑾不曾死心。
隻是這孩子卻看不透,或者看透,仍舊不願意放棄。
無奈之下,他才趁著今兒念瑾入宮,找了王爺幫忙在宮中打探一番,看陛下對念瑾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現如今王爺都這般說了,那就說明他猜對了,書勉和念瑾此生無緣。
宋書勉麵色蒼白:“王爺,大哥,我想聽聽瑾兒如何說,我聽她的。”
永平王和宋書勤對視一眼,不再勸。
旁觀者清,他們二人都已看出,那林念瑾對書勉早已沒了昔日情意。
---
林思淺在泰和宮,被皇帝捉著手寫了大半個時辰的字,直到後來她耍賴往榻上一躺,他才放過她。
林思淺得了自由,就張羅著走,不肯留在宮裡吃晚飯。
如願以償和小姑娘一起過了生日,又一起做了那麼多事,陸離心情好,爽快地答應了。
陸離照舊步行著將林思淺送到皇宮門口,臨到告彆,他又故技重施,彎腰俯首,和小姑娘悄悄耳語道:“淺淺,記得晚上和我聯絡。”
大庭廣眾之下,這個陸遠之又這樣。
林思淺揉著發麻的耳朵,看向四周,果然看見鄭福帶著一乾太監全都在笑。
那墨羽衛們沒笑得那麼明顯,可嘴角也全都翹著。
林思淺不滿,輕聲問:“這話先前在泰和宮陛下就說過了,怎麼又說。”
陸離又湊過去:“我這不是怕淺淺忘了。”
她又不是七老八十,哪那麼容易忘。
可這麼多人圍著呢,她也不好說他,不情不願點點頭,福身施禮,帶著竹香還有裴溪裴江出宮去了。
回到尚書府,就見宋書勉帶著小廝常順等在大門外。
林思淺下了馬車,他就迎了上來:“瑾兒,你回來了。”
見他的手快挨到林思淺,裴江伸手擋住,語氣冰冷:“宋二公子,請退後。”
竹香也上前一步,滿眼恨意地看著宋書勉。
“瑾兒,我無惡意。”宋書勉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林思淺。
林思淺把竹香拉到一旁,看著裴江,客氣道:“裴大人,我能和我二表哥說兩句話嗎?”
“林姑娘請便。”裴江拱手,退後。
林思淺上前一步:“二表哥,我剛好也有事找你,你先回去,待會兒我來找你可好?”
宋書勉有些意外,隨即頻頻點頭:“好,好,那我回去等你。”
等宋書勉先一步離開,林思淺這才帶著幾人回了自己院子。
一進門,先從落霞手裡接過了小桔子,把它抱在懷裡一頓揉搓,這才把落霞打發下去,喊了竹香進了裡間。
“香兒,你坐,我想跟你說個事兒。”林思淺坐在床邊,輕聲道。
原本,她是不打算那麼快告訴香兒紙條被換掉的事。
可剛才看到香兒對宋書勉那充滿敵意和恨意的目光,她突然覺得,她沒有權力對香兒隱瞞真相,讓她認錯了仇人,平白地去恨一個無辜的人。
加上如今她又要回宮去了,以後再見到宋書勉,怕是難。
就算見了,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好好說話。
這紙條的事,她最好趁這幾天,找機會問問他,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來。
可宋書勉也是個聰明人,為了他的身體著想,她不能直接問。
這事兒,還是得和香兒商量著來,看怎麼辦。
竹香以為自家主子是要說搬回宮裡的事,她依言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小桔子,笑著說:“主子您吩咐,香兒聽著呢。”
看著香兒臉上的笑,林思淺有些不忍,伸手攥住她的手,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言簡意賅的,把紙條被換掉的事輕聲跟她說了。
香兒聽完,果然崩潰大哭,怕人聽見,她又隻能壓抑著,憋得喘不過氣來,蹲到地上不停地捶著胸口:“主子,我家姑娘豈不是白白死了,白白死了。”
看著香兒這樣,林思淺也忍不住跟著流淚,蹲下去抱住香兒,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背:“香兒,你放心,但凡有機會,我一定會查清楚實情的來龍去脈,還念瑾一個公道。”
香兒抱住林思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主、主子,咱們要怎麼查?”
林思淺:“眼下還毫無頭緒,我們在尚書府還能住三日,這三日,我們先跟宋二公子探探口風。”
香兒:“那您方才說要找二公子說話,是要把這事告訴他嗎?”
林思淺:“暫且先不說吧,他那身子骨那麼弱,我若把紙條的事說了,他得知你家姑娘已經沒了,還是因為他送的紙條沒的,我怕他撐不住,你說呢?”
香兒點頭:“奴婢聽主子的。”
林思淺:“我待會兒見他,是想跟他把話說清楚,斷了他的念想。我就說我變心了,他恨我也好,厭我也罷,總歸會以為你家姑娘還活著,他也能活下去。等他日後養好了身體,我們查出個眉目,再告訴他不遲。”
香兒坐直來:“好。”
林思淺伸手幫香兒擦著眼淚:“如今知道了真相,你再見到宋二公子,也不要像之前那般充滿敵意,但也彆露了馬腳。”
兩個人相扶著起身,香兒抬袖擦乾了眼淚:“奴婢曉得。”
林思淺牽著竹香的手往外走:“那咱們去找宋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