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099(2 / 2)

彆來有恙 玄箋 14643 字 9個月前

肖瑾看著她的背影,眼裡也有一點笑意,倏忽變成了悵惘。

兩人吃飯,飯桌上很安靜,木枕溪偶爾會誇誇哪道菜做得很好吃,她很喜歡,肖瑾就記下來,說下回繼續做給她吃。在一起過日子的人,不需要隨時講違心的好話捧,她們需要慢慢了解,熟悉彼此的口味和習慣。

木枕溪切了個蘋果,前後左右一共四刀,就剩個蘋果核,果肉都留給肖瑾,她啃蘋果核,肖瑾一看:“……”往她嘴裡強行喂了塊果肉,還是最大的一塊。

“唔!”木枕溪臉頰鼓鼓,眼睛彎成月牙。

肖瑾捏她腮幫子:“故意的是不是?”

木枕溪點頭。

肖瑾仰臉,在她嘴唇舔了舔,舌尖卷去了唇瓣的汁液,她舔開牙關往裡鑽,木枕溪往後一退,用力搖頭。她還沒吃完呢,嘴裡都是蘋果渣,多不雅。

肖瑾忍俊不禁,輕柔地拍拍她的臉,去浴室放水去了。

木枕溪把最後一口咽下,衝她的背影說:“你現在就洗澡嗎?”

肖瑾說:“對。”

木枕溪跟著她進去了,在旁邊看著她。

“好看嗎?”肖瑾張開五指,手放在水龍頭下衝著,水流沿著她的指尖流進浴缸,積起淺淺的一層。

“嗯。”

浴缸裡的水慢慢滿上來,肖瑾收回手,往裡麵滴了幾滴精油。木枕溪問她為什麼不用她之前放的花瓣,是覺得不好嗎?肖瑾一個怔愣,說忘記了,又要去換花瓣,但已經滴了,木枕溪便好笑地攔住她。

肖瑾閉目躺在浴缸裡,水麵下的肌膚雪白,像玉一樣美。

木枕溪坐在小凳子上,給她做按摩。

氣氛仿佛寧靜美好。

肖瑾張了眼睛,看見木枕溪眸子裡的水霧,和浴室的水汽似乎融成了一體。

“你知道了?”肖瑾靜靜地看她,隻問了一句話。

木枕溪失去了掩飾,立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肖瑾歎了口氣。

從她們相逢以來,越是了解,就越是發現其中不為人道的沉重。對她來說無所謂,對木枕溪來說……她不再覺得她會無法承受,隻是心疼。

她直起上身,將木枕溪的一隻手拉了下來,對著她滿臉的眼淚,笑著喟歎說:“很醜。”

木枕溪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她連說什麼都不知道了,打好的腹稿堵在喉嚨口,每想一遍都是鈍刀子在心上磨。

她寧願從肖瑾這裡得到否定的答案,她從來沒有去過泗城。

“我確實去過。”可是肖瑾說。

木枕溪心被揪住,舌根發苦。

“我在國外的第四年,知道你在泗城,就去找你了。”肖瑾的語氣平鋪直敘,像是在說彆人的事,“我在你家樓下等你,你那天上晚班,或者是出去玩了,我等了你很久,看到你和一個女生並肩走過來,你那個小區的路燈壞了幾個,很暗,我看不清,到樓道口才確認是你,我走出去,想喊你……”

她頓了頓,竟笑了一下,說:“可那個女生踮腳親了你。”

木枕溪不知道肖瑾是哪個時間段到的泗城,殷笑梨對於具體時間的記憶也早就模糊了,所以白日將她和那個大小姐的記憶全都過了一遍,自認沒有出格的舉動,萬萬沒想到是這一幕被肖瑾看到了,她又急又氣,雙眼發紅:“那是她自作主張,我在之後和她大吵了一架,我沒有和她在一起,我——”

她恨恨地用手捶了一下牆。

肖瑾把她的握成拳的手指掰開,對著她通紅的指節輕輕吹氣,溫柔道:“我知道你和她沒關係,殷笑梨已經告訴我了。”

木枕溪抽泣著,悲痛難當,可是又有什麼用呢,晚了就是晚了。

肖瑾知道得遠比她早,當時的難過已經紓解掉了,她隻是溫和地拍著木枕溪的背,下巴蹭著她的發絲,用她的方式安慰著懷中的戀人。

許久。

木枕溪問:“後來你就回美國了嗎?”

肖瑾點頭。

“那為什麼隔了五年,你又忽然回來了?”為什麼偏偏隔五年,中間五年她在乾什麼?

肖瑾沉默半晌,說:“不是這樣的。”

木枕溪問:“什麼?”

肖瑾輕柔地梳著她的長發,低低地說:“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你。”

木枕溪猛然升起了一種恐懼,那種恐懼不是事情本身,而是源於她對肖瑾即將要說的事的預感。她不知道的,比她想象得要多得多,那是對未知的畏懼。

肖瑾察覺到木枕溪肢體突然的僵硬,一時有些不忍,但事到臨頭,她不能再讓木枕溪一點一點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去發現了,她的那個保險箱現在就在家裡,木枕溪哪天看見依舊會起疑,東拚西湊出真相,不如就自己告訴她吧。

肖瑾從泗城回到美國後,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好像支撐她的精神支柱一夕之間倒塌了似的,和剛出國那段時間一模一樣。齊音看不過眼,把她從房間拖了出來,開始罵她,不是說好的等她分手等她離婚的嗎,你現在這又是什麼鬼樣子,我看你直接先死了比較痛快,肖瑾一聲不吭往窗戶走,齊音險些魂飛魄散,又給她拽了回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肖瑾說:“我沒事,就是想癱一段時間。”

齊音才不信:“你都癱一個月了,還沒夠?”

肖瑾站起來:“你說得對,夠了。”

她覺得她的生命力真是太頑強了,先前那一下撞得大難不死,以後她就再也不想死了,不管怎麼都不會想去死。她再度振作起來,照舊上課學習,在大洋彼岸默默地關注著木枕溪。

“雇人拍我的照片?”木枕溪毛骨悚然,原來這麼多年都有人在身後監視她?

“一年就拍一次而已。”肖瑾看穿她的心思,笑道。

“那照片在哪裡?”木枕溪有些好奇。

“我房間的保險箱。”

木枕溪要回去拿,肖瑾拉住她,說:“保險箱太重了,晚點再看,把我手機拿過來。”

“我之前怎麼沒看到?”木枕溪看過她的相冊。

“不在手機照片裡。”

肖瑾接過木枕溪遞過來的手機,從app商店下載了Q|Q空間,登錄後打開了其中一個“僅自己可見”的相冊。

木枕溪:“……”

肖瑾久居國外,連微信都不怎麼用,更彆說古老的Q|Q了,木枕溪以前沒注冊,現在這個是工作號,自然不會想到要加肖瑾好友,更加不會想到空間裡的相冊會有東西。

肖瑾從第一張點開,兩個人挨在一塊兒看,從二十四到二十八歲,身在其中的人或許不覺得,肖瑾卻能輕易看出她的變化,她的笑容越來越多,對待生活也越來越從容,遊刃有餘,舉手投足儘是成熟風情,幾乎和那個十八歲的小女孩搭不上邊了。

肖瑾囑咐拍照的人不要被木枕溪發現,所以很謹慎。

正麵很少,大多是側身照,要麼就是遠景,有一張是木枕溪在路口等紅燈,全身照,難得正臉也很清晰,微微側目望著一個方向,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唇角含笑。

肖瑾當了很久的手機鎖屏。

她問木枕溪當時在看什麼,木枕溪哪還記得,搖搖頭。

肖瑾繼續往下翻。

肖瑾知道木枕溪和大小姐“分手”是在回美國兩年後,齊音聽她說這個消息,向她道喜,興衝衝地要送肖瑾回國,肖瑾沒回來。

在那兩年中,她對木枕溪的感情漸漸地變了,她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就是那麼自然而然的,她不再執著於要得到對方,而是在靜默的守候中,萌生了一種新的信念。

她曾經徹夜難眠,想著木枕溪會將給予過她的溫柔給另外一個人,嫉妒得發狂;又或許,更會徹底忘記她,忘記那段短暫的快樂也痛苦的青春,到最後隻有她苦守著這段記憶度日。她也不甘過,憤怒過,嫉妒過,怨恨過,到最後消匿無聲,歸於平靜。

國內傳回來的照片,她從聯係的人口中得到的消息,甚至她親自回國看過,都證明木枕溪過得很好,沒有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到後來,她隻慶幸木枕溪還能夠擁有愛人的勇氣。她愛誰都好,不必是自己,隻要她過得幸福。

一想到此,內心竟覺得無比的安寧。

安靜的客廳裡,肖瑾的聲音如平緩的流水,不緊不慢地敘述著那幾年她的心路曆程。

木枕溪已經聽得淚流滿麵,她抬起手背抹了抹,哽了哽喉嚨問:“那你後來為什麼又出現了?”

肖瑾笑了笑:“這個答案你一定想不到。”

木枕溪哭得非常狼狽,聽她的語氣也被她勾起了一絲好奇,紅著眼眶道:“因為什麼?”

肖瑾唇角微勾:“因為方穎,我還挺感激她的,她是我們的媒人。”

木枕溪不解。

肖瑾從手機裡翻出了一張相片,是木枕溪和方穎的合照,在一家餐廳吃飯。肖瑾讓她仔細看,木枕溪彆過頭不想看,和肖瑾的深情比起來,她這些年每一個動搖的念頭都是背叛,隻覺得分外刺眼。

肖瑾不勉強她,隻單手撐著下巴,笑著說:“我發現她有點像我。”

去年,在國外的肖瑾發現這個巧合後,心怦怦直跳,起了一個大膽的猜想:木枕溪會不會沒有忘記她?她會不會還在想著自己?

肖瑾不敢輕舉妄動,她讓人拍了很多方穎的照片,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一一和自己的比對,身高、身材、背影,足有五分相似,至於臉,有兩三分。她怕自己不夠客觀,特意找了朋友幫她辨彆,確實像。

那時木枕溪已經和方穎分手,恢複單身,肖瑾心如擂鼓,那個“試一試”的念頭越來越強烈,萬一她真的是在等她,萬一自己還能讓她幸福……

為了這個萬一,她既期待又膽怯地回國了,從暗到明,安排了那場相親。

見到木枕溪,木枕溪力圖和她劃清界限的態度讓她高漲的情緒迅速冷卻下來,木枕溪沒有在等她,她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瓜葛。

肖瑾懂了,她決定放棄了,送她回家,然後她退回到原位,再也不出現在木枕溪麵前。然後她大概用了此生最大的勇氣,才抓住了木枕溪的手,讓她上了自己的車。

誰知道竟然在路上出了車禍,她意外失憶,接觸到了木枕溪內心深處的東西,決定替她刮骨療毒,為她做最後一件事。

她曾經以為那就是故事的終點,但幸運的是,她現在又擁有了對方。

木枕溪緊緊地抓住了肖瑾的手,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了,眼珠全是紅的,乾澀道:“你是說,如果不是那時候失憶,你就會走嗎?”

肖瑾理了理她的鬢發,溫柔道:“我不會走,我會繼續看著你。”

“和以前一樣嗎?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肖瑾點點頭。

“看著我愛上彆人?”木枕溪抖著聲音說。

肖瑾笑著,依舊點點頭。

愛之於她,早已不是肌膚之親,而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愛是不嫉妒,不自誇,不張狂,不求自己的益處。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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