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096(2 / 2)

彆來有恙 玄箋 16192 字 9個月前

木枕溪:“現在出去外麵的風更熱,我們先在這裡坐一會兒。”

肖瑾隻點了點頭,用手扇著風,眉眼都耷拉著,話都不想說。

等空調吹出來的風有了冷意,木枕溪關上車窗,又開出去了一段路,肖瑾才重新“活”了過來。

“齊音不怎麼愛說話,不要以為她是對你有意見。”

“記住了。”這是肖瑾第二遍說了。木枕溪知道肖瑾嘴上說她喜歡她就夠了,但心裡還是希望她能給她的朋友留下好印象。

站在航班抵達處的出口,木枕溪不自覺地抿唇,透露出些許緊張。肖瑾則是擔憂,因為齊音一直以來對木枕溪的感官都不好,希望她這次能扭轉印象。

肖瑾有些心不在焉,木枕溪往一個方向指了指,低聲問她:“是那個嗎?”

肖瑾抬頭望去,抬腳邁了過去。

木枕溪知道是了,跟了上去。

肖瑾和高她半個頭的女人擁抱了一下,才拉著木枕溪站到自己身側,給齊音介紹:“木枕溪,我女朋友。”

齊音摘下幾乎蓋住她大半張臉的蛤|蟆鏡,高貴冷豔道:“齊音。”

她說短字的中文很標準,聽不出是在國外生活,語氣冷冰冰。

木枕溪沒有被她寒氣四溢的態度嚇到,嘴角掛著溫和的笑:“久仰大名。”

兩人握了握手。

木枕溪提出中午她做東,請她去吃川菜。

齊音道謝,臉上客氣了兩分。

木枕溪走在前頭領路,肖瑾和齊音走在後頭,她耳朵好像聽到後麵兩個人在講話,聲音很小,聽不清具體在說些什麼。

她趁著一個拐彎,回頭看了一眼,兩個人卻又保持著相當的距離,仿佛隻是她的錯覺。

到了川菜館附近,木枕溪去停車,肖瑾和齊音終於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

齊音抱著胳膊:“我就擺個冷臉,你就心疼了?”

肖瑾說:“沒有。”即便木枕溪車開出去十幾米遠了,她還是不放心地壓低了聲音,“和我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你不是說你態度會儘量溫和一點嗎?”

齊音笑了聲,故意擠眉弄眼道:“行,我一會把她當即將開房的朋友,我這時候態度最好。”

“你敢!”肖瑾睜圓了眼瞪她。

齊音一副驚奇樣,繞著她轉了個圈,看她跟看大熊貓似的:“你竟然還有這種表情!”

肖瑾:“……”揉了揉眼。

瞪不下去了,眼睛疼。

她們倆就在門口等,木枕溪往回走,就遠遠地看見兩個人有說有笑,尤其是方才那位齊音女士,笑得很開懷。她越走越近,齊音的嘴巴就越合越攏,最後變成了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的笑。

肖瑾一隻手繞到身後,捅了捅齊音的背,齊音往上提了提嘴角。

木枕溪已經確定她並不喜歡自己了。

其實很好理解,立場不同,殷笑梨一開始也不喜歡肖瑾,但她是個毫無原則的顏狗,顯然齊音比殷笑梨高端很多。

木枕溪朝肖瑾笑了笑,給了她一個示意她放心的眼神。

進館子的時候,肖瑾特意往前走了兩步,雙手摟住了她的胳膊,木枕溪空著的那隻手抬起來,手背親昵擦了擦她的臉頰,眼睛裡化不開的情意。

齊音默默地跟在後麵,低著頭,慢慢地笑了。

落了座,木枕溪站起來,分彆給三個人倒茶,齊音冷冰冰的聲音忽然多了一絲溫度,說:“謝謝。”

木枕溪一怔。

她察覺到了齊音態度的變化。

木枕溪看了看肖瑾,肖瑾端起杯子抿著茶水:“點菜啊,看我乾嗎?把菜單給她。”

齊音很熟練,眼神興奮,第一道菜就點了麻婆豆腐,報出菜名的時候喉嚨不自覺地往下滑動,看得出非常想吃。木枕溪看她取舍為難,給她推薦了幾道,齊音都聽她的。

點完菜,齊音似模似樣地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木枕溪覺得她突然說這句話有點莫名其妙,敬她幫她點菜嗎?木枕溪心裡想著,笑著和她碰了杯,兩人共飲。

肖瑾才給她解釋說:“她喜歡中國的‘禮儀’,覺得很有意思,有時候還會和那些一竅不通的朋友賣弄。”

齊音不忿道:“誰賣弄了?”

肖瑾說:“我。”不和她耍嘴皮子,天熱,耍不動。

剛剛在機場她一直走在前,上了車又隻能從後視鏡看她,沒有仔細看過對方的樣貌,現在木枕溪和齊音麵對麵坐著,等上菜期間,她端詳齊音幾秒,好看的唇角微揚,說:“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看起來有些麵善。

齊音的反應很奇怪。

她迅速地看了一眼肖瑾,仿佛條件反射。

木枕溪循著齊音的目光,視線也落在了肖瑾臉上。

肖瑾神情不見任何異樣,她肩膀微抬,輕輕地朝木枕溪撞了一下,嗔笑道:“你當著我的麵,對彆的女人說這種話,存的什麼居心?”

木枕溪後知後覺失言了,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真的覺得她麵熟。”

肖瑾撩起眼皮,平淡道:“混血都長一個樣。”

強行一個樣的齊音大方地笑了笑,不見惱怒。

是這樣嗎?木枕溪抓了抓後頸,對齊音說:“讓你見笑了。”

“我也覺得木小姐很眼熟。”齊音忽然說。

肖瑾在木枕溪看不到的角度朝她遞了一個眼神,眼底一片冰冷。

齊音笑道:“我們上回在小區門口遇到過。”

肖瑾眸中寒意消退無蹤,好像從沒出現過。

她記得這件事,還是去年九月份的時候,齊音從外麵回來,撞見了去上班的木枕溪,回來還告訴她了。

木枕溪跟隨著齊音的提示回憶著,也記了起來,大呼緣分,兩人以茶代酒,又喝了一杯。

齊音認識的中國人不多,和她能玩到一起的同齡中國人更不多,看木枕溪這麼配合她,當即眉開眼笑,又和她交流起更多的“禮儀”來。齊音和許多外國人一樣,分不清東亞‘三兄弟’,有的禮儀都是混著來的,木枕溪就給她解釋“這是中國的,不是日本的”“你說的那是韓國”“不不不,這個是日本的。”

兩個人聊得熱火朝天,菜沒上,一壺茶先見了底。

肖瑾:“……”

看來她是多慮了。

吃完飯,兩人送齊音去星級酒店。肖瑾原先的那個房子在她搬到木枕溪家不久就到了期,現在她們倆已經沒有空置的房子給齊音住了。

送到房門口,肖瑾看出齊音有話要說,讓木枕溪先到樓下大廳等她。

她帶上門,轉身站定。

齊音視線從緊閉的門縫收回來,視網膜還有木枕溪離開留下的殘影,說:“她和以前不太一樣。”齊音在泗城留過一段時間,見過木枕溪,當然,她單方麵見過,木枕溪沒看到她。

應該?齊音這麼想著。

剛剛木枕溪說她麵熟那個問題真是嚇了她一跳。

以前的木枕溪有點冷漠,不怎麼笑,看人的目光都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緒。齊音那時候還想,這就是肖瑾喜歡的人?怎麼跟她說得一點都不一樣。

肖瑾平時不跟她說木枕溪,喝多了酒才會透露出隻言片語,在肖瑾口中,木枕溪是一個動不動紅著臉,笑起來很羞怯的小女孩。

齊音原以為是個軟綿綿的小可愛,結果看到了一個跟她一樣高的,一個人不說不動,眼神掃過去能把人凍出一片冰渣的大禦姐,大禦姐還有點窮,穿著T恤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板鞋,在一個服裝廠裡上班。

其實那時候木枕溪已經差不多可以靠著畫畫為生了,但她沒有安全感,喜歡做兩手準備,就找了一個相對正規的服裝廠,隻要不趕上掃尾,她手腳麻利,平時能正常上下班。

就是一個這麼冷淡的人,唯獨身邊有一個例外,那就是肖瑾後來才知道是誤會的富二代千金小姐。

那個人和木枕溪同進同出,幾乎形影不離。木枕溪會對她笑,雖然沒有今天那樣肆意,但一旦有了對比,就會格外地鮮明。

她是個同性戀,身邊還有個關係親密的女生,對她的態度與眾不同,順理成章地就會推導出她們是一對的結果。

齊音覺得這怪不了肖瑾誤會,不過換成她,結果可能截然不同。

她即使沒談過戀愛,根據她的性格,看到自認為還沒分手的前女友和彆人在一起,會上去直接甩對方一個巴掌,到時候如果是誤會,她讓她打回來,是真的正好,再甩一巴掌,左右對稱。

肖瑾在齊音眼裡是個很奇特的人,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為她覺得不值的同時,又相當欽佩她能堅定地愛一個人這麼多年,始終不改。

一開始她是抱著泡肖瑾的目的接近的,被對方拆穿後做了朋友,天底下的花兒那麼多,認識得越久,齊音就越清楚她這朵是自己摘不下的。學校裡追肖瑾的人很多,俊男美女,絡繹不絕,奈何都碰了壁,有向肖瑾朋友打聽的,怎麼樣能打動她的心,朋友去問肖瑾,肖瑾說,她有喜歡的人了。

傳出去以後,追求她的人……也並沒有減少,因為肖瑾的生活特彆規律,就沒見她和誰姿態親密過,那就是單身。

齊音自詡和她有兩分交情了,一次在公寓裡喝酒,肖瑾喝得半醉不醉,和她透露了一點口風。齊音是個很好的酒友,肖瑾喜歡和她一起喝酒,她後來聽肖瑾說才知道她們倆交好還有這麼個原因。

真正讓二人成為推心置腹的朋友,還是因為六年前,齊音是唯一陪著肖瑾回國的人。

有天肖瑾打電話告訴齊音,她要回國一趟,可能要去很久。和她知會一聲。

齊音聽出來她語氣裡竭力壓抑的興奮,多問了句:“出什麼事了你這麼開心?”

肖瑾在那邊呼吸重起來,喉嚨發緊地往下吞咽,聲音低低的,好像稍微大聲一點就會嚇跑那個遠在大洋彼岸的人:“我……我知道她在哪裡了。”

她?

齊音愣了愣,接著莫名地心潮澎湃起來。

能讓肖瑾這麼反常的,隻有她喝酒才會提起來的那個人。

“我跟你一起去中國。”齊音真是迫不及待要見見對方是何方神聖。

“啊?”肖瑾不是很願意帶她去。

“我去旅行,你找你的人,我玩我的,有事可以互相照應一下。”

從決定回國的那天,到搭乘動車進泗城,肖瑾的變化一天比一天明顯,她不喝酒了,也不抽煙了,坐姿端正,神采奕奕,一天要讓她聞數次,身上有沒有酒味和煙味,其他奇奇怪怪的味道,齊音笑著,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回答“沒有”。

眉眼之間時時流轉的情意,讓齊音這個早就死了心的人差點死灰複燃,連忙掐死在灰燼裡,她清楚肖瑾不是為了她。

她打聽到了具體的住址,選了一天的衣服,盛裝打扮,去木枕溪家樓下等她。

臨出門的時候,肖瑾卻很緊張,磨磨蹭蹭,擦汗的紙巾濕了一張又一張。

齊音對她握拳:“加油。”

肖瑾才緊抿著唇,出去了。

齊音則去了當地最有名的LES酒吧獵豔,遇到了一個話多的中國姑娘,感覺很對,正要發展到下一步,手機鈴聲尖銳,不詳地響起來。

肖瑾。

齊音眉頭緊皺,按照正常情況發展,她不該給自己打電話的。

她按了接通:“怎麼了?”

肖瑾停頓了很久:“……沒事,我回家了,剛到樓下。”

齊音看看她懷裡摟著的中國姑娘,說了句抱歉,匆匆離開了。

房間裡青灰色的煙霧彌漫,齊音開門進去差點被嗆了個倒仰,她連忙把排氣扇打開,往裡走了兩步,看到倚在牆邊抽煙的肖瑾,麵孔朦朧。

煙灰缸裡塞滿了燃儘的煙頭。

齊音:“你……”

肖瑾撩起眼皮,很平靜地看了她一眼。

那不知道怎麼形容的一眼,生生地刹住了齊音上前的腳步。

她保持著距離,輕聲問:“怎麼了?”

然後她看到肖瑾夾著煙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齊音屏住呼吸,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她感覺眼前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脆弱的、搖搖欲墜的瓷器,隨時都會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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