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枕溪問:“什麼?”
殷笑梨語出驚人:“沒勸你睡了她。”
木枕溪嗆了聲。
殷笑梨道:“真的,你和她交往半年花了多少錢,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她拍拍屁股走人了,你什麼也沒留下。當初要是睡了,好歹能回點兒本。”
木枕溪覺得她這就是歪理,滿臉荒唐道:“你交男朋友就是為了睡彆人嗎?”
殷笑梨義正詞嚴道:“是啊,不睡他我交這男朋友乾嗎?放家裡當擺設嗎?沒點兒屁用。”
木枕溪連連擺手,不敢苟同。
她在情|事上還是很保守的,牽手、擁抱、接吻,按部就班,每一步都得感情到了,才能水到渠成。至於肖瑾……
木枕溪眼神黯淡,垂眼望著杯底。
肖瑾是個無法用任何條框和進度定義的特例。她來的時候轟轟烈烈,在她心裡野草般自由瘋長,像太陽一樣,濃烈又明媚,讓人無從抵禦;走的時候也是一夕之間,帶走了所有的色彩和溫度。
殷笑梨用水杯敲了一下桌子,喚回了出神的木枕溪。
“我們晚上吃什麼?”
木枕溪看看天色,已經快暗了,說:“要不火鍋?”
“安排。”殷笑梨比了個“ok”的手勢。
木枕溪去小區車庫開車,開導航的時候手指頓了頓,兩指將地圖縮小,看了眼位於地圖右上角的她原來住的小區。
殷笑梨係好了安全帶,催促道:“好了沒有,我要餓死了。”
木枕溪手指下移,點了開始,機械女聲在車內響起。
殷笑梨熟練地開了木枕溪車裡的音樂,她不喜歡爵士,換了個專輯歌單,聽重金屬搖滾。木枕溪這個專輯就是為了她準備的,一路上聽得木枕溪腦仁兒疼。
偏偏殷笑梨邊搖頭晃腦還要和她聊天:“哎,上回你問我要的鏈接,小道具買了嗎?好用嗎?”
木枕溪雙眼目視前方,淡道:“沒買,我後來抄經了,效果挺明顯的。”
殷笑梨屏息一秒,爆笑出聲。
木枕溪被她笑得臉紅:“有那麼好笑嗎?”
殷笑梨樂不可支:“有啊有啊,哈哈哈哈哈哈,沒聽過大齡女青年要靠抄經禁欲的,你真不學學我?我給你找個安全的,注意衛生,約一下不會有問題的。”
木枕溪:“不。”
殷笑梨感覺到了她的堅決,惋惜地歎口氣,說:“那隻能祝你早日覓得真命天女了。”
木枕溪:“借你吉言。”
殷笑梨:“哈哈哈哈哈。”
過了會兒,她又說:“像你這樣的是不是叫童子姬啊,我說的是女子旁的姬,武林外傳的姬無命,被呂秀才嘴炮說死的那個,你知道吧?就那個姬。”
木枕溪額角愉快地跳起了小青筋。
殷笑梨猖狂大笑。
紅燈,木枕溪踩了刹車,充滿殺氣地瞪她。
殷笑梨秒慫,舔了舔嘴唇,誇獎臉吹捧她:“那個,潔身自好挺好的,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她非常浮誇地衝木枕溪作了個握拳的姿勢,誌玲姐姐語氣,“溪溪,加油呀。”
木枕溪忍無可忍道:“閉嘴。”
***
肖瑾站在原地,對著木枕溪留下的便簽紙凝視良久,低頭,眉眼繾綣地在落款印下一個溫柔的輕吻,整齊地對折後收進了錢包。
她把房子裡裡外外地檢查了一遍,木枕溪走得很乾淨,什麼都沒留下,包括先前肖瑾特意耍小心機記下的那些生活用品,估計都被打包扔掉了,而且沒扔在樓下。臨上樓之前,肖瑾已經看過樓門前的垃圾桶。
最後肖瑾在洗臉盆裡發現了一根屬於木枕溪的頭發,木枕溪的頭發隻到鎖骨,顏色也和她的不一樣,是溫暖的淺栗色,肖瑾把那根頭發裝進了透明的密封袋,放進包裡。
當夜,她點開和木枕溪的聊天對話框,牙齒咬住下唇,又鬆開,反複數次,最後還是關掉了。
不出意外,木枕溪應該是把她拉黑了。
肖瑾兩手交疊,枕在腦後,望著頭頂的天花板,想:木枕溪每天晚上躺在這裡的時候會想什麼?有沒有某個時刻想到自己?想起的是快樂,還是痛苦?應該是痛苦居多吧。
她睜著眼歎了口氣。
枕邊的手機嗡嗡震了起來。
不會是木枕溪,肖瑾不緊不慢地拿過來,看清來電顯示後接通,淺淡笑意一點一點自然漫上眼角,暖聲道:“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
“不算突然吧,我這周末去趟中國,有個融資項目要談,你到機場接我?”
“哪天?幾點?”
“我看一下。”那邊停頓了一會兒,說,“北京時間,周日,下午三點吧,你有空嗎?沒空我就自己過去,你把地址發我。”
“有空。”
“那就周日見啦,你那兒不早了,先睡吧,晚安。”
“晚安。”
肖瑾掛了電話。
來電的是齊音,美籍華人,華爾街精英,她在國外的朋友,也是唯一知道她這些年境遇的人。雖然齊音和她在這件事上的看法完全不同,甚至和她完全相悖,但並不妨礙她成為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齊音來了,即便不是久待,但肖瑾還是感覺自己孤立無援的生活似乎多了一根支柱。
肖瑾在木枕溪家裡隻住了一夜,第二天便回到了她原先租住的房子,木枕溪不在,那個房子對她來說便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她會和房東續租下去,如果有一天木枕溪還願意回來的話。
周日下午兩點半,肖瑾到了國際航班到達處的接機口。
三點十分,一個身材高挑、堪比超模的混血女人拖著行李箱,走路帶風地出現在了她眼前,齊音摘了足以遮擋大半張臉的墨鏡,露出深邃明麗的五官,鬆開行李箱的拉杆,笑著和肖瑾擁抱了一下。
“好久不見,肖。”
“好久不見。”肖瑾回抱她。
齊音放開她的肩膀,拒絕了肖瑾幫她拉行李箱的手,問:“你是開車來的嗎?”
“對。”
“帶路。”
雷厲風行的作風,被齊音從工作帶到了生活。
肖瑾聳了下肩膀,習慣了似的,沒廢話,笑著給她帶路。
一個在前麵走,一個在後麵跟著,齊音人高腿長,步子邁得格外大,故意含笑催她:“走快點。”
肖瑾回頭瞪她一眼。
齊音把步子放小,沒過一會兒,故態複萌。
兩個人都不怎麼多話,到了車上,肖瑾開了副駕駛車門,齊音坐到後座去了,她要用筆記本回複工作郵件,坐前麵不方便。
一個開車,一個在後頭工作,車裡隻有藍調爵士悠揚地從音響傳出來。
到小區樓下的時候齊音仰頭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神情。
“齊音?”已經走到她前麵幾步的肖瑾回頭。
齊音跟著她刷電梯卡上樓。
輸門鎖密碼的時候,齊音特意看了一眼,眉梢動了一動。
“進來吧。”肖瑾從鞋櫃裡取了雙拖鞋放在友人麵前。
齊音抱著胳膊在屋子裡來回走了一圈,最後點評道:“還不錯。”
肖瑾在廚房倒水,聞聲笑回了句:“我看了很久才決定的。”
肖瑾把水放在茶幾上,杯底落在玻璃上,發出輕輕的磕碰聲。齊音視線在茶幾上掃視,肖瑾會意,拉開抽屜拿了個煙灰缸出來。
齊音從包裡取了包女士香煙出來,熟練地叼了一根含在嘴裡,沒往回收,接著朝肖瑾遞過來。
肖瑾擺手:“戒了。”
齊音詫異挑眉:“什麼時候?”
肖瑾笑:“回國之前。”
齊音點點頭,將煙盒蓋上,放回包裡,自己點了煙,細白煙霧繚繞在唇邊。
肖瑾喉嚨有點癢,抿了口水,緊接著偏開視線。
齊音指間的細長香煙燃到一半,肖瑾起身去冰箱拿了兩罐酒過來,開了其中一罐,慢條斯理地喝著。
齊音在煙灰缸邊緣磕了磕煙灰,吐出一口白霧,半晌,開口問她:“你這次回國,連房子都租了,是打算待多久?什麼時候回美國?”
肖瑾深吸口氣:“我不回去了。”
齊音沒聽懂:“嗯?”
肖瑾握著易拉罐的手指緊了緊,雙眸低垂,緩緩笑了。
“在這裡的話,好歹……能離她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