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著肖瑾不強勢一點,肖瑾就坐火箭了。
肖瑾說:“想和你說會兒話。”
木枕溪覺得《大悲咒》挺好的,暫時不想坐火箭,委婉地拒絕:“電話裡不能說嗎?”
肖瑾抿唇說:“我看不到你的表情,怕不能準確地表達出我的意思。”
木枕溪終於察覺自己可能想歪了,正經的語氣詢問道:“重要的話嗎?”
肖瑾同樣認真地回答:“嗯。”
木枕溪說:“好,那你過來吧,還是我去接你?”
“你洗完澡了嗎?”肖瑾問她。
“剛洗完,在抹身體乳。”木枕溪老實道。
肖瑾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她忽然覺得,自己也有一點衝動了,應該明天約個咖啡廳說的。
孤女寡女,深更半夜,共處一室,容易擦槍走火。
肖瑾說:“我過去了,你到門口接我,先掛了。”
木枕溪愣愣地:“好。”
木枕溪掛完電話還呆了一會兒,接著猛然回過神,提煉出方才二人對話的重點:肖瑾要到她家來了!現在!立刻!馬上!
啊啊啊啊!
木枕溪手忙腳亂地從衣櫃裡拽了套衣服穿上,包裡翻找出門禁卡,奪門而出。
一路狂奔到樓下,肖瑾還沒出現,木枕溪連口氣都沒時間喘,對著手機前置鏡頭照了照,扒拉著自己濕淋淋且亂七八糟的長發,努力像個人樣,接著肖瑾便出現在她視線裡。
肖瑾穿得很嚴謹,連衣長裙,帶跟的涼鞋,搭了件西裝小外套,和她平時出門的裝扮一樣,如果不是和自己一樣濕潤的長發,木枕溪會以為她是半夜出門赴一場約會。
木枕溪手腳快不知道往哪兒放了,朝肖瑾邁出去幾步,發現自己同手同腳了,連忙糾正過來,等走到肖瑾跟前,訥訥的,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好巧啊?
神經病嗎這不是!
你來我家啊,歡迎歡迎?
更神經病,還顯得傻裡傻氣。
肖瑾看她傻站著,忍俊不禁,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動,眼神柔軟,說:“低頭。”
木枕溪乖順地彎腰,低頭。
肖瑾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
木枕溪不躲不避,等她揉完,方扭捏道:“濕的,都是水。”
肖瑾說:“我知道,我又不瞎。”
木枕溪哦了聲。
她忽然有點開心,不對,不是有點,是很開心。
兩人僵持在原地,麵對麵,互相瞅著對方。
不知道是誰先笑的,反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兩個人都笑得眼眉彎彎。
肖瑾朝大門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木枕溪先走了兩步帶路,肖瑾跟在她後邊,木枕溪陡然駐足,回頭牽過了肖瑾的手,手心微涼,手掌柔軟。肖瑾垂眼望著兩人牢牢交握在一起的手,差點動搖了心裡的想法。
木枕溪大概不知道她對自己的吸引力到底有多大,等將來真的在一起了,肖瑾非得在她身上把這筆賬都討回來不可,起碼讓她三天下不了床。
肖瑾磨牙。
木枕溪開了門禁,又刷了電梯卡,兩人一前一後進去,並肩而立,看著隨著電梯上升而跳動的數字。
電梯門開了以後,肖瑾往左右張望了一下,明知木枕溪會帶她去,明明先前來過,還是多此一舉地問了句:“左邊還是右邊?”
木枕溪溫和地回答:“右邊。”
木枕溪按了指紋,然後輸入了一串密碼:890910。
肖瑾瞟了一眼,心裡湧上狂喜,望向木枕溪的目光熾熱。
木枕溪察覺到她的眼神,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進門以後,木枕溪從玄關的衣櫃裡給她拿拖鞋,肖瑾拽了拽她的衣角,低聲問:“你什麼時候換的密碼?”
木枕溪背對著她:“就……去年十月份,你約我出去過後幾天。”
肖瑾繼續追著她問:“為什麼啊?”
木枕溪彆扭道:“想換就換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好的。”肖瑾忍笑。
木枕溪讓她坐在沙發上,倒過來一杯水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肖瑾望著她往臥室走的背影,疑惑道:“你還乾什麼去?”
“拿個東西。”
還有什麼好拿的?肖瑾想著,抿了口水,四下打量著屋裡的擺設。
木枕溪住的地方很有她自己的風格,最顯著的就是生活氣息,她搬過來不到一年,就已經添置了很多物件。無論是牆角的巴西木,還是茶幾花瓶裡新鮮的插花,飄窗擺放整齊對稱的抱枕,一麵牆上用木架隔了個小型的博古架,擺滿了或精致或有趣的小擺件,地板一塵不染,所有的一切都很木枕溪。
肖瑾家裡,哪怕她自己比木枕溪空閒很多時間,也隻會整理書房,一本一本地往上加書,除了書房和廚房,其他地方都不像有人生活過的痕跡,衛生有家政阿姨定時打掃,簡而言之就是很冷清。
她沒有心思放在享受生活上,一心研究學術,朋友倒是交了很多,但多半是出於從小到大的習慣,習慣進了骨子裡,沒辦法改變。
本來以為這輩子都要得過且過下去,沒想到命運最終還是眷顧了她。
木枕溪從臥室出來,見到的便是肖瑾上身微傾,手裡捏著一支白色馬蹄蓮,湊在鼻尖好奇地輕輕嗅聞,很專注的樣子。
聽到木枕溪的腳步聲,肖瑾把馬蹄蓮插回花瓶裡,手搭在膝蓋上,神態自若地說:“我就是隨便看看,這個花挺好看的。”
木枕溪嗯了一聲。
肖瑾往她右手看,發現她手裡拿了個吹風機。
肖瑾:“???”
木枕溪指了指離插座最近的位置,說:“坐那兒去。”
肖瑾不敢相信地問:“你要給我吹頭發?”
木枕溪挑眉:“不然給我自己吹?你不是手累拿不起吹風機嗎?”
肖瑾咬唇笑了笑:“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拿不起。”
木枕溪問:“現在拿得起嗎?”她作勢要將吹風機遞過來。
彆說肖瑾討厭給自己吹頭發了,就算她不討厭,這樣的機會也不能放過,當即浮誇地“啊”了一聲,痛苦地呻|吟道:“手……我的手……啊,斷了。”
“斷手”之前還不忘挪到方才木枕溪指的那個位置,乖乖坐好。
木枕溪衝她搖了兩下頭,麵露無奈,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縱容的笑。
肖瑾長發及腰以後剪了一次,沒再染,現在除了尾端還有點泛黃以後,新長出來的已經全然是黑發了,長眉烏目,黑發雪膚,燈光映照下漂亮得驚人。
木枕溪雙目注視著她,有點挪不開眼睛。
肖瑾大大方方讓她看,雙瞳剪水,笑意盈盈。
木枕溪被她笑得不好意思,臉慢慢紅了,小步蹭到她身後,給電吹風插好電,一手梳理著肖瑾的長發,開吹風機之前,她事先提醒說:“很久沒給人吹過頭發了,可能有點沒輕沒重,覺得燙了跟我說。”
木枕溪落在她頭頂上的平平常常的話語第一次讓肖瑾感覺到鼻酸。
這麼久了,木枕溪都覺得她不真實,充滿了虛幻感,肖瑾何嘗不是一樣?她比木枕溪更加不安,更加害怕這是一場夢境,是她臆想了多年,大腦織就出來的幻夢。
夢隨時會醒。
醒在她十年前從病床上虛弱地清醒那天。
醒在她回國遍尋木枕溪不至的那天。
醒在她五年前終於聽聞木枕溪的蹤跡,滿懷期待地回國,卻發現木枕溪另覓新歡,崩潰絕望的那天。
醒在身邊沒有木枕溪的每一個白天和黑夜,隻能靠著酒精和對木枕溪的愛孑然一身地度過走向衰老和死亡的一天又一天。
可耳邊傳來的吹風機的嗡嗡聲無比的真實,穿梭在她發間的溫柔的手指亦無比真實,空氣中還能聞見馬蹄蓮的香味,那是木枕溪買的花。
她以前做夢從來沒有夢到過花。
真好啊。
木枕溪握著吹風機的手一頓,接著迅速往上揚,關掉了風。
因為肖瑾突然轉過來,抬手抱住了她的腰,把臉埋進了她的懷裡,還眷戀地蹭了蹭,小狗一樣。
“嚇我一跳。”木枕溪低柔地輕斥,不輕不重地屈指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就著這個姿勢繼續給她吹頭發。
肖瑾好像睡著了。
木枕溪放下吹風機的時候她一動不動。
“肖瑾?”木枕溪很輕地喚她名字。
“嗯?”慵懶的鼻音,她沒睡著。
“你很累嗎?”木枕溪記得她剛抱過來的時候,很沉地歎了一口氣,那口氣仿佛一直歎進了木枕溪心底,沉甸甸的。
“嗯。”她放鬆地閉著眼,眉眼平和,難得沒有否認。
肖瑾很累。
從精神到身體,都很累。
她現在很想聞著木枕溪的氣息安安穩穩地睡上一場大覺。
“要不然你在這睡一覺?”木枕溪心疼道,完全顧不上留宿肖瑾會有什麼她無法預計的後果。
肖瑾在她懷裡搖了搖頭,說:“不睡了,我歇會兒,我還有話要和你說。”
“可以等你睡醒再說。”
“不行,睡醒我要說的話就不一樣了。”
肖瑾下巴抵著木枕溪的小腹,仰臉往上看,看木枕溪一副被嚇到的樣子,被她逗笑了,安撫道:“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木枕溪說:“我沒擔心你會對我怎麼樣。”
肖瑾想到什麼,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改口道:“也不會讓你對我怎麼樣。”
木枕溪:“……”
肖瑾說:“低頭。”
因為肖瑾坐著,原本的身高差更顯著了,木枕溪低頭低得很費力。
肖瑾摸了摸她耳朵,燙的。
她在木枕溪軟軟的耳垂捏了捏,如願以償地看到它更紅了,才大發慈悲地放過她,自己也往從木枕溪懷裡退出來,一副正經談事情的樣子。
木枕溪正襟危坐。
肖瑾認真地凝視著她,說:“我想和你定一個戀愛試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