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忽然傳來悶雷聲,腳下的黃土地隱隱震動。
一陣風猛烈的吹來,將她的草帽和紅玫瑰花瓣隨散,滾滾的飄落而去,她像一片單薄的花瓣,險些被吹倒。
她慌忙扶住了邵翼的肩膀,黑發被吹散開來。
“那是什麼?”她順著風來的方向,看過去,遙遠的天際突然升起了一朵夕陽色的蘑菇雲。
邵翼盯著那朵蘑菇雲眉頭皺了一起。
一粒紅果子被震掉在了她的腳邊。
“夫人稍等。”邵翼將她扶穩,轉身奔向了容伽。
她扭頭看見容伽盯著天際瑰麗的蘑菇雲,那是什麼?
“是炸彈雲。”她腳邊的小孩兒撿起紅果子,對她說:“您沒見過嗎?這是那個星域在打仗,炸彈爆炸的雲朵。”他指向雲朵的方向,“我爺爺說,他小時候還見過星球那麼大的炸彈雲,和一朵接著一朵的炸彈雲,是聯盟把帝國打敗的時候。”
喬紗站在那裡盯著那朵夕陽色的“炸彈雲”,仿佛腳下的地麵還在顫,仿佛那風中傳來炮灰味,她聽著小孩兒用講故事的語氣和她說起戰爭。
“聽我爺爺說,那時候帝國死了好多好多人,每一天都能看到炸彈雲……”
她腦海裡被牽引出許多許多的畫麵,帝國的戰爭,帝國的亡敗,許多的哭聲炮火聲,她被抓上戰艦,小小的容伽躲在她懷裡,滿臉眼淚的跟她說:“我會保護你,首相大人一定會來救我們……”
她看見,她被從俘虜堆裡拉扯出來,無數男人笑著的臉,在笑著點評她這位帝國皇後不過如此——
“一個BETA……”
“長的也沒有OMEGA勾|人啊……”
“說不定床|上|功夫很厲害,才能勾|引到帝國的皇帝……”
她知道沒有人回來救她。
她被壓倒在地上,她看見一雙軍靴朝她走來,那人嗬斥了一聲:“你們在做什麼!”
所有的人停下來,鬆開了她。
她被一隻大手從地上拉了起來,她看見了厲鄞緊緊皺著眉的臉,他對那些人說:“你們沒有妻子,沒有女兒嗎?”
她抱住厲鄞的手臂哭了起來,瑟瑟發抖的哭了起來,她幾乎哀求的抓住厲鄞,求他:“救救我……”
沒有人會來救她,她隻能救自己。
一隻冰涼的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她驚的顫了一下,扭頭看見了容伽陽光下的臉。
他望著她,似乎察覺到什麼,更緊的握住了她的手:“該回去了,喬紗。”
“容伽。”她在陽光下問他,“聯盟和帝國交戰了對嗎?”
容伽沒有猶豫的回答:“是。”
“那厲鄞呢?”她又問他,“他還好嗎?”
容伽伸手托住了她的腰,將她托起來,從那株枯樹後抱到了他的跟前,梳攏著她被風吹散亂的發,垂下眼對她說:“你想聽聽,剛發過來的戰報嗎?”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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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伽的臥房裡,喬紗安靜的坐在床邊,聽著容伽通訊器中傳來的戰報。
容伽就坐在她對麵的沙發裡,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觀察著她的每個細微表情。
她安靜的出奇。
她聽著戰報裡說:聯盟叛軍與帝**隊交戰,厲鄞上將在爆炸中機甲失控戰隕,厲鄞上將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她聽著戰報裡又說:聯盟的叛軍負隅頑抗,他們的頭領喬安也在爆炸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她聽著戰報裡最後說:傅柔小姐也和叛軍頭領喬安的機甲一同下落不明,沒有找到……
喬紗慢慢的垂下了眼。
她在難過嗎?
容伽無法從她的表情裡看出一絲情緒,她隻是靜靜垂著眼,一滴眼淚墜了下來。
她哭了?
容伽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她的眼淚之上,他心中說不出的情緒湧動,她不是說她的眼淚隻在有用的時候留嗎?她現在流淚是為了得到什麼?
他想不到這一刻,她哭泣能得到什麼,他無法說服自己,她的眼淚不是為厲鄞而流。
她在為厲鄞哭。
她從來沒有為他流過眼淚……
那股情緒在她的眼淚下,越來越洶湧,他甚至自己也沒有明白、察覺,他此時此刻的情緒是嫉妒。
他生出早就缺失的嫉妒情緒,他無法抑製的嫉妒著厲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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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您,男主仇恨值增漲百分之十,現在仇恨值為100\\20。]
喬紗被突然而來的係統音,驚的抖了一下,這麼多?就因為她的眼淚?
她以為最多隻會漲百分之五。
101吃驚不已,宿主她又是演的?
當然不全是。
喬紗抬手擦掉了臉上的眼淚,多多少少她也是為厲鄞擔心的,雖然她知道厲鄞大概率沒有死,而是和喬安一起“死遁”了。
女主有主角光環不可能會死,厲鄞隻要跟著女主,就一定也不會死。
看來厲鄞已經決定,丟開帝國的一切,破釜沉舟和喬安聯手了。
更好的是,傅柔沒有救回來。
喬紗站了起來,朝著門外走去。
“你去哪裡?”容伽第一時間就叫住了她。
喬紗沒有回答,頭也沒回的快步走向出口。
容伽在戰報之中站起來,更快幾步的伸手攔在了門口,擋住了她的去路,“喬紗,你想去哪裡?”
他看著她發紅的眼,高高抬起的下巴,她賭氣一般的對他說:“我能去哪裡?聯盟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帝國也沒有。這不就是陛下想要得到的結果嗎?”
她看住了他,“你在報複我,是嗎?容伽。”
容伽喉頭動了一下,“殺了你的丈夫報複你嗎?你會為了你的丈夫難過心碎嗎?”
她曾經為她的第一任丈夫心碎過嗎?她現在在為現任丈夫心碎嗎?
容伽多麼想看穿她那顆善於偽裝的心。
可她笑了笑說:“不會,當然不會,騙子是沒有真心的。”
她的眼淚卻輕輕滑過眼尾、臉頰,搖搖欲墜的掛在她蒼白的下巴上。
容伽的心隨著她的眼淚一起搖搖欲墜,如果她是個騙子,那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騙子,最讓人淪陷的騙子。
她對她說:“但容伽你有沒有想過,所有人會認為我害死了兩任丈夫,我將被指責,被謾罵,背負著汙名無法在帝國立足,等著我的路隻有為丈夫殉葬。”
“沒有人可以這樣對你。”容伽的手指抓緊了門框。
“是嗎?”她輕蔑的笑了一下。
不等她下一句的話,樓下傳來車鳴聲,撞開門的聲音,以及邵翼的聲音,“首相大人,您不能闖進去。”
哦吼,來了。
喬紗聽著那腳步聲,輕輕的對容伽說:“那個人已經來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首相從那條狹窄的樓梯走了上來,陰冷的臉,灰白的發,一身黑色西服,一雙眼比槍口還冷的盯著喬紗。
尊貴的首相大人,怎麼會放過她,在首相心裡,她可是“害死”了他的寶貝女兒!
喬紗說不清的激動了起來,一種終於等來的激動感。
首相傅斯鳳停在了門外,他厭惡的掃了她一眼,看向容伽,“陛下,請恕我闖進來,我想您已經接到了戰報,我的女兒在厲鄞上將帶領的戰役裡,下落不明,凶多吉少。”
他頓了一下,語氣冷硬的說:“我懇請陛下查明,厲鄞上將是否與妻子聯手,一起背叛帝國,與聯盟叛軍勾結。我也懇請陛下,將帝國叛徒的同夥,厲鄞上將的妻子喬紗,收押進大牢監管處決。”
喬紗輕輕往後靠了靠,靠在了背後的門上,輕飄飄,溫溫柔的說:“首相大人是要像從前一樣,逼我為證清白,為國為丈夫,以死明誌嗎?”
傅斯鳳盯住了她,他近乎憎惡的盯著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是他此生最大的敗筆——當初他沒能阻止這個野草一樣的女人成為皇後,讓這個卑賤的女人坐在比他、比為帝國效忠的軍人、貴族更高的位置。
——現在他沒能早早就殺了這個人儘可夫的女人,又讓她蠱惑容伽,害死了他的女兒!
“你怎麼還有臉麵站在這裡,和我說話?”傅斯鳳極力的壓製著自己的憎惡,維持著體麵說:“忠臣不事二主,你為求榮華富貴賣身侍奉敵國頭領,如今你又害死了新的丈夫,無論你和你的丈夫有沒有叛國,你都該為他殉葬。”
最後兩個字他咬的重極了。
喬紗的心跟著他的字字句句跳起來,或許她這個時候該掉一點眼淚,來讓容伽更加入戲,可是,她實在是太興奮了,哭不出來。
窗外該電閃雷鳴來為她烘托氣氛。
可惜隻有空調的嗡嗡聲。
“首相大人,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您不該這麼說。”邵翼聽不下去的皺了眉,“她的丈夫才剛剛為帝國獻身,生死未卜。”
李銘也想說什麼。
容伽抬了抬手,止住了他們倆,他有些犯惡心,收回扶在門框上的手指壓在了胸口,沒有看喬紗,看向了首相傅斯鳳,“首相大人來得剛剛好。”
他轉過身走回臥室,坐進了沙發裡,“我正需要首相大人替我擬定一份為厲鄞上將加爵的公告。”
傅斯鳳一愣,快步朝他走去,“陛下要為厲鄞加爵?他是叛軍的同黨,我查出他與叛軍聯絡泄露了您的地址……”
“是我讓他與叛軍聯絡的。”容伽打斷了他的話,“為了引出聯盟的王儲,我早就命厲鄞上將假意聯絡叛軍,引誘他們前來襲擊我,好抓住王儲。”
傅斯鳳僵在了那裡,不可思議的看著容伽。
連邵翼也懵了,陛下……陛下這不是在撒謊嗎?他從未讓厲鄞上將聯絡過叛軍啊,陛下不是一直在調查厲鄞上將與叛軍聯絡的事情嗎?陛下現在卻為厲鄞上將說謊,親自為厲鄞上將脫罪……
隻有喬紗沒回頭去看容伽,她心裡很清楚,容伽這是為了保護她,在替厲鄞摘清叛國之罪,還有呢?她想要的不止是這些。
“對了。”容伽手指輕輕點在沙發上,笑著對傅斯鳳說:“首相大人還要擬定一份加封厲鄞上將的妻子喬紗為帝國第一夫人的公告。”
“陛下!”傅斯鳳徹底憤怒了,容伽知道他在說什麼嗎?為叛軍加爵,為這個女人加封!
帝國第一夫人,那是連他的夫人也沒有獲得的榮譽!
帝國成立以來,被加封為第一夫人的隻有一位,那位夫人出身皇室,她的丈夫和兒子全為帝國戰死沙場,而她自己也是死後才被加封為第一夫人。
所有的貴族都要向第一夫人行禮,以示尊重。
現在陛下要把這個榮譽加封給一個賣國、虛榮、卑賤,害死了他唯一女兒的女人!
喬紗慢慢轉過身看向了容伽,他也在看著她,眼神裡有一種近乎縱容的無奈。
她抬了抬下巴,還算滿意,她其實不太知道這個什麼帝國第一夫人的多高的頭銜,但她看到首相那張灰敗如死的臉,就知道,應該很大,大到快要氣死尊貴的首相大人了。
101震撼的不知該如何開口,宿主她是它帶過最可怕的女人,沒有可以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