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時躲不掉, 她走得靜悄悄。
——《飄搖》
二零零五年十月,秋風送爽, 校園裡桂花飄香,從大開著的窗戶送進光線明亮的教室。
下課鈴響了。
物理老師收起教案,在講台上整了整, 威嚴直視下麵的同學:“下課。”
班長:“起立。”
全體起立,桌椅響動, 低頭微微鞠躬, 齊聲道:“老師再見。”
“同學們再見。”物理老師將目光投向坐在靠窗第三排眉眼精致的女同學,笑了, “數學課代表,曹老師讓你去他辦公室拿數學卷子, 他已經改好了。”
剛坐下的肖瑾站了起來:“謝謝吳老師, 我現在去。”
她個子大概在一六五左右, 梳了個清爽的馬尾, 眼黑膚白,明明和大家穿著一樣的藍白色高中校服,瞧上去卻比其他人要整潔乾淨許多, 從領口到褲腳整整齊齊,在喧鬨的教室裡硬生生多出一絲不合時宜的矜貴感。
物理老師前腳走, 肖瑾後腳就出教室了,教室裡的討論和哀嚎聲從物理老師讓她拿卷子那句話開始就沒斷過。
“老班怎麼改卷子那麼快啊。”
“這次題目好難啊。”
“我有道大題和肖瑾對答案的時候和她不一樣, 要死。”
“你才一道, 我最後三道大題全都錯了, 這卷子可千萬不要讓家長簽字啊,否則我就慘了。”
“想多了,就老班那個德行,你不如盼望著他發現卷子有問題又拿回去重新改了,你還能晚一天挨爸媽罵。”
林城一中,是林城最好的重點中學,曆史悠久,隨處可見茂密盛裝的鬆柏,樹葉稠密,夏季樹蔭下尤其涼快。路旁還種了桂樹,但不是很密集,點點淺黃色點綴在綠葉間,香而不豔,濃而不鬱。
肖瑾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估計到老師辦公室正常步速需要四分鐘時間,再回來,正好是上課時間,沒時間在路上耽擱,所以收回了視線,目不斜視地朝著辦公樓的方向走去。
辦公室的門開著,肖瑾站在門口,提了提唇角,抿出一個笑,抬手叩了叩門。
正是課間,教師辦公室很熱鬨,兩個年輕女老師在嘰嘰喳喳地討論這周六去哪兒逛街,兩個男老師對最近正在進行的NBA新賽季聊得熱火朝天,還有一個年紀大些的提著水壺在窗前慢慢悠悠地澆花。
她一敲門,埋首在滿桌作業的曹老師沒聽見,這澆花的老教師先看見了,笑眯眯的:“是小肖同學,先進來吧。”又揚了聲音喊,“老曹,你們班寶貝來了。”
其他老師陸陸續續看過來,都露出親切的笑。
饒是肖瑾被叫習慣了,也不由得臉一紅,不好意思地低了低眉。
學生有學生的圈子,老師有老師的圈子,平時辦公室裡誰誰班上成績怎麼樣,誰誰班上有好苗子,那彼此都是清清楚楚的。
肖瑾從入學第一天起,名氣就在老師圈子裡傳開了,她中考成績全市第一,是市狀元,招生辦主任親自去了她家,生怕被彆的學校搶走了生源,學費住宿全免,還給了五萬塊獎金,不過林城一中基本上是全省最好的中學之一了,肖瑾父母商量過後,還是讓她在本地念,不過住宿就算了,他們嫌住校吃住都不能得到保證,委屈了她們女兒,讓她走讀上學,說是走讀,其實是司機接送,哪怕走路隻需要十分鐘。
肖瑾父母工作非常忙,經常不在家,肖瑾已經習慣了家裡隻有保姆阿姨的日子,對走不走讀也無所謂,反正都是念書,高三畢業就出國,本科碩博連讀,她的人生計劃早就製定好了。
高一入學有摸底考試,不僅是學生暗暗較著勁,連老師們都在等著看市狀元的表現,改完卷把遮住名字的封條一撕,肖瑾比第二名高出二十分,五科滿分,其他均接近滿分,總分離滿分隻差五分。
老師們:“!!!”
得了這個寶貝疙瘩的曹老師笑開了花。
一中的校長是個任性的人,彆的高中早早地按照中考成績分好了班,偏偏這位校長不走尋常路,高一入學並不分班,而是將學生隨機分配班級,要搞平等教育,等到高二再根據成績重新分班,文理科各一個實驗班,其他為平行班。本來麼,這樣會讓家長對學校喪失信心,自家優秀孩子要去彆的重點,哪個不是一進去就是尖子生彙集的實驗班的,所有教育資源可著勁集中,到你這兒還得從普通班念起?教學質量誰來保證?
但是每年一中給出的成績單都讓其他學校眼紅,眾位家長趨之若鶩,想儘辦法把孩子往裡塞。實驗班重點率高得嚇人不說,就連平行班的學生,都一個個地甩開彆人一大截,不知道校長有什麼法門,總之他上任幾年,強勢推行了這個政策,沒多久就成了一中的特色,質疑聲偃旗息鼓。
肖瑾一個市狀元,被分到了曹老師的高一(1)班。一中對升學卡得很嚴,基本上不存在渾水摸魚進來念書的,在初中的成績也是各個學校裡拔尖的,學生與學生之間的基礎有差距,但遠沒有到達天塹的地步。
曹老師聽到老教師招呼,這才抬頭,一見肖瑾就笑:“來拿下試卷。”他抑製不住臉上的喜意,提前說,“你又是滿分,這最後一道題我花了不少精力,就想刁難你們,尤其是你,沒想到還是被你做出來了。”
肖瑾不驕不躁,聲音平緩:“謝謝老師。”
曹老師道:“謝我乾什麼?”
肖瑾抿唇:“您教得好。”
曹老師是數學老師,也是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