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晴了好幾天,將地麵烤的又乾又悶,還沒過兩天春天,夏天突然就來了。
這麼悶熱的天,臥房裡卻關著所有的窗戶,連窗簾也拉著,隻靠地窖裡搬出來的幾塊大冰磚,放在房間裡來降溫。
醫生一大把年紀,熱出了一身汗,替伯爵診治完,離開房間,站在門口不停的用手帕擦汗。
“父親他怎麼樣了?”希爾被大衛一起推出臥房,在門外關切的問醫生。
大衛也在等著醫生的答複,這已經是伯爵大人重傷後的第六日,這幾天他斷斷續續的醒過來,可是……狀況不太好,隻醒來一會兒,還總是出現幻覺。
醫生擦著額頭的汗,搖了搖頭,“伯爵大人的傷沒什麼問題,這幾天夫人照顧的很好,傷口沒有惡化,正在逐漸的愈合,可是……”看一眼房間內又昏睡過去的伯爵,和坐在他床邊呆滯的伯爵夫人,低低詢問希爾說:“希爾少爺,伯爵大人這兩天醒過來,每次都會出現幻覺嗎?”
希爾點了點頭,“是的,醫生,父親醒過來總會說他看見一個綠衣服女人坐在窗下,叫她艾娃……父親似乎很怕她,會大聲的嚷嚷,朝她開槍,自從我把槍收起來之後,父親就會抓起床邊的東西砸過去……父親還不許開窗戶,總說外麵在打雷下雨……”
他觀察著醫生的臉色,醫生的臉色越來越不好。
“那是亡故的大夫人。”大衛愁眉不展的歎息,“大夫人亡故之後,老爺就不準再提起大夫人,或許是因為老爺的心病?過幾天就好了?”
醫生擦著汗搖頭:“伯爵大人的精神狀況很不好,剛才你也聽見了,我詢問伯爵大人是怎麼受的傷,伯爵大人一會兒說是希爾少爺朝他開槍,一會兒又說是艾娃開槍要殺了他……”
希爾眼皮跳了跳,沉重的說:“父親前幾天把我當成那位艾娃夫人,朝我開了槍……醫生,父親還會好起來嗎?”
醫生抱歉的看著希爾說:“請恕我無法給您準確的答複,希爾少爺。伯爵老爺現在這個狀況……很糟糕,他出現了幻覺,並且有攻擊現象,我並非這方麵的專家,無法給出治療方法,我建議請精神疾病的專業醫生來替伯爵大人治療,或許能得到幫助。”
精神疾病四個字令大衛的臉色白如死灰。
“精神疾病?你是說父親……”希爾反應激烈的說:“父親怎麼可能患上精神疾病!那是隻有瘋子才會得的病!”
“很抱歉希爾少爺。”醫生無奈的說:“我已經儘力了,或許可以找神教父來替伯爵大人看一看,說不定伯爵大人能得到一定的安撫,不會再看見已故的亡人。”
大衛一言不發的站著。
房間裡的伯爵忽然醒了,口中喃喃著:“艾娃……艾娃……”
年輕的伯爵夫人,忙握住了他的手,溫柔的低下頭安撫他:“您說什麼?您又出現幻覺了嗎?”
他睜開眼,看見喬紗,又扭頭看著窗下,疲憊又虛弱的開口:“昨晚……艾娃坐在那裡,你……沒有看見嗎?她總是坐在那裡……每天晚上……她要找我報仇……”
“沒有。”伯爵夫人嬌美的臉上,浮現出心痛的表情,她緊握著伯爵的手,“這幾天隻有我陪著您,您是不是做夢了?艾娃是您的摯愛的亡妻,她怎會找您報仇呢?”
伯爵呆滯的看著她,做夢嗎?他已經分不清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或許此時此刻就是在夢裡,他夢見希爾朝他開槍,夢見艾娃來纏著他報仇……
是夢吧,艾娃不可能出現,就像希爾不可能朝他開槍……
他當初親手確定,艾娃斷氣了……
緊握著他手的喬紗輕輕哭起來,哀求的對他說:“我把窗戶關著,燈全部打開了,我守著您,誰也傷害不了您……求您不要嚇我,快點好起來吧,我什麼都聽您的……”
熱熱的眼淚落在他手背上,他抓著她的手,感受到真實的觸感,這是他唯一感覺到真切的東西,是他現在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他看著喬紗,暈眩的感覺讓他有一種神魂顛倒的奇異感覺,她嬌美的臉,含淚的眼,他夢到這個奴隸所裡帶回來的小羊羔,背叛他,勾引他的兒子……
可這些天,守著他,照顧他,不厭其煩安撫他的,隻有她。
是夢吧,她怎麼敢背叛他,她一向溫順聽話,早已被他馴服。
他渴的厲害,剛剛動嘴唇說了個“水”。
乖順的小羊羔就立刻去倒了水,他聽見水倒進茶杯裡的聲音,她小心翼翼端到他嘴邊,邊喂給他,邊說:“不怎麼燙了,您嘗嘗。”
他張開口,喝了個空,茶杯裡是空的,沒有一滴水。
他愣愣的盯著空空的茶杯裡,一再的確認。
可喬紗端著茶杯,殷切的等著他喝,小心的詢問:“您怎麼不喝?”
女仆也過來,在他的衣襟上墊了一張帕子,“小心弄濕您的衣服。”
杯子裡有水嗎?
所有人都看到裡麵有水,隻有他沒有看到杯子裡的水嗎?
他呆愣愣的張開口,又喝了個空。
“燙嗎?”喬紗體貼的問他。
他腦子裡唯一的一點清醒,也暈眩了起來,杯子裡有水嗎?有水嗎?有水……
他是不是真的……瘋了?
真可怕。
101開始覺得,當初宿主收服npc露娜,是不是為今日預留的伏筆,一個天衣無縫的幫凶。
是它膚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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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是她的朋友,她需要朋友。
喬紗在窗下的沙發上,枕著身側露娜的腿,放鬆的閉著眼,任由露娜撫摸她的發,替她扇著風。
她安心的慢慢睡著了。
露娜的手指有細細的繭子,在她眼裡露娜不是npc,露娜是活生生的人,會害怕、會鼓起勇氣的小姑娘,她對露娜好,露娜也會對她好。
窗戶開了一道縫,風一縷縷的吹進來。
她睡了個很舒服的午覺,等她醒來時,大衛才來稟報說,有貴客登門找她,在會客廳等了她一會兒了。
是侍衛長雪萊。
喬紗腦子裡浮現出那位英俊的金發騎士,他來找她?
大衛說:“雪萊先生得知您在午睡,就在會客廳裡等了一會兒,說不想驚擾您的好夢。”
這才是個真正的紳士,還是位英俊的紳士。
她換了身衣服下樓,果然在會客廳裡看見了雪萊,他依舊穿著侍衛長的製服,坐在沙發裡翻看著一本書。
“您該叫醒我。”喬紗走過去,向他行禮,“被您吵醒,我不會生氣的。”
雪萊抬頭看向了她,微笑著合上書,起身與她回禮,“好久不見,夫人。”她今日穿的與之前很不一樣。
她穿了一身非常簡單的中袖長裙,是枯萎紅玫瑰的顏色,方領,薄薄的綢緞料子,裙擺墜在她的腳踝,隨著她走動將她的曲線勾勒出來。
他記得第一次見她時,她穿著白色的蕾絲裙,像精心打扮束縛的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