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給的時間太短嗎?還是肖瑾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和她坦誠?
那個疑問又浮現出來。
她和肖瑾真的能白頭到老嗎?
木枕溪迷茫地問自己,把額頭貼在了冰冷的辦公室桌麵。
這天木枕溪自願加班到了淩晨,囑咐了肖瑾先睡不要等她,踏進家門卻發現沙發上躺著一個女人的身影,電視機被調小了聲音,近乎靜音。
木枕溪靜靜地站在門口望了許久,眼眶突然發澀。
她換了鞋,輕手輕腳地靠近,手剛碰到肖瑾的肩膀,對方便驚醒了,惺忪的睡眼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迸發出明亮的光彩,那是隻有見到心上人才會有的光芒。
自重逢以來,肖瑾對她的愛向來不加掩飾。
“你回來了。”肖瑾蹭著她的脖子,語氣依戀。
“嗯。”木枕溪不敢多說,怕暴露自己嗓音突如其來的沙啞。
“我不小心睡著了。”肖瑾偎著她從沙發坐起來,“下班這麼晚累不累?要不要泡個澡,我去給浴缸放水。”
“不用了。”木枕溪拉住她的手腕,將她重新撈回自己懷裡,牢牢地鎖住。
女人的體溫和氣息,熟悉得像刻進了骨子裡。木枕溪聞著她身上溫暖的香氣,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不管肖瑾如何待她,她都是自己失而複得的珍寶。
她真的不能再失去一次了。
她會死的。
木枕溪抱著她的手臂開始發抖。
肖瑾敏銳地察覺木枕溪的不對勁,想抬頭去看她表情,卻被木枕溪一隻手按下,她下巴壓在自己發頂上,低低的聲音從頭頂傳下來,落入耳畔:“周辛月是受你所托才來幫我的,是嗎?”
肖瑾腦中轟的一聲,幾乎一片空白。
她知道了。
腦海裡隻剩下這麼一個念頭。
木枕溪知道了。
木枕溪感受著懷中女人軀體一瞬間的僵硬,下巴輕柔地蹭著她的發絲,沙聲問:“為什麼瞞著我?”
“我……”肖瑾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肖瑾……”木枕溪在她頭頂呢喃,聲音裡透著難以言狀的悲傷。
肖瑾心臟猛然被一隻手攥住似的,陣陣鈍痛。
還有機會。
她強迫自己從六神無主的狀態下抽離出來,艱澀開口道:“我是怕你難過。”
“你覺得我現在很好嗎?”木枕溪壓抑地反問。
“我以為你不會知道。”
木枕溪不吭聲了,可肖瑾沒有放鬆,因為她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平靜。
“你覺得你隱瞞我是為了我好,是嗎?”沉默過後,木枕溪再度開口了,這次她的語氣裡透著寒意。
“是。”
“你知道我討厭這樣嗎?”
“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木枕溪低聲吼了句。
肖瑾全身都跟著緊繃起來,她沒有退縮,直視著她的眼睛道:“瞞著你是我不對,但不是打著為了你好的旗號,我隻是覺得時過境遷,這些舊事沒有提及的必要。”
“你覺得?”木枕溪嗤笑一聲,挑了挑眉。
肖瑾緊咬下唇。
“那你把我當作什麼?”
“愛人。”肖瑾答得毫不猶豫。
木枕溪仰臉看著天花板的吊燈,胸腔微震,喉嚨裡滾出幾聲低笑,自己這個愛人真是當得輕鬆啊,隻要乖乖躲在肖瑾身後就行了。
木枕溪赫然間從沙發起身,肖瑾比她更迅捷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放開。”木枕溪冷聲道。
“我話還沒說完。”
“我不想聽。”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肖瑾怕她不肯聽自己說完,語速飛快道,“那筆錢和我有關係,但和我也沒關係,是我被軟禁後,我爸媽為了補償你給的!”
木枕溪眸心微微一顫:“你說什麼?”
肖瑾看她鎮定了些許,恢複了正常語速,淡聲解釋道:“那筆錢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是後來他們告訴我我才知道,對我來說,那筆錢和我那段不愉快的記憶有關,所以我不想與它扯上任何關係。”
木枕溪錯愕地望著她。
竟是這樣?
肖瑾緩緩鬆開她的手腕,一臉愧疚道:“我不是故意要隱瞞的,隻是覺得隱瞞的結果,對我們倆都好。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好不好?”
木枕溪坐回了沙發上,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過後肖瑾牽著她去洗澡,木枕溪乖乖的沒有反抗,睡前和以前一樣接吻,肖瑾輕拍著木枕溪的背,感覺她的情緒平穩了許多。
木枕溪睡著後,肖瑾才小心地平躺在床上,借著黑夜的掩飾,靜靜地思索起事情來。
翌日一早,兩人一同吃了早餐,昨夜的風波好似就這麼平靜過去,木枕溪出門上班前還給了肖瑾一個甜蜜的吻,相視一笑。
剛踏出家門,木枕溪臉上的笑意倏地淡去。
她不想去相信,但是她幾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肖瑾昨晚依舊是在騙她。肖瑾的理由,說服不了她。
木枕溪從電梯直抵地下車庫,坐在車裡往外撥了一個電話,神色冷然。
“盧阿姨嗎?您有沒有空,我想和您見一麵。”
盧曉筠接到她電話雖很意外,但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我隨時有空。”
“那就一小時後,上回那家茶餐廳。”
“好。”
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誰能給她答案的話,就是肖瑾的父母了。
肖瑾瞞著她,她可以理解,但盧曉筠既然想讓她和肖瑾複合,這個籌碼為什麼不用?是沒來得及,還是這個籌碼太重不敢輕易使用?
木枕溪修長指節有節奏地叩了幾下方向盤,眯了眯眼,驅車往定好的地點趕去。
不管真相多殘酷,她都要知道!
這次她先到,盧曉筠後到,她明顯感覺到坐在她對麵的木枕溪和周日見到的很不一樣,那雙眸子朝她掃過來的時候,仿佛都帶著涼意。
“阿姨喝點什麼?”
“普洱。”
“服務員。”木枕溪招手。
一壺普洱上了上來,木枕溪替盧曉筠倒了茶水,盧曉筠接過,頗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阿姨,我這次約您來,是想問件事。”
“什麼事?”
“周辛月給我的那筆錢,是不是您授意的?”
“……是。”
“和肖瑾有關嗎?”木枕溪追問。
盧曉筠神色古怪,垂下了眼簾。
木枕溪從她的表情裡已經判斷出了答案:“有很大的關係?”
盧曉筠低聲道:“你不要問了。”語氣裡竟然有一絲為難。
木枕溪很意外,卻堅定了問下去的決心:“告訴我。”
盧曉筠搖搖頭:“你自己去問肖瑾吧。”
不是她不說,既然木枕溪有此一問,就代表肖瑾沒有說,茲事體大,她萬一說了,惹出了禍端,她沒法承受肖瑾的憤怒。她先前之所以不讓肖父來,就是怕肖父愛女心切,掌控欲作祟,會一股腦地和盤托出。
木枕溪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她將自己的手機拿出來,點開通訊錄,放在桌麵中央。
最近一條通話記錄就是肖瑾,盧曉筠看著她這一連串的舉動,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阿姨。”木枕溪漠然地看著她,道,“今天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告訴我真相;第二,我和肖瑾分手。”
盧曉筠驚了:“你……”
木枕溪麵無表情地說:“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說我和她到此為止。你知道您女兒對我用情至深,我要是真的和她分手了,她會怎麼樣?”
盧曉筠睜大了雙眼。
她萬萬想不到,木枕溪會要挾她。
這個和她女兒一般大的女孩,居然用肖瑾來要挾她,肖瑾不隻是自己的女兒,明明也是她的愛人啊!
“三秒鐘的考慮時間。”木枕溪冷漠地倒數,“三、二、一。”
盧曉筠還在猶豫。
木枕溪在倒數結束的那一秒,在肖瑾的名字上點了一下,開了免提。
肖瑾接得很快,開心的聲音:“剛上班就給我打電話了,這麼想我?”
木枕溪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盧曉筠,她手裡捏著的是一個母親的命脈。
盧曉筠快瘋了,慌忙做口型:我說我說我說。
木枕溪關了免提,臉上寒冰頃刻融化,笑著對電話那頭的肖瑾說:“是啊,想你了,不過我馬上就要工作了,所以隻能說這一句話。”
木枕溪和肖瑾通完話,瞬間恢複冰冷:“說吧。”
盧曉筠喝了一口涼掉的茶,雙手因為方才的驚心動魄而微微發抖,她哽了哽喉嚨,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給你這筆錢,是她的‘遺願’,她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去撞那個茶幾的,醫生說,要不是因為先前絕食,力氣不夠大,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你說得仔細一些,最好從頭開始,我聽不懂。”木枕溪掀了掀眼皮。
她外表看似平靜,實則手指在桌下攥成了拳。
絕食她知道,但是撞茶幾她從來沒有聽肖瑾提過,所以她以前真的自儘過,才會讓肖父肖母這麼畏懼她?
木枕溪忽然想起什麼,臉上唰地褪儘血色。
難道說折磨得肖瑾痛不欲生的頭疼也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