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曉筠:“不過沒關係,我們不需要你的喜愛,知道她好我們就放心了。”換個角度想想,他們是傷害過肖瑾的人,木枕溪對他們的敵意,一定程度是出於對肖瑾的愛。
盧曉筠安慰自己。
盧曉筠:“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木枕溪挑眉:“您說。”
盧曉筠道:“你知道我們對你沒有敵意了,我想讓你替我們給肖瑾帶句話。”
木枕溪偏了偏頭,凝目望她,說:“恕我直言,阿姨,不是我不肯替你們帶,而是你瞞著她私下約我見麵,讓我帶話,你覺得肖瑾會怎麼想?”
盧曉筠臉色一白。
肖瑾肯定會覺得他們是想對木枕溪做些什麼,她根本不相信他們了,如果存在信任,就不會不把她們倆複合的事情告訴他們。
不管他們怎麼解釋,肖瑾都不會聽的,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草木皆兵,關係說不定會因此惡化。
是她疏忽了,沒有想到這層,以為木枕溪和肖瑾親近,有些話由她來說會好一些。
盧曉筠看著木枕溪的臉,不動聲色地再度打量了一圈,問道:“為什麼幫我們?”
“幫你們?”木枕溪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嘲諷地勾了勾唇角,冷漠道,“我隻是不想讓肖瑾受到傷害。”
盧曉筠啞然片刻,笑道:“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
木枕溪抿了口從上桌到現在沒喝一口的奶茶,道:“還有彆的事嗎?”
盧曉筠看著她,說:“沒有了。”
木枕溪站起來,微微欠身:“那我先告辭了。”
盧曉筠注視著她漸漸走遠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視線裡亮光一閃,盧曉筠看著桌腳留下的那條手鏈,走過去拾了起來,想要喊木枕溪,她走得已不見蹤影。
盧曉筠掏出手機想給木枕溪打電話,卻在撥出前一秒遲疑了下,返回了主界麵。
木枕溪疾步匆匆,一分鐘都不想在這個茶餐廳多待,她和盧曉筠這次會麵雖讓她有些意外,但在她心裡並沒有掀起多少波瀾,肖瑾父母的接受與否,在她知道當年的真相後,對她來說就不重要了。肖瑾想要重歸於好,這是個蠻長的和解的過程,不是她能幫得上忙的,隻能交給時間和肖瑾自己。
木枕溪是開車到中途發現手鏈丟了的,貴重倒不是特彆貴重,但那是殷笑梨送給她的。木枕溪不得不在前方路口掉頭,往回開。
茶餐廳在樓上,木枕溪剛在路邊停好車,打算推門下去,卻見那個出口處並肩走出來兩個姿態親密的美婦人,手勾著手,年紀相當,外貌都在四十出頭。
一個是和她剛見麵不久的盧曉筠,另一個赫然是——周辛月!
木枕溪眸子微微一顫。
她握著車門把手的手定住,視線追著那兩個人,兩人說說笑笑地上了同一輛車的後座。
木枕溪心頭浮現出一抹異樣。
盧曉筠和周辛月……這兩個在她心目中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竟然是認識的?而且看她們倆熟稔的模樣,周辛月又是過來小住,她們倆豈不是早就相識?
那當年那筆錢,是巧合?還是……周辛月為什麼不說?盧曉筠在方才的談話中也並沒有提,如果想博得自己的好感的話,說出來豈不是更好?
木枕溪低垂雙眸,若有所思。
木枕溪等那輛車離開後,回了茶餐廳,問有沒有看到她的一條手鏈,服務員說沒有。木枕溪又問:“我走以後,和我一起的那位是不是又接待了一個朋友?”
這個時段沒其他客人,服務員記得很清楚,說:“是啊。”
“她們倆關係看起來怎麼樣?”
“挺親近的吧。”
“好,謝謝。”
木枕溪從茶餐廳出來,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頭眯了眯眼。明明太陽當空,木枕溪卻忽然覺得有股冷意襲上了心頭。
***
木枕溪不在,肖瑾便霸占了木枕溪的書房。木枕溪的書房已經大變樣,肖瑾經常從她那邊搬書過來,原來書架上的畫集和古今中外雜書中摻雜著大部頭的理論書籍,還有英文著作,一眼看上去非常駁雜。
木枕溪還把自己的書桌上的畫稿放到了紙箱裡,留了一半的空位給肖瑾平時、備課用。如果兩人同時要用書房,肖瑾就退而求其次地去客廳。
木枕溪畫起畫來是很專注的,她不在乎旁邊多一個人,但肖瑾不行,木枕溪一出現在她視線範圍裡,她便無法安心工作,恨不得黏到木枕溪懷裡去。好在木枕溪基本上很忙,大部分時間這個書房都是肖瑾在用,電腦旁有個相框,是木枕溪和外婆的合照。
肖瑾從書籍裡抬起頭,目光定格在相框裡一老一少的臉上,靜靜地想了會兒事情。
書房門沒關,所以大門響動清晰地傳進耳朵裡。
肖瑾迅速回神,拖鞋都不穿,從書房跑了出來。
木枕溪正要彎腰換鞋,聽見咚咚咚的腳步聲跑動,抬起頭,自然張開雙臂,肖瑾撲進她懷裡,把她撲得背抵在玄關上。
“你才回來。”肖瑾不滿地說,“天都快黑了。”
“路上碰到個熟人,非拉著我聊天,耽擱了不少時間。”木枕溪說出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又給她示意玄關台麵上放著的蛋糕,“給你買的,人特彆多,還排了隊。”
肖瑾稍稍消氣,撒嬌道:“什麼熟人,下回再遇到這種人你就說要回家陪女朋友,讓她們拽著你不放。”
木枕溪乖順道:“好。”
肖瑾忽然抬頭,警惕道:“男的還是女的?”
木枕溪說:“女的。”
肖瑾毫不放鬆,道:“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木枕溪好笑地說:“有男朋友的。”
肖瑾放下心:“那還好。”她抬手捏住木枕溪兩邊臉頰,“不許出去拈花惹草。”
木枕溪冤枉死了,笑道:“我哪有拈花惹草,我今天頂著你給我的吻痕出去的,名花有主,還不夠明顯嗎?”
肖瑾拉開她領口看了看,已經從鮮紅色變成了紫紅色,痕跡斑駁,沒個把星期是不會完全消了的。她磨了磨牙,木枕溪很自覺地湊過去,肖瑾又給她留了一個,這回是在側頸,夏天的衣服根本遮不住。
木枕溪:“!!!”
肖瑾舔了舔唇:“這樣夠明顯了。”
木枕溪眼睛一轉,肖瑾立刻說:“不許貼創可貼,不準戴絲巾。”
木枕溪後路儘斷,唯有妥協。
她突然想起一個好玩的事,道:“我前兩年看過一個新聞,說是一個男孩,被女朋友嘬了一脖子的吻痕,猝死了。”
肖瑾嘴角抽了抽。
先是影響市容,再是吻痕猝死,木枕溪也不屬狗啊,怎麼就老吐不出象牙來?
直到木枕溪嘴角笑容越來越大,肖瑾才意識到自己又被耍了,氣得撲上去,一張嘴直往木枕溪脖子裡拱,木枕溪還能不知道她想做什麼麼,一個就算了,種出滿脖子的草莓她絕對是沒有臉去上班了,於是一個要親,一個要擋,玄關滾到地上,地上滾到沙發,大戰三百回合。
肖瑾體力不支,率先認輸,但木枕溪也沒能討到好,她不舍得對肖瑾下重手,還是讓她得逞了兩次,現在共有一二三顆草莓。
木枕溪抱著肖瑾窩在沙發上,一下一下地梳著她的長發,懶洋洋地問:“你下午都在家乾什麼了?”
“看書。”
“還有呢?”
“想你。”
“還有呢?”
“還是想你。”
“不務正業。”木枕溪不輕不重地彈指敲了下肖瑾的後腦勺。
肖瑾細聲細氣:“……疼。”
木枕溪便給她揉揉,又呼了呼。
手指從後腦勺,摸到了她左邊額角,有一塊小小的凸起,是上次車禍留下來的疤,已經痊愈了。除了近距離觀察和親自上手摸以外,根本發現不了。
木枕溪感覺自己手指在碰上去的那一刻,肖瑾的身體不受控製地輕輕顫了一下。
“還疼嗎?”木枕溪明知這麼久了不會再疼,卻還是小心地避開了。
“不疼。”肖瑾閉了閉眼,不動聲色地吐了口氣。
她恍惚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她從漫長的昏迷中清醒過來,有個人坐在溫暖的白光中,也是這麼溫柔地觸碰著她的傷口,輕輕地,珍惜而心疼地問她:“疼嗎?”
肖瑾定定地望著白光中看不清麵孔的人,眼淚從眼角滲出,氧氣罩裡蒙起一層白霧,哽咽道:“不疼。”
可當白光散儘,病床前坐著的不是木枕溪,而是滿臉淚痕的盧曉筠。
刀砍斧劈般的劇疼瞬間鑽進她的腦子,肖瑾疼得視線模糊,下唇被咬出血,在雪白的病房裡慌忙尋找著木枕溪的蹤影。
她人呢?
“你彆激動。”盧曉筠說,“你想找什麼?媽媽給你找。”
肖瑾說不出話,如同擱淺的魚,呼吸變得困難,掙紮著,靜脈留置的針頭一歪,藥水滲出來,纖白細瘦的手背漲出來觸目驚心的鼓包。
陷入黑暗前最後一秒,看到的是盧曉筠驚慌失措的臉,還有她爸爸聲嘶力竭,帶著哭腔地大吼:“醫生救救我女兒!”
滿屋子的儀器滴滴滴響成一團,監控心跳的圖畫起伏驟然變成了一條直線,發出刺耳的一聲長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