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君的一襲銀發,曾是多少人愛慕的樣子,褪儘塵埃,銀發飛升。
如今,他的銀發之中一縷縷的黑發格外紮眼。
喬紗很難不懷疑,謝明君是勘破了心魔?還是入魔了?
101卻也無法準確的回答她,原劇情裡沒有謝明君困於心魔,而他也檢測不出謝明君此時此刻的異樣。
喬紗沒出去,隻站在房中扶著吐血的明遠,看謝明君帶著趕來的幾大宗主,暫時鎮壓住差一點就要突破封印的魔尊天魂。
蓮花池被一道道光芒覆蓋,像織成了一張網,才勉強將沸騰的紅光蓋了住。
若是從前,明遠不曾被破了心防,不曾受傷,他與謝明君二人便可以鎮壓住魔尊的天地命三魂。
可現在,明遠被魂釘重傷,謝明君修為似乎也減弱不少。
看來,如今若是魔尊複蘇,沒有人能再與他匹敵。
——“你若對我還有半點真心,就該趁現在出去破了謝明君的法術,放我出來。”
小聶在她體內陰陽怪氣說——“你肯向我證明嗎?”
喬紗禁不住笑了,小聶總透著一股天真,壞的天真也傻的天真,若她現在出去將魔尊徹底釋放,那命魂出來第一件事必定是將她體內的天魂、地魂掏出來,三魂齊聚。
到那時,彆說她修為儘毀了,便是靈根也未必能保住。
她自然知道,小聶會對她手下留情,不會要她的命,但她必定會淪為他去救那位阿加的血包。
他以為,她會戀愛腦到,相信他對她的愛意,足夠戰勝一切,去賭一把吧?
好笑。
她嘴上卻與他說:我的真心無需證明,你會明白的。
101非常迷茫,他已經不打算能夠讀懂宿主的想法和心思,就像他不懂宿主哄騙著小聶是為何?
他如今隻想知道,宿主下一步打算怎麼做,謝明君又來了,她還怎麼刷滿明遠的好感度?
並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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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蓮寺再次重歸寂靜,隻有蓮花池之上的結界在隱隱發著光。
謝明君與同來的幾名宗主、掌門落坐在明遠的禪房之中,一個個的目光全落在喬紗身上。
喬紗就坐在明遠手邊的位置,玩著腕上的佛珠,對他們的到來不驚訝,也沒什麼興趣。
謝明君主動走過去,落坐在了她的另一邊。
她也不怎麼在意,她在聽著101和她介紹那幾位生麵孔。
今日來的,除了一兩位之前喬紗見過的掌門,還有三位喬紗沒見過的,但修為皆與謝明君不相上下。
“那個白胡子的,叫清風仙君。”101告訴她:“是您之前讓小聶殺了的那位白眉掌門的師祖。其餘兩位一位是小聶殺害的掌門的師尊,一位是之前被推選出來的三界宗主。”
謝明君算是新的三界宗主,隻是謝明君太強被稱為了聖君。
而那一位是上一屆的三界宗主,叫海上月。
當年鎮壓魔尊三魂,這幾位前輩也出了很大的力。
喬紗看了一眼那位海上月,也是一襲銀發的禁欲長相,看多了謝明君,覺得這個類型索然無味。
“您還想著看臉……這些師祖、師尊和宗主已經得道歸隱幾十年,今日出山重聚在這裡,您覺得是為了什麼?”101無奈的問她,自然是為了對付宿主啊!
宿主如今亦正亦邪,又間接害死了許多掌門人,這才驚動了幾位“前輩”吧。
101甚至有中感覺——劇情仍然走向爛尾原劇情,他們仍然會犧牲宿主,來再次除掉魔尊。
喬紗卻絲毫不在意,什麼師祖、宗主,方才他們與謝明君聯手才鎮壓住了魔尊的命魂,實力與謝明君不相上下,她有何好怕?
——“殺了他們。”
小聶忽然出了聲在她耳朵裡,陰冷至極——“當初若非他們,我的阿加也不會死,殺了他們喬紗。”
喬紗抬起眼將他們一一掃過,原來他們與魔尊還有這層仇呢,怪不得他們會趕來鎮壓魔尊,怕尋仇吧。
他們幾人在詢問明遠,魔尊命魂蘇醒一事。
明遠隻簡單說明了,魔尊命魂已蘇醒,他修為傷損,無法再鎮壓魔尊命魂,沒有提起喬紗相關的事,也沒有提起昨夜、魂釘一事。
他似乎在有心將喬紗從這件事中摘出去,規避掉。
可怎麼可能。
如今三界之中誰不知喬紗的名字和傳奇事件,連他們這些歸隱的老人,也被驚動,為了吞並魔尊天地二魂的喬紗再次出山。
甚至,他們幾位在來之前,在見到謝明君之前,就已經有所商議。
他們幾位看向海上月。
海上月開門見山,直接道:“來之前我已聽說,喬姑娘吞並了魔尊的天地二魂。”
他看向了喬紗,她斜倚著身側的方桌,垂頭撥弄著腕間的佛珠,青色的佛珠掛在她腕上,將她的腕襯得細且白,他曾見過這位喬紗兩次,一次是她出世之時,蓮花血,天降異象,他曾去見過,那時她還是個小嬰孩。
第二次是謝明君大婚之日,他曾出關前去捧場,隻是匆匆見了身為新娘子的她,那時她羞怯稚氣,像才露出尖尖角的粉荷。
如今再見,他幾乎與從前的“喬姑娘”聯係不起來,她靜靜坐著便有說不出的豔光流轉。
她聽見他點名叫她,也隻是輕輕抬了抬眼皮,輕蔑的令人無法不對她生出“折辱”之意,滅她的傲氣,讓她不得不祈求。
海上月眼皮跳了跳,壓下了心裡那股雜念,“魔尊三魂彙聚,重新複蘇會帶來多大的災禍,想必諸位很清楚。如今明遠聖師與謝聖君已無法再鎮壓魔尊的三魂,我們的法陣也困不了魔尊的命魂太久,我們必須在魔尊命魂衝破法陣之前,先將天地二魂封禁。”
明遠與謝明君齊齊看向他。
唯有喬紗依舊垂著眼,沒瞧他。
她越如此,海上月越雜念叢生。
“喬姑娘。”海上月再次叫她:“希望你能明白,為了阻止魔尊複蘇,生靈塗炭,必要有人做出犧牲,如今最好的辦法便是將你與魔尊的天地二魂一起封禁。”
來了來了,還是來了。
101看著在座的諸位,麵色平靜,就知道他們早就商量好了,還是要將“喬紗”犧牲,推上封禁台。
喬紗依舊沒有說話,因為這一次已不用她自己開口。
“海前輩。”謝明君開了口,“你並未對我提起過此事。”看住了海上月。
海上月也看向了他,抱歉的與他說:“謝聖君莫怪,我們商議此事之時,謝聖君還未曾攻破心魔蘇醒,你蘇醒之後,又急著趕來鎮壓魔尊命魂。”
我們?
謝明君看著在座諸位,雙眉緊蹙,“諸位是已經商議好了,要封禁我的夫人,來鎮壓魔尊天地二魂?”
在座諸位不說話,海上月說:“這是如今,唯一的辦法。”
“諸位前輩就是這麼除魔的嗎?”站在謝明君身後的溫雪,握緊了佩劍,盯著他們每一個,冷聲道:“犧牲一個無辜的人,來鎮壓魔尊,蒼生無辜,那我師母又做錯了什麼?要被諸位犧牲?”
“溫師兄說的是,憑什麼諸位前輩私下商議一番,就要犧牲我師母?”晴山也惱怒的應和。
海上月抬眼看著幾名小弟子,沒有與他們說什麼。
門外突然傳來輕響聲。
“誰?”海上月與房中諸位齊齊看了出去。
隻見門口站著一位麵色如玉,眼睛如碧藍海水一般的年輕弟子。
“曉碧塵。”喬紗朝他看了過去,懶洋洋的眼神中出現了笑意,對門外的他伸出手:“你回來了?過來。”
曉碧塵從門外走進來,徑直走到了喬紗身邊,將自己的手輕輕放在喬紗掌心裡,俯身要朝她行禮:“師母,弟子回來了。”他風塵仆仆,緊趕慢趕,還好沒有晚了。
喬紗將他拉了起來,他看向了海上月,輕輕的說:“還好弟子沒有回來晚。”
他又看向謝明君:“師父,您要答應他們,犧牲師母嗎?”
“這是無奈之舉。”海上月先開口對謝明君說:“犧牲一人,而保蒼生,謝聖君很明白,魔尊的天地二魂並非人人可以吞並,謝夫人既有這樣的能力,或許從她出生起就注定了要為封禁魔尊犧牲。”
“師父。”溫雪站了出來,蒼白的臉,緊蹙的眉,拱手道:“若您要答應此事,弟子恐怕要忤逆您了。”他絕不會看著他們犧牲師母,哪怕他不敵,哪怕與正派為敵,他也要如此做。
“海前輩是當我玄門無人了嗎?”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冷喝。
下一瞬,白封與洛一秋帶著各自的弟子浩浩蕩蕩出現在門外,他握著佩劍,冷眼看著屋中的海上月,“正派無能鎮壓魔尊,不覺得羞愧,竟如此堂而皇之的要犧牲無辜之人,海前輩與諸位前輩,是不是認為我師父師母不在,玄門無人,我師妹便可任由你們做棋子誘餌了?休想!”
劍宗弟子一個個拔劍相向。
洛一秋沒阻攔,他顯然與白封站在同一陣線,他也不同意犧牲喬紗此事。
房中坐著的海上月,看著劍拔弩張的眾人,倒是沒想到,這位喬姑娘與他聽說的很不相同,那些來請他出山的弟子們口中的喬紗,可惡可憎,人人唾棄,為了增加修為私吞魔尊天地二魂,有些小聰明卻愚昧至極。
天下誰敢吞並魔尊天地二魂?且不說她的身體能不能受用,便是受用了,也必定會被天下正派視為魔物,人人誅之。
所以他與幾位師祖和掌門商議要封禁她,一拍即合。
可此刻看來,她竟有這麼多擁護者,甚至不惜與正派為敵也要……
“此事我不讚同。”謝明君忽然開了口,他抬起眼看向海上月,與其他幾位師祖,說:“海前輩與諸位前輩既已退隱,便不必再插手此事。”
海上月和其他幾位師祖吃驚的看住謝明君,這還是他們認識的、當年推舉成為聖君的謝明君嗎?
“諸位既然推舉我為三界聖君,便不要越過我私自商議決定。”謝明君垂下眼,聲音又冷又靜:“此事我自會承擔,解決,諸位隻需同從與我。”
若說方才是驚訝,那此刻海上月便是震驚,他不可思議的看著謝明君,他從未想過謝明君會反對此事,還對他與其他師祖說出這等話。
當初是他與其他掌門師祖一起推舉謝明君成為新一任的宗主聖君,謝明君曾是他見過最早得道,又最無欲無私心的大道者。
他甚至覺得謝明君比他更適合掌管正派,因為謝明君絕不會有偏頗,存私心。
可如今……
這還是那個道心堅定的謝明君嗎?他在偏袒他的夫人?
那個喬紗竟動搖了謝明君的大道之心?
喬紗看向了謝明君,他鬢邊的黑發似乎更多了一些,他是入魔了嗎?
謝明君的手指動了動,他心中耳中,一個聲音在對他說話。
——“如何?讓我來替你說話,替你做事,是不是很痛快?你從前所做皆是該做之事,並非所做之事,如今我替你做的,才是你真正想做之事!”
——“他們憑什麼犧牲你在意之人?他們既然推薦你來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宗主聖君,就該乖乖聽令!一群遲遲沒有得道的老廢物,竟敢越過你私下商議,掣肘你,笑話!”
他靜靜聽著,靜靜說:“諸位還有什麼異議?”
海上月似乎還想說什麼。
一直不曾開口的明遠忽然說:“諸位不必再有異議,即便是犧牲喬……喬姑娘封禁天地二魂,也無用,魔尊的命魂已然蘇醒,用不了多久便會破開你們的法陣,那時他會想儘辦法與他的天地二魂彙聚,即便是你們封禁了喬姑娘,也隻是徒勞的犧牲一人。”
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