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一愣:“……”
隨即反應過來,小姑娘怕還是在夢裡,沒有清醒。
他回抱住小姑娘,一手兜著她的頭,一手兜著她的背,用力將她抱緊,聲音溫柔:“好了好了,在做夢呢,不哭了。”
林思淺哭了一會兒,才停下。
推開陸遠之,抽抽噎噎地說:“陸遠之,我夢、夢到你了。”
陸離用手給她擦著眼淚:“夢到我什麼了,怎麼還哭了?”
想到夢裡最後的時候,小陸遠之那讓人心疼的模樣,林思淺又開始掉眼淚,她把臉埋在陸離懷裡擦了擦,這才把夢裡的情景全都和他說了。
陸離聽完,神情有些激動:“淺淺,你夢到的,正是我小時候發生的事情。”
林思淺驚訝不已:“怎麼那麼神奇?”
陸離伸手將人攬進懷裡,下巴在她頭上蹭了蹭,語氣親昵:“興許是老天想讓淺淺了解更多的我。”
林思淺本想推開他,可一想到那小小的陸遠之,她就不忍心了。
她心情沉重,傷感萬分:“陸遠之,你要是我兒子就好了,我肯定會很愛你,對你很好的。”
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糯糯,可語氣卻老氣橫秋得像個小老太太。
陸離聽得嘴角抽了兩下,最後緩緩揚了起來。
他忍著笑意問道:“若我是你兒子,你要如何對我?”
林思淺想著自己小時候,爸媽對她的樣子,慢慢說道:“你要是我兒子,那我要把你緊緊抱在懷裡,親親你的小臉蛋,對你說‘大兒子,你最棒,娘親永遠愛你’……”
這下陸離實在是忍不住了,在林思淺頭頂上悶笑出聲。
林思淺滿心傷感,被他這不分場合的一笑,氣得當時就炸毛了。
她伸手把他推開:“你又笑什麼。”
這暴君能不能有點暴君的樣,怎麼總是動不動就笑,動不動就笑。
看小姑娘那惱羞成怒的樣子,陸離越發笑得無法自抑。
林思淺懶得再看他,哼了一聲轉過身去躺著,習慣性伸手去撈小桔子,可在被子裡摸了半天卻沒撈到。
肯定又是被這男人給丟腳下去了。
她坐起來一看,果然,小橘貓正可憐兮兮縮在床腳,見她看過去,委屈吧啦地喵了一聲。
“你彆總丟我貓啊。”林思淺掀開被子,就要過去夠。
還不等動彈,腰上就兜過來一隻大手,把她攔腰撈了回去,隨後被翻了個麵。
陸遠之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林思淺剛哎呦一聲,就和陸離麵對麵坐著了。
陸遠之總是想抱就抱她,想搬就搬她,好像她不是人,而是個小貓小狗。
林思淺不滿道:“乾嘛?”
陸離臉上沒了笑意,語氣嚴肅無比:“淺淺,謝謝你。”
見他如此正經,林思淺不解:“謝什麼?”
陸離:“謝謝你方才說的那番話。”
林思淺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陸遠之,太後那般對你,不是你的問題。”
陸離雙手握著小姑娘的肩膀,注視著她的眼睛:“小時候我不懂,我以為是我不夠好。大了之後我知道,不是我的問題,可卻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過這樣的話,淺淺你是第一個。”
在這個時代,百善孝為先。
就算明明知道太後做得不對,可誰又敢說她的不是。
更何況那女人先前是皇後,後來又是太後。
林思淺想起夢裡的情景,不解問道:“你可是太子,就算太後對你疏於照料,可先皇他不知道嗎,他不管的嗎?”
陸離伸手把林思淺鬢角的頭發捋到耳後:“先皇忙於政務,無暇顧及這等小事。”
自己親兒子都被虐待了,還是小事?
林思淺不理解。
可見陸遠之不願詳談的模樣,也不再問,隻是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胳膊:“好在,一切都過去了,你也平安長大了。”
陸離笑了:“是啊,一切都過去了,我現在有淺淺陪著,有淺淺對我好,我就知足了。”
林思淺:“……”
本來他娘就不要他了,要是知道她也不打算要他,那他不是更可憐了。
要是這陸遠之當真是個沒有人性的暴君,她就好辦多了。
她就先虛與委蛇,先把他哄開心了。
等他放鬆警惕,她就找機會逃跑,跑得遠遠的,再也不見他。
可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好?
又為什麼要這麼可憐呢?
哎!腦殼疼。
林思淺下意識地握拳捶頭。
還沒等捶上,就被陸遠之抓住了手:“怎麼了,可是頭疼?去傳太醫……”
陸離轉頭就吩咐傳太醫,林思淺忙攔住他:“我沒事,就是睡得頭暈。”
陸離仔細打量她,見她並無不適之狀,放下心來。
林思淺反應過來:“對了哥哥,你怎麼跑我這來了?快回去睡。”
陸離一指通亮的窗戶:“天大亮了,我都已經下了早朝回來,剛過來坐了沒一會兒,就見你哭。”
林思淺看著陸離眼底的倦色:“昨晚回去那麼晚,一早又要上朝,你沒休息好吧?”
陸離笑了笑,沒說話。
林思淺把他按倒在床上:“你老實補覺,我去給你包餃子,等你睡醒就差不多好了。”
陸離本想留她,一聽這話,笑著乖乖躺好了:“好。”
林思淺下地穿鞋:“你想吃什麼餡的?”
陸離的視線追隨著她:“都行,隻要是淺淺給我包的。”
林思淺:“那你還有其他忌口嗎?或者不喜歡吃什麼菜,都跟我說說,我好避開。”
陸離笑著說:“除了蝦,我都吃。以前帶兵在外,哪有那麼多講究,有什麼就吃什麼,隻要能果腹就行。”
林思淺本就對軍|人有一股莫名的崇拜,一聽這話,不由得對陸遠之肅然起敬。
可她又有些心疼。
聽他的語氣,好像有人親手特意為他做頓吃的,就是多奢侈的事一般。
他可是皇帝,怎麼過得這麼委屈。
林思淺彎腰,扯過被子給陸遠之蓋好:“好,那我就看著做。”
看著突然變得格外溫柔的小姑娘,陸離眸色一動。
等小姑娘出門,他喊了鄭福進來,如此這般,如此那般,好一頓交代。
鄭福一一應是,出了門。
找到吳風,他悄聲和吳風說了陛下的吩咐,說完忍不住感歎道:“吳大人,您說陛下如此安排,那不是在向林姑娘賣慘嘛?”
吳風雙手抱臂,麵無表情:“陛下還用得著賣慘,陛下那是實慘,我吳某孤陋寡聞,我是沒見過哪個親娘這般虧待自己兒子的。”
鄭福嚇得連忙四下裡看:“吳大人,這話我等心知肚明便好,何必說出來,讓陛下聽了去又該傷心了。”
想想陛下暗中吩咐他查的那些事,吳風冷哼一聲:“怕什麼,陛下又不是小時候那個哭爹喊娘的奶娃娃了。”
鄭福瞪眼:“吳大人你這話就不對,咱陛下何時哭爹喊娘了。”
吳風:“喊是沒喊,可鼻子沒少哭吧,你我二人都跟著哭了多少回。”
想起三人一同長大的時光,鄭福頗為感慨:“是哦,一晃這麼多年都過去了。”
感慨完,鄭福笑道:“如今好了,陛下有了林姑娘,我估摸著,很快就該有小皇子小公主嘍。”
吳風斜眼看他:“林姑娘在廚房,那你還不快去找她說話,把陛下小時候的慘事都說給她聽,回頭我在把陛下從軍時候的慘事說給她聽。”
鄭福:“是嘍,是嘍,這可是大事,我現在就去。”
話落,一甩拂塵,腳步輕快地走去了小廚房。
吳風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好好一個陛下,一遇到這位愛吃八寶鴨的林姑娘,完全像是變了個人,居然還賣起慘來了,簡直有損我大楚戰神的威嚴。”
鄭福一進小廚房的門,便笑著說:“林姑娘,奴才來幫忙。”
林思淺正在切酸菜絲,聞言抬起頭來,忙笑著拒絕:“鄭公公,我這忙得過來,可不敢麻煩你。”
可鄭福背負著陛下吩咐的重大任務,硬是走到灶台前,把拂塵往燒火的竹香手上一遞:“勞煩竹香姑娘幫著拿一下。”
竹香也不知道這大總管想乾什麼,忙起身客氣地接過。
然後就看著鄭大總管坐在了她方才坐著的小板凳上,燒起火來。
林思淺:“……”
竹香:“……”
見他堅持,林思淺也就不再說話,當當當繼續切菜。
鄭福往灶坑裡添了一根柴,似不經意般說道:“今年冬天可真是冷,昨兒陛下也不知犯什麼軸,穿一件那麼薄的衣裳,愣是在院裡站了一個晚上,得虧陛下身體好……”
林思淺切菜的手一頓,看向鄭福:“你說陛下站了一整夜?在哪站的,泰和宮院裡?”
鄭福似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抬手在自己嘴上拍了兩下:“林姑娘,陛下一再交代不許和您說,您可千萬彆去問陛下,要是陛下知道奴才說漏了嘴,怕是一頓板子免不了了。”
這話是實話。
他也知道陛下這麼做,大抵是為了重陽夜那晚的事。
陛下龍體金貴,站這一晚不打緊。
可要是以後再犯軸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來,那可如何是好。
現如今看來,陛下最聽林姑娘的話。
他思來想去,這才大著膽子違背聖意,把這事給林姑娘說。
好一個陸遠之,膽敢陰奉陽違。
林思淺一想到這麼大冷的天,他穿了那件薄衫,站了一晚上,她小臉就緊繃起來。
可也不想讓鄭福挨打,隻好說:“好,我不問。”
可他答應的好好的,為什麼還要去站。
想想就生氣,林思淺揚起菜刀,當地一下剁在了菜板上。
那殺氣騰騰的一刀,嚇得鄭福忙低下頭燒火。
站了一會兒,林思淺才消氣,把菜刀從菜板上薅下來,繼續當當當切菜。
聽著那均勻的刀聲,鄭福抬頭看了一眼,見林思淺已經平息了怒火,這才開口:“想想奴才都多少年沒燒過火了,想當年,陛下剛分宮獨住,那年冬天那個冷啊,那可真是潑水成冰。可那幫狗雜碎辦事不力,陛下宮裡的炭火常常缺三少四,夜裡陛下縮在床上,凍得鼻涕直流……”
聽著鄭福那自言自語一般的話,林思淺腦中閃過小小的陸遠之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菜刀又是往菜板上一甩,叉腰氣道:“你等會兒,你說陛下一個太子,都凍得流鼻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