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紗伸手抽開了門插,猛地將背後的門推開。
翠翠嚇了一跳,忙扶住她:“夫人您這是……”
“拿上銀票和輕便的值錢東西。”喬紗吩咐她說:“快點拿。”
翠翠呆愣愣的,不知夫人要做什麼,隻慌忙聽從吩咐地拿了幾個包袱,這裡麵是銀票和一些值錢的首飾,還想再拿上夫人的幾包衣服,夫人忽然抱住她,縱身跳下了馬車。
她驚得魂兒都飛了,張口便要尖叫,夫人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夜風將她卷裹,她和夫人摔在地上,她下意識地護住夫人的腦袋。
可奇怪得很,她摔得一點也不疼,像被風裹著一樣。
夫人抱著她利落地翻滾到了路邊,起身拉住她便往林子裡跑。
她的心還沒回到肚子裡,隻覺得心驚膽戰忙問夫人:“您、咱們要去哪兒?馬車,咱們的馬車和家當……”
“不要了。”夫人頭也不回地對她說:“那些東西想要還能再有,你的命沒了可就沒了。”
夫人沒有看她,緊緊拉著她的手,往林子深處跑。
她望著夫人鬆散了的鬢發,弄臟的衣裙,忽然覺得夫人是變得很怪,跟從前好不一樣,從前夫人弄臟了衣裙也會生氣,吃不得苦,受不得累,總是愁眉苦臉。
可夫人現在,眉眼被月光照得皎潔,好像沒有絲毫犯愁的。
是不是,老太爺的死讓夫人不得不“長大”了?
翠翠不禁覺得心酸,拉緊了夫人的手,加快了腳步,沒關係,夫人去哪裡她就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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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裡?
喬紗根本不清楚這個世界的地形,101也不清楚,隻大概給出了這附近有哪條大路,怎麼走。
反正是不能坐著馬車再走原來的老路,兩輛馬車那麼明顯,不被謝蘭池找到追上才怪。
她和翠翠兩個人先躲起來再說。
“宿主,前麵繞過一條小溪好像有一座尼姑庵。”101正在為她臨時掃碼這附近的地形,“往右走,可以到大路上,但不知道通往哪裡。”
喬紗想了想,大路不行,大路太容易被找到了。
尼姑庵。
她拉著翠翠朝尼姑庵的方向跑去,到了尼姑庵她將翠翠留下,問一問尼姑有沒有離開的小路,她從小路走。
隻要離開她,翠翠反而是安全的。
“宿主,我不是太明白,您為何總是對一些身邊的女仆、丫鬟、女性那麼……友好?”101不懂,宿主對男主男配又那麼的狠,在他看來,這些女仆、丫鬟是對宿主沒有什麼用的npc。
喬紗跑得氣喘籲籲,她這具身體跑兩步就想吐。
她根本沒心思理會101,在她看來,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就像她不能理解為何男人們總能和男人共情,哪怕對方是殺人、強|奸、打死老婆的人渣。
“夫人。”翠翠慌忙扶住了她,對她說:“奴婢背您吧!一會兒您的腳該磨破了。”
翠翠拉著她的手,蹲在了她身前。
喬紗倒是毫不猶豫趴在了她背上,她確實喘得厲害,惡心得厲害,得休息休息。
翠翠力氣大極了,背著她走得健步如飛。
很快蹚過了一條小溪,喬紗從她背上慢慢下來,看見了不遠處山腰上的一座庵廟。
她們快步過去,拍開了門。
一位麵上有疤的小尼姑拉開門瞧她們。
喬紗拉住翠翠不讓她說話,對那小尼姑客氣地說:“小師父好,我們是回京看親戚的外省人,在山中遇上了土匪,能不能收留我們一晚,明日天一亮,我們就去往京都。”
小尼姑仔細打量著她們倆,讓她們稍後,她進去問問。
想來是問她們住持去了。
喬紗耐心地等著,沒一會兒小尼姑就回來,請她們進去。
喬紗一再謝過,拉著翠翠隨小尼姑進去。
小尼姑先謹慎地鎖上了背後的大門。
“哢噠”一聲,連鎖頭也鎖上了。
喬紗回頭看了一眼,再看這座尼姑庵,好靜啊,靜得仿佛沒彆的人一樣。
這座尼姑庵像個四合院,院子裡種著一些花和蔬菜瓜果,頭前是一座亮著海燈的庵堂,四麵是幾間禪房,全部沒亮燈。
隻有這小尼姑一人住在這裡嗎?
小尼姑鎖好門之後,請她們往西邊的一間禪房去。
“小師父,這裡隻有您一人在清修嗎?”喬紗禮貌溫柔地問道。
小尼姑也客氣地答她:“不是的。”
隻三個字,沒有再多解釋。
她停在一間禪房外,合掌說:“兩位女施主,這裡隻有三間禪房,都住了人,我夜裡宿在庵堂裡,兩位女施主是想與我同宿庵堂?還是和旁人擠一擠?”
都住了人?是其他尼姑嗎?那這麼安靜。
喬紗看了一眼亮著海燈的庵堂,裡麵鋪著一張褥子,小尼姑是睡在地上的。
“和其他師父擠一擠,有床是嗎?”翠翠作揖地問小尼姑,“我家夫人身子骨弱,又生了病,怕是睡在地上會被寒氣撲了,病更重。”
“有的。”小尼姑抬手指著麵前的禪房,回道:“這間禪房隻住了一人,通鋪上可以睡四個人,床褥、簾子一概都有。”
翠翠拉了拉喬紗衣袖小聲道:“夫人睡禪房吧,您近來病得厲害,不能睡地上,若您嫌和其他人同床,我在您旁邊給您搭上簾子,橫在您旁邊,定不會讓人打擾到您。”
翠翠都這樣說了,喬紗若是拒絕倒顯得她是嫌棄其他尼姑師父一樣,人家收留她們本就是做善事,她怎麼還能嫌來嫌去。
喬紗點頭,謝過小尼姑,又說打擾裡麵的師父了。
最終還是住進了那間禪房裡。
小尼姑推開禪房門,帶她們進去,輕聲對她們說:“儘量彆點燈,輕聲些,那位師父也在養病。”
也在養病?
喬紗和翠翠放輕了腳步,在昏暗的月光下一點點看清了房間內的環境,雖然簡樸些,但收拾得非常乾淨,連地磚也乾淨得沒有半點灰塵。
一張桌子,兩個椅子,有洗漱的盆架,還有衣架、櫃子。
在窗下不遠,是一張大通鋪,確實不小,可以睡四五個人的樣子,而且通鋪之間掛著一張簾子,將最裡麵睡得那位師父隔開,遮擋了住。
挺好。
翠翠很是滿意,這樣隔開,夫人不必與那位師父臉對臉地睡覺,夫人應該可以接受。
小尼姑臨走之前又囑咐:“兩位女施主,萬不要打擾裡麵休養的那位師父,是那位師父好心收留你們,若是打擾了那位師父,就隻能請兩位離開了。”
又說:“也不可掀開簾子。”
翠翠忙點頭,再三小聲保證。
小尼姑才離開。
喬紗看著遮擋得嚴嚴實實的青布簾子,總覺得奇怪,連簾子也不能掀開,這位師父是感染了重病嗎?
屋子裡是有股子藥味。
她的目光落到床邊的鞋子上,那雙僧鞋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她垂眼看自己的鞋子,感覺比她的鞋子要大上一個拳頭,這位師父的腳這麼大嗎?
翠翠卻傻嗬嗬的,對著簾子作揖小聲嘟囔:“打擾師父了。”
然後輕手輕腳地去替喬紗收拾床鋪,仔細檢查一遍對喬紗小聲說:“夫人,這床鋪好像是新的,上麵是皂角的香味,還軟乎乎的,您來試試,若是您覺得不舒服,奴婢再替您去抖落抖落。”
倒也不用。
喬紗經曆了幾個世界的旅行之後,也沒那麼講究了。
她過去摸了摸,確實很軟很新,還有股子清淡的香氣,應該是新的。
“夫人先休息,我去給您打水洗一洗。”翠翠利落地端起了銅盆。
喬紗本來想說不用,但這小丫頭乾活利索得很,端著銅盆就出去了。
想必原主從小沒吃過苦,又愛乾淨,所以翠翠總怕她嫌不舒服,嫌臟。
“您現在確實很臟。”101開了口。
她的手邊多出一麵小鏡子,是101,她拿起來照了照,果然看見鏡子裡的自己鬢發也散了,臉上也臟兮兮的。
她把頭發上歪歪扭扭的簪子全拔了,徹底鬆了發,正在理著黑發,突然聽見身側的簾子後傳來幾下悶悶的咳聲,像是壓在被子裡的,聽起來又悶又啞。
隻兩下就停了。
之後簾子裡麵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看過去,看見簾子裡麵一隻手伸了出來,那隻手蒼白纖細,玉雕出來一般,怎麼看怎麼不像是乾庵中粗活的手。
那隻手朝她伸了過來,輕輕翻轉攤開了掌心。
喬紗看見那細白的掌心裡用墨水寫著一個俊秀飄逸的字——[水]。
“師父要喝水嗎?”喬紗輕輕歪了歪腦袋,從那縫隙中往裡看,隻看見昏暗之中側躺在裡麵的人,整齊的法衣和烏墨一般披散著的黑發。
有頭發的尼姑師父?還不會說話?
裡麵人聲音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聽起來像是嗓子壞了,又有點……像男人的聲音?
101吃驚,尼姑庵裡怎會有男人?他聽起來也沒有聽出來男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