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貝兒像個大人一樣,側過身抱住她,輕輕拍打她的背,聲音輕輕的對她說:“我母親常常這樣哄我和弟弟睡覺,她還會唱好聽的歌。”
“什麼歌?”喬紗看著貝兒稚氣的臉,有些難過,她一定也很想她的家人,沒有什麼比瘟疫更可怕更無情。
“我唱給您聽。”貝兒輕輕拍著她的背,慢慢的唱起了一首歌謠:“黃金白銀綠寶石,不會生長在相愛人們的心田,我更想要一束月光花,還有今晚你輕柔的吻……哦心愛的人兒啊,請彆離開……”
歌聲低低輕輕的飄出窗戶,飄蕩在月亮之下,飄蕩進站在院子裡靜靜望著窗戶的人耳中。
蘇裡亞就站在那裡,聽著她們小女孩竊竊私語,聽著那歌謠飄蕩。
——心愛的人兒啊,請彆離開,我將帶你去追逐瀑布,或者去尋找徇爛的彩虹……
他閉上眼,聆聽著喬紗輕柔的呼吸聲。
他希望,在他離開後,喬紗可以自由自在的去追逐瀑布,去尋找彩虹,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他會給與她,他能給的神力、名望、地位、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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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喬紗醒過來就聽說,蘇裡亞他們去了聖教堂繼續醫治感染的病人。
貝兒說,蘇裡亞和裴月立了誓,在半個月內控製瘟疫,治好這些人。如果他做不到,就和這些人一起被燒死。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裴月沒有阻撓蘇裡亞他們救治病患,裴月吃定了瘟疫不可能被治好,蘇裡亞遲早和這些病患一起被燒死。
蘇裡亞留了口信給她,讓她今天如果好一些的話,可以來聖教堂幫忙。
喬紗想了想,還是去了,她看著就差那麼一點點的仇恨值,乾坐著也著急。
她換上了三件套裝備,貝兒也換上為她領路去聖教堂。
這還是喬紗親眼看到這座死亡之地,街道上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隻有在街角和臭水溝裡逃竄來去的老鼠。
這裡的環境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垃圾和糞水幾乎就堆積在各家的房屋後,街道上。
這種環境就像瘟疫的溫床。
一路上她倒是看到了,一些同來的神學者帶領著沒感染的人在清理垃圾和消毒、除老鼠。
蘇裡亞一定已經有對策了。
喬紗對蘇裡亞有十足的信心,又是男主,又是光明神的化神,怎麼可能輸。
到隔離的聖教堂時,她看見了裴月。
在隔離的士兵之外,站的遠遠,穿著白袍用折扇掩著口鼻,在看聖教堂——
那裡正在往外抬人,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將一具用紗布纏裹成木乃伊的屍體抬出來,抬向不遠處的祭祀台。
那是剛剛死去的感染者,屍體將要被抬去祭祀台統一焚燒。
裴月輕輕動了動遮著口鼻的扇子,他看到屍體旁圍繞的蒼蠅,令他不適。
救不了的,感染瘟疫兩三天就會死,除了將感染者全部焚燒,根本治不好。
蘇裡亞太仁慈太天真了,以為偉大的聖父可以拯救瘟疫嗎?
可笑。
他聽見腳步聲,回頭看見了喬紗,她雖然穿著白袍,蒙著半張臉,但他仍然一眼就認出她,並且為她心動。
多麼漂亮的一雙眼,在他夢中時時刻刻的出現——紅著眼時、流著淚時、欲生欲死時……
他攔住了喬紗:“你不會要進去吧?”她似乎清瘦了一些,他的目光幾乎黏在她身上:“蘇裡亞真無情,竟然舍得讓這樣嬌滴滴的尤物,去死人堆裡受苦受難。”他的折扇輕輕挑了挑喬紗的下巴,低聲說:“不要跟著蘇裡亞犯傻,即便是擁有神力也無法治愈瘟疫,在瘟疫麵前,神與凡人都不可幸免。”
喬紗拉住了想上前的貝兒,看向裴月:“是嗎?”
神力無法治療瘟疫嗎?
“不可以的宿主。”101對她說:“如果可以,蘇裡亞早就治愈了所有人。”
“你以為神力是無所不能的嗎?”裴月笑了,“如果神力可以治療瘟疫,教皇大人早就戰勝了瘟疫。”
101又說:“但您放心,雖然神力對抵抗和治療瘟疫沒有絲毫作用,但是您戴的荊棘指環有特殊的庇護作用,您隻要不摘掉指環,就不會被感染。”
所以蘇裡亞才讓她過來。
“神也會感染瘟疫嗎?”喬紗還是有些吃驚的,她以為擁有神力就會擁有治愈一切的能力,至少可以避免感染瘟疫。
“神不會被感染。”101說:“但神學者會。”
裴月笑著用折扇輕輕磨蹭她的臉頰,“偉大的光明聖神或許不會感染,但你會,怕不怕?”
喬紗沒有回答,因為她看見了蘇裡亞。
蘇裡亞穿著白袍,帶著手套和蒙麵巾,從聖教堂裡走了出來,筆直的朝她而來。
同時她的耳朵裡出現了蘇裡亞的聲音:“到我這邊來。”
喬紗微微一愣,蘇裡亞現在的神力已經恢複到可以傳音給她了?
“蘇裡亞大人!”貝兒叫了一聲,剛要拉著喬紗過去。
蘇裡亞已經揚聲說:“貝兒不要過來,我會感染你。”
喬紗拉住了貝兒,讓她乖乖留在原地,朝著蘇裡亞走了過去。
蘇裡亞摘掉了一隻手套,掃了一眼裴月,用摘掉手套的手握住了喬紗的手。
喬紗還戴著手套,她感受不到蘇裡亞的冰冷,隻感受到他牢牢握著她的手。
“回去吧貝兒。”他沒和裴月說話,拉著喬紗轉身離開。
“蘇裡亞大人!”貝兒站在原地叫住了他,雙手交握在胸口,高聲問道:“我的媽媽和弟弟還好嗎?我什麼時候可以見他們?”
蘇裡亞停住了腳步,他似乎沉默了一下,回過頭來對貝兒說:“回去吧,貝兒,我會儘快治好她們。”
喬紗的心裡咯噔了一下,蘇裡亞這樣說……是不是貝兒的母親和弟弟已經感染了?
她跟著蘇裡亞,被他帶進隔離的聖教堂。
“謝謝您蘇裡亞大人!”貝兒遠遠的還在喊。
裴月依舊站在原地,難得向光明聖神祈禱,不要讓他的尤物變成臟兮兮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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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教堂內的狀況比喬紗在任何曆史書裡,電視裡看到過的還要令人不適。
這個世界醫療條件遠沒有現代好,病人躺在同一個大房間裡,有些躺在聖教堂的長椅上,有些直接躺在地上。
神學者和醫生護士,穿梭在哀嚎的人之中。
有些病患已經不止是發燒了,身上出現了黑斑潰爛,膿水滲出紗布,被蒼蠅嗡嗡是環繞著。
喬紗不停不停的告訴自己,這隻是個快穿世界,可是真切的臭味、真實的哀嚎、活生生的人……讓她無法平靜下來。
她真的害怕了起來,惡心了起來,恐慌了起來。
她抓緊蘇裡亞的手,手套裡全是冷汗,她被心裡的內疚煎熬著,她既害怕惡心,又覺得自己不該這樣。
蘇裡亞側頭看了她一眼,輕聲說:“不要害怕,你是安全的。”
不,他不懂,她害怕的是那些求救的眼睛。
蘇裡亞帶著她穿過許多病患,來到一間小房間裡,那間小房間裡滿是哭泣的孩童、嬰兒。
隻有一名護士和一名神學者,人手完全不夠。
蘇裡亞鬆開了她的手,重新戴上手套,將哭鬨的最凶的小孩兒抱了起來,朝喬紗遞了遞。
喬紗惶恐的站在門邊,聽見蘇裡亞說:“這是貝兒的弟弟。”
貝兒的弟弟?
喬紗看向了那個小孩兒,隻有兩三歲大的小孩兒,金黃的頭發,大海一樣的眼睛,長的那麼可愛,可他的手臂上出現了黑斑,正在惡化的黑斑。
他、他已經被感染了。
“那貝兒的母親呢?”喬紗聽見自己低低的聲音。
蘇裡亞沉默的輕輕哄著哭鬨的孩子,聲音裡是無奈和歎息:“她感染的太久,病的太重了,我們趕來時就已經不可醫治了。”
喬紗盯住了他,又聽見他說:“剛剛抬出去那具屍體,就是貝兒的母親。”
喬紗脊背一下子涼透了,她靠在門上,有那麼一刻真的恨起了蘇裡亞,他為什麼要帶她來到這裡?
她是想要她改邪歸正嗎?
她不想待在這裡,她不想無能為力的待在這裡……
她是個壞人,是個擅長逃避的卑劣之人。
可蘇裡亞將孩子交給她,輕聲對她說:“我希望你可以成為真正的神選者,至少做點什麼。”他願意將他的一切神力都給她,但至少她要做點什麼,成為無可指摘的帝國拯救者。
喬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接過那個孩子的,她抱著孩子笨拙的哄著他,他好燙,他身上柔軟的肉和流膿的黑斑全在她眼底下。
他哭著哭著,哭的喬紗想要哭。
她恨蘇裡亞,他就是在懲罰她,折磨她。
她不想被他救贖,她隻想做個惡人。
“不要哭。”旁邊的護士,用疲倦的聲音告訴她:“你會習慣的,或許他明天就會死去,我們能做的隻有儘力而為。”
喬紗抱著那麼點兒大的孩子,崩潰的想吐。
他為什麼一直哭?因為痛嗎?因為高燒嗎?
喬紗儘所能的替他擦著手心腳心為他降溫,學著護士的方式,儘所能的去照顧他。
可是……
他的哭聲越來越微弱,晚上來臨前,他已經哭不出聲來了。
他被從喬紗懷裡帶走,被醫生打了針。
但仍然沒救活。
“他太小了……我們已經儘力了……”
喬紗站在那裡,聽著醫生和護士們在說些什麼,她腦子裡在嗡嗡作響。
有人開始用白布纏裹他,可是喬紗剛才還摸到他的心跳聲,他的小手那麼熱。
“他叫什麼名字?”神學者問:“或許可以和他的母親一起焚燒,葬在一起。”
喬紗忽然嘴唇發白,頭皮發緊,轉過身扶著窗戶吐了起來。
她不想待在這裡。
她一刻一秒也不想待在這裡。
“喬紗。”蘇裡亞的手掌落在她背上。
喬紗禁不住抖了一下,她抬起紅腫的眼,憤恨的盯著蘇裡亞,推開他的手轉身朝門外跑去。
她跑出聖教堂,走在茫茫的夜色裡,將自己的手套一隻一隻摘掉,仿佛要將她的內疚和煎熬丟掉,她不想這樣,她不想這樣……
“喬紗夫人!”
她突然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在叫她,她愣在了那裡,看見貝兒像隻快樂又喜悅的小鹿一樣朝她跑了過來。
貝兒叫她:“喬紗夫人!您下班了嗎?您有看到我的媽媽和弟弟嗎?我弟弟叫喬,長的非常漂亮,您一定見到他了是嗎?”
貝兒殷切的望著她:“您可以告訴我,他們還好嗎?”
喬紗站在茫茫的夜色裡,忽然之間崩潰了,她該怎麼回答?怎麼告訴貝兒,她的媽媽和弟弟在今天,全部死了,或許貝兒還看到她母親被抬出去的一幕……
她恨蘇裡亞!他為什麼一定要她品嘗痛苦!她不想做神選者,她不想做救贖者,她什麼也不想做!
她隻是不想痛苦而已!
“宿主。”101察覺到她情緒激烈到異常,忙問:“您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