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枕溪人高腿長, 步子故意邁得大, 肖瑾跟得有點艱難。
木枕溪餘光掃到身後, 在走得再快點讓肖老師毫無風度和慢一點在外麵給肖老師留點麵子中猶豫了一番,還是選擇了後者。
兩人一前一後地上了三食堂四樓, 期間自然依舊免不了和肖瑾打招呼的師生。有和肖瑾比較熟的老師,眼珠子往木枕溪身上瞟,笑道:“這位是……”
“她是我……”肖瑾看木枕溪,眼神征詢她的意見,木枕溪不說話,肖瑾便說,“一個老朋友, 特地來學校看我的。”
同事說:“哦哦哦。”
兩人沒寒暄,錯身而過。
木枕溪斜她, 故作冷淡地說:“彆往自己臉上貼金,我說了是來招聘的。”
肖瑾早就想好了理由,說道:“我不是為了給你省事麼, 說來招聘的, 她肯定又要問,你不是不喜歡我多話嗎?”
木枕溪錯愕:“我什麼時候說不喜歡你多話了?”雖然她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 但她不能說。
肖瑾笑:“我說錯了,是我自己不想多話,最近嗓子有點疼。”她順勢裝了個可憐。
木枕溪接連瞟她兩眼, 判斷著這話裡的真假, 忍住了沒問是不是前陣子吹冷風吹得感冒了。這段時間她們見過幾次, 但肖瑾都沒怎麼開口說太多話,她一時無法確定對方是否感冒。
肖瑾等了會兒,沒等到木枕溪的詢問,低頭摸了摸鼻尖掩飾自己的小心思,往餐廳裡邊走,自如道:“這會兒人多,不知道還有沒有包廂了。”
木枕溪:“沒有包廂就坐大廳。”
肖瑾語氣輕快,俏皮地說:“那可不行,我有話想和你說。”
木枕溪心裡便開始敲起小鼓來,有話說?她想說什麼?難不成真打算蹬鼻子上臉?
肖瑾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麼,回頭安撫她道:“我不做什麼,不用緊張。”
木枕溪嘴硬道:“你從哪裡看出來我緊張?”
小奶貓開啟戒備模式了,一不小心就要炸毛。肖瑾勾了勾唇,果斷把鍋扣在了自己頭上,笑道:“又說錯了,是我緊張。”
木枕溪:“……”
肖瑾去前台問,天遂人願,還剩兩間包廂,肖瑾要了其中一間,服務員領著二人前往走廊,在一扇門前停下,微微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等二位都入座,她在旁邊站著等點菜,另來一個服務員上了壺茶水。
肖瑾將菜單遞給木枕溪,木枕溪沒跟她客氣,翻開菜單隨便點了兩個家常炒菜。
她還回菜單的時候看到肖瑾似乎在出神,手指指節微屈,輕輕扣了下桌麵:“肖瑾?”
肖瑾眨動了一下眼睫,接過來她手裡的菜單,望著她挽唇輕笑。
木枕溪莫名其妙。
等服務員確認好菜品出去,木枕溪才問她:“你剛剛在笑什麼?”
“我在笑……”肖瑾單手支著下巴,不再刻意壓抑自己眼睛的情意,語調輕柔地說,“你對我真好。”
木枕溪:“???”
有病嗎?這哪裡叫好了,還是近來一連串的事情把她刺激得抖M了?
肖瑾看她複雜的眼神就知道她誤解了,解釋說:“我沒病,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木枕溪陷入久遠的回憶。
肖瑾說:“不是高中,是相親的那次。”
木枕溪點頭:“記得,怎麼了?”
肖瑾咬唇笑道:“那時候你對我特彆冷淡,連句話都不想和我說,點菜的時候我問一句你答一句,我當時特彆怕你摔了碗走人。”
木枕溪:“是麼?”她亦忍不住笑,明明是去年七月份的時候,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了。
肖瑾不乏哀怨地說:“是啊,還說我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連碗湯都要彆人給我盛才喝,我明明是看著你發了會兒呆。”
木枕溪憶起往昔種種,反駁道:“你本來就是嬌生慣養,哪回出去不要我伺候你。”
肖瑾笑意愈深,雙眼微亮:“那是你自己願意,又賴到我頭上。”
木枕溪看著她眼角止不住的笑意,笑意裡都是知足,一時有些恍惚,她們錯過的這些年,寥寥數語間,仿佛被另一種東西填滿了,它的名字叫做——回憶。不在彼此身邊的時候,還有回憶常隨,是以十年後再重逢,竟也不覺得生疏。
木枕溪突然不說話了,輕歎了口氣,提起桌上的熱水壺燙餐具。
肖瑾緊張道:“你生氣了嗎?”
木枕溪抿唇,說:“沒有。”
肖瑾看著她。
木枕溪知道她現在敏感,燙好自己麵前的這份餐具後,示意肖瑾將她的遞過來,肖瑾說:“我自己來。”
木枕溪不悅:“嘖。”
肖瑾聽話地遞了過來。
木枕溪邊倒熱水邊不帶任何情緒地淡淡問道:“你這些年……在國外都做些什麼?”
“念書。”
“除了念書。”
“啊?”
“有沒有更具體一點的。”木枕溪波瀾不驚地掀了掀眼皮,正對著肖瑾猜測的神情,“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這是主動了解她的過往嗎?
肖瑾狂喜,但不敢確定,謹慎地確認道:“你真的想聽?”
木枕溪耐心耗儘:“不說算了。”
就當是一時衝動吧。
肖瑾連忙道:“我說,我說,你彆不高興。”
木枕溪將燙好的餐具還了回去。
肖瑾斟酌著,要從哪個地方說起,半分鐘後,她開了口:“我平時就在學校上課,不上課的時候就在家裡做飯、看書、寫論文,有朋友約我出去玩的話就會出去玩。”
“都玩些什麼?”
“開party,去酒吧,有時候會結伴旅旅遊。”
“你喝酒?”木枕溪記得她酒後是個什麼德行。
“嗯。”肖瑾覺得她看過來的眼神瞬間帶上了深意。
“喝醉過嗎?”木枕溪問她。
“醉過幾次……吧?”肖瑾很少醉,但酗酒上了頭,有時候沒辦法控製。她印象裡似乎有過幾次。
木枕溪臉上登時浮現一層薄薄的慍色。
肖瑾忐忑地問:“怎麼了?”
木枕溪陰腔怪調道:“你醉酒之前在哪兒,醉酒之後在哪兒,還記得嗎?”
肖瑾說:“在家裡啊。”
木枕溪挑眉:“嗯?”
肖瑾說:“我不在外麵喝醉的,都是一個人的時候才肆無忌憚。”
她記起自己高三開學不久,成年那天,為了慶祝,開了瓶酒喝,還哄著木枕溪和她一起,木枕溪比她小一個月,隻淺淺地抿了一口,結果肖瑾越喝越開心,直接斷片了。醒來以後就看到木枕溪縮在角落裡,活像被蹂|躪過的小白菜似的,一見她就躲。肖瑾問她,木枕溪紅著臉支支吾吾地把她酒後的“暴行”說了,又給她看自己背上被撕開一條口子的T恤。
肖瑾目瞪口呆,她的本性就這麼因為醉酒暴露了?
她確實無時無刻不想親近木枕溪,想要和她親密無間,但平時表現得還是非常正派,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木枕溪禁不起嚇,她打算徐徐圖之。誰知道不小心下了劑猛藥,歪打正著,之後便順勢而為,掰著手指頭度日如年般數著木枕溪十八歲生日的到來。
肖瑾輕輕地咳了聲,說:“放心,沒人看到過我醉酒。”
木枕溪眼裡閃過一絲竊喜,壓了下去:“……噢。”
頓了頓,她問:“你為什麼要把自己喝醉?”借酒消愁嗎?
肖瑾幾秒鐘沒言語,而後抬眸直視著她,坦白說:“想看見你。”
她眼裡深情似海,木枕溪心上一沉,不知道怎麼接。
猶豫間,肖瑾飛快地垂下了眼,用玩笑的語氣輕鬆道:“不過一次也沒看見過,就算看見了,我這個喝完就斷片的德行,也不記得了。那是出國前幾年的事情了,後來再也沒醉過。”
木枕溪順著她的話題一帶而過,乾巴巴地說:“喝酒對身體不好。”
肖瑾笑道:“所以我現在已經戒酒啦。”
木枕溪又是一句:“……那就好。”
氣氛微妙地凝固,正當木枕溪不知道怎麼另起話題的時候,上菜的服務員如同神兵天降解救了她。三菜一湯,菜是兩葷一素,搭配兩碗白米飯。
服務員走了,肖瑾一看菜的成色,說:“我在國外練了一手好廚藝,有機會的話做給你吃。”
木枕溪看看正中央的那缽湯,又看看肖瑾麵前的湯碗,心不在焉地說:“上回不是吃過了嗎?”
“那時候我不是失憶麼,都是靠肢體記憶隨便做的,比我真正的廚藝差遠了。”
“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木枕溪嗤笑。
“真的,不信你下回到我家嘗嘗。”肖瑾趁機發出邀約。
“這個湯裡還放了什麼?顏色看起來很好看。”木枕溪並不高明地轉移了話題。
正在木枕溪遲疑要不要給大小姐盛湯的時候,大小姐小心地挽了挽袖口,站起來盛了一小碗湯,木枕溪心裡鬆了口氣之餘,又有點失落。
肖瑾把湯碗放在了她麵前。
木枕溪:“???”
肖瑾說:“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次的事情,我也為你做一次,不過分吧?”
木枕溪:“可是……”那時候她們還是情侶。
肖瑾打斷了她的話:“你要是覺得不合適,可以給我也盛一碗,公平。”
木枕溪:“……”
公平是這樣算的嗎?這弄得跟交杯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