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枕溪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肖瑾,她甚至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再見到她。
“坐就……”她剛想出口拒絕,肖瑾已經往裡走了,仿佛默許她會跟進來似的。
木枕溪:“……”
她自後打量著肖瑾,對方穿了件墨綠色的絲綢無袖襯衣,垂墜感爆棚的深褐色闊腿褲,稍微帶點跟的高跟鞋,淺咖色波浪長發披散在背後,側過身的時候頸間細細的項鏈閃著碎光,與瓷白的細頸相得益彰。
時間好像被放得無限緩慢,一幀一幀地切割在木枕溪的眼前。
肖瑾走動時發梢被帶得微微揚起,她柔和精致的側臉,被發絲掩映的晶瑩耳垂,在包廂的光照下都充滿了虛幻的不真實感。
木枕溪朝那個“幻象”走近了一步。
幻象開口說話了,語氣溫柔:“來。”
木枕溪恍惚的眼神恢複清明,小腿一邁,走了進去。
在肖瑾眼裡她隻是發了一會兒呆而已。
假若他日相逢,我將以何賀你?
肖瑾眸底沾染一層薄薄水光,看著對麵沉默的女人,主動拿起旁邊的菜單推過去,自然地開口問道:“看看想吃點什麼?”
木枕溪說:“隨……”剛出口一個字,她猛然停住,將菜單接了過來,禮貌道,“謝謝。”
肖瑾翻起另一本,包廂裡為了營造氛圍,光線曖昧,可兩人各自翻著菜單,沒有任何眼神交流,氣氛凝結到了冰點。
肖瑾好像沒有感覺到詭異的氣氛,邊翻邊問道:“鵝肝醬、魚子醬還是焗蝸牛?”
木枕溪:“……鵝肝。”
“海鮮濃湯還是奶油鬆茸湯?”
“奶油。”
“甜蝦沙拉還是水果沙拉?”
“水果。”
……
一問一答間,氣氛居然緩和了不少。
點完菜又安靜下來。
木枕溪能感受到對方的目光清晰地落在自己臉上,先是不經意的,後來便定格了。木枕溪簡直如坐針氈,非常後悔方才一時昏頭,沒能拒絕她的邀請。
木枕溪定了定神,決定現在就走,過去了那麼多年,她無意與對方糾纏,也不想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裡。
她抬起眼眸,不期然撞上肖瑾眼裡尚未來得及掩飾的柔情和苦澀,愣了下神,再去看她已是神色淡淡的樣子,眸底波瀾不興。
木枕溪忽略心裡的異樣,去拿旁邊的手袋,打算告辭:“我還是……”
咚咚咚。
服務員端著頭菜進來,懷裡抱著捧嬌豔欲滴的玫瑰花,看看兩人,露出標準八顆牙的微笑,將玫瑰花遞往木枕溪,肖瑾淡然出聲道:“給我吧。”
肖瑾把玫瑰花接過放到一旁,溫聲解釋:“之前定的,不知道是你。”
木枕溪頓了一秒,才說:“嗯。”
肖瑾盯著她的神情,沒在她臉上看到多餘的表情,將失落藏進了眼底。
肖瑾:“嘗嘗吧,我聽人說這家店味道還可以。”
木枕溪附和:“是還可以。”
肖瑾接著問:“你來過?”
話題自然而然地打開了,木枕溪點頭:“來過幾次。”
“那……”肖瑾問,“那這家店還有什麼好吃的菜式嗎?”
木枕溪本能感覺她一開始想說的並不是這句話,但是什麼她猜不到,更沒有興趣去猜,委婉地表示拒絕:“我沒注意過名字。”
兩秒過後,肖瑾另起話題:“國內發展得很快。”
木枕溪想:你也走了很久。
木枕溪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條斯理地用餐刀切割著盤子裡的鵝肝,漫不經心問道:“這次回國是一時興起還是?”
肖瑾明顯感覺到她身上的氣場變了,從一開始看見她的驚愕,進來後的拘謹,到現在的進退有度遊刃有餘,難以窺測出真實情緒。
十年,足以改變一個人。木枕溪不再是那個會對著她臉紅的小女生了。
肖瑾:“定居,我在這裡找了個工作。”
木枕溪:“挺好的。”
肖瑾沒等到她的追問,問她為什麼回國,為什麼留在這裡工作,唇角微澀,頓了頓,自顧自接下去道:“林城大學給我發了聘任書,下學期開學,我就可以去上班了,教比較文學。”
木枕溪:“嗯。”
她發自內心地想:大學老師,真的挺好的。
肖瑾忍不住問:“你呢?”
木枕溪動作未停:“什麼?”
肖瑾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想窺探她平靜外表下湧動的真實,問:“你在做什麼?”
木枕溪抬眸淡淡掃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簾,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和你有關係嗎?”
肖瑾啞然,低頭苦笑。
寂靜的空間裡隻有刀叉偶爾碰到一起相撞的聲音,各自無話。
服務員上了第二道菜:奶油鬆茸湯。
木枕溪中午隨便對付了一下,晚上是真的餓,那道鵝肝堪堪給她墊了個胃,湯上來後她便取了碗勺,自己先盛了一碗,沒問肖瑾要不要,也沒有看過她一眼。
從前,她都會先給肖瑾盛的,還會試好溫度,生怕燙著她哪怕一點點。
肖瑾眼裡閃過懷念神色,沒有去碰那道湯。
木枕溪平時懶散,但需要她正經的場合卻能無縫切換到正經模式,像個大家閨秀。就和上學的時候一樣,在外人和在她麵前完全是兩個人。
木枕溪一口一口地喝著湯,袖子有些礙事,她停下來,將袖口往上提了提,露出一小截白皙手臂。
肖瑾情不自禁地將視線移到了她右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