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瑾低聲說:“我現在才反應過來,是你先說老牛吃嫩草這個詞的,你潛意識裡就是嫌我老了,是啊,我比你大一個月還有多,可不是老了麼?”
木枕溪:“……”
肖瑾甩開她的手,徑直往前走去。
***
氣氛有點怪異。
洗了澡換了身新衣服、臉蛋紅紅下樓的樓寧之看看駕駛座的二位,眨巴眨巴眼睛,剛要開口,莊笙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多管閒事。情侶鬨鬨小彆扭多正常的事,打是親罵是愛。
上了車,樓寧之問:“我們去哪兒吃飯啊?”
“一品人家。”回答的是肖瑾。
樓寧之催促說:“好的,那快開車吧,我餓死了。”
今早上樓寧之接人之前吃了一頓很豐盛的早餐,照理來說沒這麼快餓才是。肖瑾看了看她分外紅潤的臉色,目露春情,心下了然。
嫩草都有性生活了,她這頭老牛沒有。
木枕溪收到肖瑾一記眼刀,非常地冤枉。肖瑾說生氣不是生氣,說不生氣又不儘然,就是處在一種要氣不氣的狀態,氣壓低下,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觸怒她,過會兒自己能好,但這個過會兒具體是多久就不知道了。
莊笙是個公眾人物,怕暴露她身份,所以選了一家高檔餐廳,木枕溪請客,回頭找樓總一起報銷。
木枕溪開車,肖瑾回頭和莊樓二位溫聲討論著下午的行程。
樓寧之沒聽一半直接睡著了,莊笙把她腦袋輕柔地托到自己腿上枕著,衝肖瑾歉然地笑,壓低聲音道:“不好意思,我們吃飯的時候商量吧。”
到了目的地,木枕溪把三人放下,去找停車位,肖瑾從降下的車窗看進去,就分開這麼幾分鐘她就依依不舍了,木枕溪回了個安撫的眼神,柔聲說:“你先帶她們進去。”
肖瑾回過身,莊笙看著她說了句:“你們的感情很好。”
肖瑾沒料到這位冷冰冰的大明星會主動和她開腔搭話,微微一怔,笑道:“你們也是。”
莊笙回:“謝謝。”
樓寧之小臉上寫滿了擔憂,說:“我聽木枕溪說你們倆耽擱了好多年,要好好珍惜呀。”
肖瑾點點頭。
莊笙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揉了揉樓寧之的腦袋,轉眼道:“走吧,勞煩肖小姐帶路了。”
肖瑾提前訂了座位,三人被服務員引領著落座後,倒了茶,她頻頻往門口看,莊笙又淡道:“我們倆看看菜單,你去接木小姐進來吧,免得她找不到。”
肖瑾麵露遲疑,這畢竟是木枕溪的差事。
樓寧之:“我們倆這麼大個人了,不會丟的,你趕緊去,不要在這兒當電燈泡啦。”
話糙理不糙,電燈泡肖瑾坐得也挺彆扭的,略一頷首,快步出去了。
樓寧之咬著嘴裡的杯沿,看著肖瑾的背影發笑。
莊笙將她手中杯子取下來,臉上的冰冷被濃濃的笑意取代,道:“還咬,顯你牙好?”
樓寧之“哎呀”一聲:“沒有啦,我就是覺得她們倆一把年紀了,戀愛談得還不如我們。這種小彆扭,我都多久沒有鬨過啦。”
莊笙手指捏捏她耳朵,說:“是,她們都沒你乖。”
樓寧之捂臉作害羞狀,鑽進她懷裡。
木枕溪從停車場步行過來,見到門口立著的那道倩影,雙眸微微睜大,從走到跑,迎了上來,驚喜道:“你怎麼出來了?”
肖瑾說:“出來接你。”
木枕溪一麵說“我這麼大的人有什麼好接的”一麵笑彎了眼睛,兩人手勾著手上樓,正瞥見莊樓二人交頭接耳,有說有笑,親昵得不行。
看見她們,莊笙臉上笑容依舊,如冰雪初融。
木肖二人一愣,互視一眼,將眸中的驚訝很好地掩蓋過去。
樓寧之熱情招手,說:“我們點好菜啦,你們快看看。”
木枕溪自然地把菜單交到肖瑾手上,環視四周,這裡環境不錯,一麵臨湖,就餐的桌位都相隔較遠。離她們最近的一桌是兩位女客,年紀在四五十,看穿著打扮和氣質都不俗。
她怕給莊笙帶來麻煩,對周圍多注意了幾分,最後視線落在了背對著她的那位女客上,莫名的直覺讓她接連看了好幾眼。
肖瑾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問:“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木枕溪若無其事地收回眼神,蘊出一個淺笑,“點好了嗎?”
“點好了,你看一下?”
木枕溪確認過後,招來服務員,直接點了菜。
樓寧之話多,到哪裡都不會冷場,飯桌上一直都很熱鬨,肖瑾在交際上比木枕溪強得多,再加上木枕溪這幾天被樓寧之念叨得快有了心理陰影,便放任肖瑾和樓寧之聊。
莊笙給樓寧之剝蝦,木枕溪專注地替肖瑾剔著魚刺,兩人間或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笑意。
那邊聊得熱火朝天,莊笙聲音低低的:“小樓她話多,這幾天辛苦你了。”要知道一開始莊笙沒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著實也震驚過一個人怎麼能這麼多話,嘴巴跟永動機似的。
木枕溪忙說:“沒什麼沒什麼,她很活潑。”
莊笙彎了彎眼睛,顯然對她的誇獎很受用。
木枕溪即便對她的美貌有了一定的抵禦力,仍不由得微怔,這次她很快就收回了心神。
鄰桌背對著她的那位女客對她對麵的人說了句什麼,起了身。木枕溪不知道為什麼那麼注意對方,在對方一有舉動的時候注意力便全數被吸引過去了。
“我去趟洗手間。”周辛月笑著對麵前的好友道。
“去吧去吧。”
周辛月去洗手間的必經之路要路過一桌客人,那桌上是四個漂亮得放到人群裡都矚目的年輕女人,周辛月沒做停留,卻在剛走出幾步以後,聽到了來自身後的,激動中壓抑著顫抖的聲音。
“留步。”
周辛月詫異回眸,對上了一雙漂亮的深茶色的眼睛。
肖瑾、莊笙、樓寧之都沒反應過來,木枕溪就從座椅上赫然站了起來,叫住了方才路過她們餐桌的中年女人。
周辛月化著精致妝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疑惑:“你是?”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麵前的年輕女人,二十八|九歲的年紀,個子很高,一七五上下,留了一頭略長過肩膀的頭發,五官綺麗明媚。
這麼出色的臉,她認識的話應該會有印象,但周辛月沒有任何印象。
“您好。”木枕溪朝對方微微欠身,透著一絲小心和尊敬,眼眸深處卻是暗含的期待,“冒昧請問,您是姓周嗎?”
她確定自己不認識她,但為什麼眼前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能說出她的姓氏。
周辛月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仍保持著周到的禮數:“我是姓周,請問你是?”
木枕溪眼睛唰一下就亮了,下意識往前衝了一步,卻在意識到這樣會唐突對方後,將這股衝動鎮壓了回去。她深鞠一躬,才自我介紹道:“我叫木枕溪,十年前,您在醫院給過我一筆錢,讓我繼續外婆的化療。”
言語裡充滿感激。
十年前,木枕溪的外婆到第三次化療就沒錢了,家裡油儘燈枯,木枕溪以為隻能看著外婆等死,卻沒想到有個陌生人如神兵天降,朝她施以援手,對方不肯告訴她名字,隻說她姓周,她的家人今天出院,看她年紀還這麼小,便順手幫了她一把。
木枕溪想給她打借條,將來她賺了錢再還給對方。周辛月執意不要,並且在那天過後就消失了。木枕溪記著對方的好,一直心懷感激,幾年前見到和她一樣遭遇的彭永超,便出手幫助了彭永超祖孫倆。
她隻知道周辛月姓周,不知道她是哪裡人,也不知道她住在哪裡,這麼多年木枕溪試圖找過她,卻因為信息太少,不了了之。
沒想到會在這裡巧遇對方!
莊笙和樓寧之對視一眼,眼睛裡俱是茫然,不過她們默契地沒開口打擾。
沒人注意到一旁的肖瑾,一抹濃烈的震驚出現在了她的眼中,久久不散,隻能垂下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辛月盯著木枕溪的臉看了半天,終於露出淺淺笑意,說:“是你啊,你都長這麼大了,和以前變化太多,我差點沒認出來。”
木枕溪問:“您這些年一直在林城?”
周辛月擺手笑道:“沒有,我前幾年搬到彆的地方去了,這次是過來小住,順便和朋友敘敘舊。”
莊樓二人還要木枕溪作陪,周辛月那邊也有一起吃飯的友人,不是說話的好時機,木枕溪便提出想和周辛月交換聯係方式,改日請她吃飯。
周辛月心生為難,要知道當年她不過是……現在小姑娘記了她這麼多年,她怪不好意思的,但看木枕溪言辭懇切,她心中歎了口氣,同意了。
周辛月和木枕溪交換聯係方式的間隙中,視線往她身旁的餐桌一轉,有兩個她都不認識,另一個低垂著頭的,忽然抬眸和她對視了一眼,周辛月看清她的臉,頓時一怔,麵露驚喜,脫口而出:“小——”
卻見肖瑾眉頭緊皺,朝她用力搖頭。
周辛月將後麵的字咽了下去,差點嗆著自己。
木枕溪對這邊的動靜一無所覺。
肖瑾起身道:“木枕溪。”
木枕溪轉頭,揚起笑容:“怎麼了?”
肖瑾從裡側的座位裡走出來,道:“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木枕溪遲疑:“這個……”一句兩句的她不知道怎麼介紹,況且她對周辛月也不了解。
沒等她回答,周辛月主動開口道:“叫我周姨就好了。這位是……”
她話是問的木枕溪,眼睛看的卻是肖瑾。
木枕溪說:“周姨,她是肖瑾,我……女朋友。肖瑾,這是我的恩人。”
肖瑾笑容得體:“周姨好。”
周姨眼睛彎成月牙,說:“小瑾好。”笑容裡卻多了一絲對待木枕溪都沒有的熟稔和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