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服裝廠忙不過來的時候, 通常會招一些手腳麻利的小孩兒來當臨時工,工資日結,乾的活都是不太需要技術含量的,比如剪線頭之類的, 一件幾分錢,最後計件算錢。
這樣的工作很適合需要上學的木枕溪掙外快。很多廠裡的工人都會在孩子雙休的時候拉過來掙點補貼, 但像木枕溪這樣周一到周五都過來的時候幾乎沒有。
這裡的工人大多數都是女人, 年齡從十四歲到五十歲不等,跨度相當大, 木枕溪不穿校服, 不主動說自己是學生, 倒是沒人猜到她還在學校讀書, 這裡邊有比她更小的。
木枕溪熟門熟路地找到車間主任, 主任是個四十來歲的勞動婦女, 也跟大家一起加班。
“今天還是剪線頭嗎?”木枕溪問。
“是, 不過還有彆的, 你要做嗎?”主任溫和地說,她大概是車間裡唯一知道她是學生的人, 之前招她進來的生活問過,木枕溪不怎麼擅長撒謊, 如實說了,並讓她不要告訴其他人。
“做什麼?”
“縫口袋,我看你之前好像有點基本功。”衣服的製成並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要有各種各樣的模板, 分彆造出不同的部件,前擺、後擺、袖子、口袋,都是要通過縫紉機縫合。
主任領著木枕溪到了一台空著的縫紉機麵前,一隻腳虛踏在踏板上,兩隻手將布料扣在一起,推到送布牙下,手指壓住,右手一撥上輪,腳下一踏,機針篤篤篤的聲音不絕於耳。
主任目光專注,兩指平穩地將布片往前送。
等聲音停下來,平直細密的針腳便出現在兩塊布縫合的地方。主任將衣服翻過來,將手伸進衣兜裡,給木枕溪展示:“會嗎?”
木枕溪想了想,說:“我試試。”
“用這個。”主任從一旁的框裡找了兩塊廢棄的邊角布料給她。
舊時百元三大件,手表、自行車、縫紉機,縫紉機不算是新鮮東西,木枕溪爸媽沒離婚的時候,她媽媽就會在縫紉機做活,小小的木枕溪就趴在縫紉機前頭看,大眼睛眨啊眨。
木枕溪回憶著她之前的步驟,再加上她在服裝廠兼職這麼久,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當即大膽地試了。她學習上笨拙遲鈍,對這個倒是手到擒來。
除了線走不了主任那麼直以外,動作一板一眼非常標準。
主任給她拿了件衣服試,木枕溪也完成得很好。
主任笑笑:“那你今晚就做這個吧,比剪線頭單件價格高。”
木枕溪心中一暖。
“謝謝主任。”
“不客氣。”主任拍了拍少女單薄的肩膀,柔聲道,“不用這麼拚,早點下班回家,明天還要上學。”
***
“iwritiendgratitudeyou because with your help……ityour unreserved……”木枕溪卡了殼。
肖瑾一邊刷題一邊勻出一隻耳朵來一心二用,她信筆在勾了個選擇題的選項,等了兩秒,漫不經心道:“繼續。”
“ityour unreserved help that eo obtain……”木枕溪磕磕巴巴。
肖瑾將練習題翻了一頁。
木枕溪“obtain”了半天,沒說出下文。
肖瑾歎了口氣:“this splendid opportunityfurther education。”
還剩一句,木枕溪已經想不起來了,在肖瑾的目光下羞愧地垂下了頭。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肖瑾冷冷地說,“是誰向我保證一個星期背兩篇範文的?”
“……我。”
“那你為什麼背不出來?”肖瑾難得動怒。
“我一定會背出來的。”木枕溪低聲做著保證。
肖瑾寒著臉。
木枕溪示弱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討好她道:“你不要生氣。”
“我沒生氣!我生什麼氣?我有什麼立場生氣?反正是你考不上又不是我考不上!”肖瑾氣急了,口不擇言道。
她聲音陡然提高,把教室其他同學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一道一道窺視和探尋的目光落在木枕溪身上,竊竊私語,讓她仿佛脫光了衣服被圍觀一樣難堪。木枕溪慢慢鬆開了肖瑾的袖子,轉臉看向窗外,側臉線條有些冷硬。
肖瑾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伸出去。
教室裡的議論聲漸漸停了。
上課鈴響,徐遠新進來,宣布第二次月考的時間,就在下星期。
班上頓時一片哀嚎。
肖瑾用餘光去瞟木枕溪,木枕溪不悲不喜,沒有表情。
肖瑾開始忐忑。
自己好不容易說服她考實驗班了,這通火一發,萬一被打回原形。但讓她拉下臉來哄木枕溪,她辦不到,本來就是木枕溪自己的錯,答應了的事辦不到,她是不是根本沒有把考實驗班這件事放在心上,或者,也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她沒那麼想和自己繼續當同桌,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肖瑾一顆心往深淵裡沉。
數學課下課。
“麻煩讓一下。”木枕溪站起來,禮貌地請肖瑾給她挪個位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