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枕溪僵住了身子,步子下意識想往前邁,理智讓她停留在原地,靜靜地和對方對視。
肖瑾咬咬唇,要走過來,抬腳,身形先晃了一下。
木枕溪再也忍不住,上前扶住了她,眉眼壓著厲色道:“傷都沒好,往外瞎轉悠什麼?”
肖瑾用手臂揮開她手,賭氣道:“不要你管!”
吵架就吵架,至於這樣嗎?不跟她說話,還疾言厲色,有話不會好好說嗎?她錯在哪裡改就是了。
“不要我管?”木枕溪要去扶她的另一隻手停在半空,頓住,收了回來,冷淡道,“好啊,那你自己走,我看你能走到哪兒去。”
肖瑾果真一瘸一拐地舉著吊瓶往前走,她不知道去哪兒,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隻能順著走廊往前。剛走出幾步,便覺得體力隱隱支撐不住,咬緊了牙關,硬是沒停。
“你給我站住!”木枕溪在後麵叫住她。
肖瑾眼淚不爭氣地湧了出來。
旋即是急促的腳步聲追上來,木枕溪抬手接過了她右手的吊瓶,說:“你以為——”
她話沒說完,愣住,近乎無措地看著她臉上的淚水。
她對肖瑾的眼淚從來沒有抵抗力。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隻要紅一下眼眶,她便心如刀絞。
肖瑾用空出來的右手抹了把眼睛,眼淚卻越來越多了。
“木枕溪……”她用哭腔喊她,帶著控訴。
木枕溪喉嚨哽了哽,沙啞地應了聲:“嗯。”
肖瑾哭得越發凶了,說:“你這個騙子。”
木枕溪垂在身側的左手握了握,攥成了拳。
肖瑾:“你說過不會不理我,也不會讓我哭的。”她把臉埋進木枕溪肩膀,很快薄薄的布料便被溫熱的液體打濕了。
木枕溪沉默良久,反手擁住了她,啞聲道:“對不起。”
肖瑾哭得十分凶殘,木枕溪隻好又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哄道:“我錯了,不哭行不行?”
“不行。”肖瑾哽咽,張嘴一口叼在她肩膀上。
有點疼。
可木枕溪卻從這疼意感受到了一種舊日的溫情,幾乎讓她鼻酸落淚,好像多年來缺失的那一半終於被補全,靈魂得到了完整。她閉上眼,放縱自己沉淪進這個懷抱,和帶著疼意的戀人的親近裡。
如果沒有那十年就好了。
她就不會這麼意難平,將自己陷進牢網,深深地紮了根,像一頭在囚籠裡苦苦掙紮卻無濟於事的困獸。
她們之間不可能再有未來了。
木枕溪溫柔地撫了撫肖瑾背後的長發。
可眼前這個人是沒有十年記憶的那個人,她昔日的戀人。
她還是天真、無邪、驕縱、可愛,是世上一切美好的總和,開心時會和她撒嬌,惱怒時會和她耍脾氣,她的喜、怒、哀、樂,全都牽動著自己的心。在她心裡,她們甚至剛剛在一起,她還有無儘的美好的憧憬,看著她時眼睛都會發光,充滿依戀和歡喜,好像整個世界都亮了。
她無法無動於衷。
與其這麼折磨自己,也折磨她,不如……把這當做一場夢好了,一場意外編織出來的,她們還在一起的美夢。
“肖瑾。”她比肖瑾高出幾公分,下頷擱在對方肩膀上,輕柔地蹭了蹭,聲音前所未有的柔情,“我們回病房好不好?”
“不好。”肖瑾自然聽出了這是她示弱的訊號,拿喬道。
木枕溪低笑了聲,胸腔裡微微震動。
這個笑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肖瑾已經接受了醒來是十年後的現實,但這個木枕溪……她將臉抬起來,近距離地觀察木枕溪,眸底閃過驚豔神色。
她真的好漂亮。
比昨天,不是,比十年前還要漂亮。
記得她第一次見到木枕溪,是在老師辦公室門口,她是課代表,過來拿老師改好的試卷,出來的時候一個人影冒冒失失地衝過來,把她手裡的試卷撞落了一地。
那是個下午,開始西斜的淡金色陽光映照在長長走廊,穿著藍白相間高中校服的漂亮女生烏發剛過耳,劉海卻很長,疏於打理似的,快遮住眼睛,蹲在地上一邊道歉一邊幫她撿試卷。抬起頭的時候,習慣性將劉海往上撥了撥,衝她靦腆地笑了一下,肖瑾看清了她的麵容。
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笑起來的時候左頰的小梨渦若隱若現,像是天使在引誘人犯罪。
現在的木枕溪眉目如畫,更讓人移不開眼。
木枕溪察覺到她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眼神,低頭,挑眉,好笑的神情:“嗯?”
肖瑾臉紅了,害羞地把臉重新埋進她頸窩裡。
木枕溪:“???”
她一隻手攬著肖瑾,就著這個彆扭的姿勢把人扶了回去,也是這一回,她發現肖瑾很瘦,尤其是手腕細得嚇人,仿佛一用力就可以掐斷了,誠然住院這幾天清減了不少,但不至於瘦到這個地步。
她這些年過得不好麼?
木枕溪忍不住去想。
轉而將念頭拉了回來,這與她無關。
肖瑾回到床上,心神依舊不寧,一隻手扣著木枕溪的手腕,生怕她走似的。木枕溪由她拉著自己手,她今天下午睡了很久,暫時還不怎麼困。
“木枕溪。”肖瑾帶著一點小心地喊她。
木枕溪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