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是……”木枕溪記得高中的時候肖瑾用手機拍過不少合照,清楚的、糊的都存下來了,就連暑假那回她把整個相機的膠卷都拍完了。
肖瑾不悅強調:“以前是以前!”
木枕溪張了張嘴,放棄了冗長的解釋,截口道:“旅遊,拍,你想怎麼拍就怎麼拍,我去把年假休了,咱們什麼時候去?”
肖瑾臉色稍霽。
兩人在書房初步商議旅遊計劃,肖瑾倏地皺了皺眉,說:“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
“什麼事?”
“浴缸!”肖瑾驚呼一聲,殺了出去。
等兩人到浴室,浴缸裡的水早已漫了出來,一地的水。肖瑾要衝進去,木枕溪一把攔住她,脫了鞋,光腳踩了進去:“我來,你去陽台把拖把拿過來。”
肖瑾折身拿回拖把,遞到挽起了褲腳的木枕溪手上——木枕溪進門就被肖瑾纏住了,還沒來得及換掉長褲,她隻被要求做了這一件事,便在一旁看著木枕溪手腳麻利地關水、放水、拖地。
木枕溪把浴室清理乾淨,方直起腰,笑著往門口望去,肖瑾垂著眼,悶悶不樂。
木枕溪洗了把手,指背在女人臉上蹭了蹭:“怎麼了這是?”
肖瑾鬱鬱寡歡道:“我好不容易想為你做點事情,結果弄成這樣。”
“啊。”木枕溪摸著下巴,“是啊,你不說我以為你是故意讓我回家繼續鍛煉身體的,話說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肖瑾憤怒地睨她一眼。
不安慰她就算了,還落井下石。
“所以你得補償我。”木枕溪笑眯眯。
“怎麼補償?”
“陪我一起洗。”
“想得美!”肖瑾炸毛道。
家裡的浴缸根本不夠兩個人躺,再說她還沒有名分呢!
肖瑾沒發現她的鬱悶已經被木枕溪完全帶偏了,木枕溪抱著睡衣進去了,進門之前衝她呲了呲牙,笑得有點嘚瑟。她在外麵又炸了會兒毛,才明白過來,窩在沙發裡笑出聲。
木枕溪不怎麼習慣泡澡這麼“奢侈”的活動,躺在那一動不動怪無聊的,和平時一樣洗洗就出來了,還不到九點。肖瑾從甜蜜裡回神,手裡的書剛翻了兩頁,就見木枕溪和往常一樣擦著頭發進臥室找吹風機。
“你這就完事了?”肖瑾驚異道。
“不然?”木枕溪皺眉。
肖瑾:“……”她暗暗決定下回一定要找個時間帶木枕溪好好泡個澡,在此之前先把浴缸換了。她眼睛不自覺地微微眯起,泡溫泉也是個不錯的主意,提前習慣一下,還能在水裡那什麼一番,想想就覺得刺激。
木枕溪遠遠望著,忽然嘖了聲,道:“你怎麼笑得那麼猥瑣?”
肖瑾忙正經臉:“我什麼時候猥瑣了?”
木枕溪輕飄飄道:“一直。”說罷施施然回房了。
肖瑾在她後頭笑,就這一晚上了,遲早要暴露本性的,她就是熱衷這種事情,各種地方各種方法,沒什麼好遮掩的。
木枕溪一進房門,手按著自己的心臟處,撲通撲通——
跳得比平時快了好幾拍。
她有點緊張,將手拿下來,從手腕看到手指。
她怕讓肖瑾失望。
這些年畫畫落下了職業病,動不動就會手疼,嚴重的時候疼得都不能動,這段時間倒是還好,有意在調養,萬一關鍵時刻掉鏈子怎麼辦?
肖瑾要是不爽,會弄死她的,實在不行隻能動嘴了。
肖瑾在暢想美好明天,木枕溪在祈禱一切順利,罕見地“同床異夢”了一次。
周日一早,肖瑾難得在鬨鐘叫第一聲便睜開了眼睛,毫不拖延,起身下床拉窗簾,一氣嗬成。在看到外麵陰沉的天色後怔了怔。
木枕溪彎著腰疊被子,也瞧見了,神色微訝:“下雨了?”
昨天還是個豔陽天。
肖瑾打開紗窗,手往外伸了伸,掌心感覺到了細細的濕意,轉過臉點了頭:“毛毛雨。”
城北,青山公墓。
木枕溪把車停好,從後座拿出一把傘,在肖瑾頭頂撐開,沿台階一起步行往山上走去。
不是清明之類集中掃墓的日子,又是雨天,墓園裡放眼望去,仿佛隻有她們兩個人,皆是暗色衣服,融進連綿的雨幕裡。
雨勢漸大,濺在傘麵上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木枕溪換了隻手撐傘,摟著肖瑾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
肖瑾突然抬起手,推了一下頭頂的傘骨。
木枕溪差點沒拿穩:“嗯?”
肖瑾努嘴,示意她往左看,麵無表情地說:“你肩膀都濕了。”
木枕溪不放在心上,大喇喇一笑:“沒事兒。”傘重新往肖瑾那邊移。
肖瑾停下腳步,不走了,也不說話。
木枕溪:“……濕一個總比濕兩個好。”剛進來的時候雨還沒這麼大,木枕溪就隻帶了一把傘,現在決計是擋不了兩個人的。
肖瑾依舊不動。
木枕溪妥協了,她改把手圈在肖瑾肩膀上,這樣淋下來的雨有她先擋著。
她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肖瑾從進墓園後,就沒問過外婆的墓在哪裡,全程順從跟隨,這個還好解釋,人都到了,問不問沒區彆。
但木枕溪還注意到,肖瑾的目光雖然四下環顧,可對每個方向停留的時間是不同的,她停留得最久的那個方向是……
木枕溪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
赫然是外婆墓地的方向!
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出現在木枕溪的腦海裡。
難道肖瑾之前來過這裡?
“我們還沒到嗎?”肖瑾的聲音響在耳畔。
木枕溪壓下疑問,仰臉眺望不遠處的西北角,說:“快了。”
今天是來祭奠的,有什麼問題都不急在這一時。現在的木枕溪已經不擔心肖瑾會隱瞞她什麼,即便有,她也不會再像先前一樣患得患失。
“我有點累了。”肖瑾邁上一級台階,撐了下膝蓋。
“我背你?”木枕溪真心提議道。
上山的路都是台階,而且這台階建得不低,木枕溪沒什麼感覺,肖瑾走了一路,小腿肚子已經開始發酸了,她咬了咬牙,繼續往上走,說:“公墓裡呢,像什麼樣子。”
以前她來的時候都會控製好速度,哪跟木枕溪似的,仗著腿長體力好,嗖嗖嗖往上躥,肖瑾耗不過她。
眼看目的地在眼前,背不行,歇也不好,木枕溪手上帶了一點力,半摟半抱著肖瑾往上走,肖瑾腿上的負擔稍微減輕了些。
“就是這裡了。”木枕溪把傘交給肖瑾,示意把一路抱著的花給她。
肖瑾分給她一束,將傘撐在木枕溪頭頂,等她在墓前放下以後,再換她送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立在墓前,墓碑上的老人慈愛的目光從照片裡透出來,溫和地凝視著麵前的孩子。
“外婆。”頓了幾秒,木枕溪才道,“我今天還帶了一個人來,你一定想不到是誰。”
木枕溪拉著肖瑾的手腕,肖瑾往前一步,澀聲說:“外婆,我和木枕溪一起來看你了。”
墓前的白色雛菊被雨水打濕,浸潤了枝蔓。
如果不是下雨,木枕溪大抵會和外婆多說會兒話,也會把更多的時間留給肖瑾,外婆也會想知道肖瑾這麼多年是怎麼過的。
雨霧彌漫,木枕溪手指往下,翻轉手掌,和肖瑾十指相扣。
“外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肖瑾在此時偏頭,和木枕溪對視了一眼,兩人一同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木枕溪微微一笑,道:“我們重新在一起了。”
肖瑾說:“希望您在天上保佑我們,不會再有分離。”
木枕溪用沒有指甲的指尖掐了一下她的手背。
什麼分不分離的,不會說點好話。
肖瑾笑了笑。
她覺得耳邊有點不同尋常的安靜,劈裡啪啦砸在傘上的聲音不見了,肖瑾從傘下走出來,仰臉感受了一番,驚喜道:“雨停了!”
可不是麼?
碧天如洗,萬裡無雲。
尋常都不見林城有這麼好的天氣。
肖瑾笑道:“一定是外婆顯靈了。”
木枕溪也展了顏,收起傘,挪開了幾步,道:“那你跟外婆說會兒話吧。”
肖瑾說:“好啊。”
然後她就靠近了墓碑,嘀嘀咕咕地說著,木枕溪聽不清,也不會刻意去聽,不過看她喜悅神情,應該是在說什麼有趣的事。
木枕溪不由自主地彎了眉眼。
她微微張開雙臂,閉上眼,感受著迎麵拂過的山間清潤的風,前所未有的輕鬆。
不知道過了多久,冷不丁懷抱裡擠進一個人,木枕溪雙臂收緊,沒睜眼,懶洋洋地問:“說完了?”
“嗯,”肖瑾軟軟地蹭著她膩白的頸子,“該你了。”
木枕溪嗯了聲,蹲在墓碑前,把近來發生的事簡略說了說,到最後她抬起頭掃了眼幾步開外的肖瑾,低低地道:“外婆,我還有件事想求你保佑,我的手今天對我很重要,所以……”
下山的路上。
肖瑾比上山輕鬆得多,走一步還蹦兩步,忽然一個眯眼,扭頭敏銳地問木枕溪:“你最後跟外婆說話的時候,為什麼老看我?”
木枕溪確信她不會聽到自己說了什麼,氣定神閒道:“因為在和外婆說你啊。”
肖瑾微微挑眉:“說我什麼?”
木枕溪歪了歪頭,含笑答:“說你漂亮、大方、可愛、善良。”
肖瑾皺眉:“這些外婆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她以前都當著你的麵誇我。”
木枕溪一滯。
肖瑾:“哈哈哈哈。”
木枕溪也跟著笑起來,笑聲傳出很遠。
車停在山腳,木枕溪把濕了的雨傘疊了疊,放進後座的地上,她彎著腰,背對著肖瑾,剛放好,便感覺一股大力自後襲來,推上了她的背,木枕溪沒站穩,直接跪撲了進去。
木枕溪:“!!!”
肖瑾跟著爬了進來,把她擠進了角落。
木枕溪:“???”
木枕溪的車就是輛普通的三廂轎車,她個高腿長的,縮在座位裡很憋屈。更讓她覺得震驚的是,肖瑾現在的舉動。
肖瑾把後車門帶上,砰的一聲,木枕溪的心跟著咯噔一聲。
“你……”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你想乾什麼?”
“現在不是我想乾什麼,是你得乾點什麼。我,已經有名分了。”肖瑾笑眯眯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