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嫡女顧皎皎有郡主封號,他就也給喬紗賜了封號。
他特意在早朝時讓顧澤為這個新義妹請封,就是為了讓滿朝文武知道她的身份。
唯一不稱心的,便是喬紗要暫時出宮,去往顧家將認親一事辦圓滿了。
她要在顧家住上幾日,等他立後的旨意下達之後,他便可先立她為妃,名正言順地接她入宮,再慢慢操辦立後事宜。
他一開始不放心喬紗被顧澤帶走,但她似乎並不擔心,主動與他說,她在顧家等他。
他再不放心,也隻能先放她出宮,好在,他知道顧家嫡女顧皎皎的性格,是個好相處的,喬紗不至於被欺負。
喬紗離開他寢宮那日,正好雨停,夜色暗下來,顧澤親自來接走了她。
李容昭送走她,站在空蕩蕩的大殿裡,突然覺得這大殿比從前寂靜百倍,孤單百倍。
他孤零零地站在寢殿中,慢慢回到榻上,抱著她穿過的寢衣,嗅著她的氣味,眼淚酸溜溜地滑進了鬢發中。
他要快些將她接回來,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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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轆轆行在街道上。
顧澤打馬在馬車前,喬紗靠在馬車裡,聽著外麵的動靜。
101在耳邊提醒她:“宿主,這條路應該不是去顧家的路。”
是去謝家的路吧?
喬紗竊聽的時候就知道顧澤和謝蘭池的打算,顧澤隻是想要利用她,扶持自己的妹妹做皇後。
謝蘭池應允了,會留下她的命。
他們想儘辦法,將她帶出了宮,自然不會是平安地帶她進顧府。
顧澤是要把她交在謝蘭池手上,畢竟隻要是留下她這條命來拿捏新帝即可。
“那您為何還出宮?”101實在不讚成她出宮,出了宮,李容昭再想護著她,也隻能保住她的命。
顧澤在立後之前,定然不會讓她死。
但謝蘭池必定會……折磨她。
馬車在漆黑的夜色裡停下。
喬紗挑開簾子,看見外麵的那扇大門,正是謝家門口,她的繼子謝蘭池站在門口迎接她呢。
為何出宮?
自然是為了折磨她的繼子,毀掉亞蘭的神格。
101更不懂了,現在宿主可是“羊入虎口”,她能怎麼折磨謝蘭池?
馬車外,顧澤翻身下馬,先迎上了謝蘭池,低低與他說:“人我給你送來了,但你要明白,在立後之前,不能殺她。”
漆黑的夜幕下,謝蘭池望著那輛馬車,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重新體會到了開心,她逃了那麼久,終於還是被他抓回來,“顧將軍放心。”
他怎麼舍得殺她?他要讓她好好體會,他的痛苦。
顧澤又看他一眼,轉身回了馬車前,車夫挑開車簾,他親自扶著喬紗下了馬車。
他看著喬紗望見謝蘭池時,蒼白的臉,定定的眼神,難得柔軟了聲音與她說:“顧府那邊有些狀況,今夜你先在此住一晚,明日便接你去顧府。”
她的手輕輕從他的腕上抽走,像滑溜溜的緞子墜了下去。
夜色裡,她看向他的眼睛,亮若繁星,對他笑了一下說:“顧大哥,明日會親自來接我嗎?”
顧澤竟被她一聲顧大哥,一句問話,問得心中湧現出一絲難言的憐憫和愧疚,他知道謝蘭池會折磨她,他甚至能想象到她的下場……
她的眼睛太明亮動人,望得他,心中搖搖晃晃,他下意識答她:“會。”
她笑了一下,與他說:“好,明日我等著顧大哥。”
她沒有像他想的那樣鬨、逃跑、要見新帝,質問他為何帶她來此,她笑著從他身邊離開,走向謝蘭池。
顧澤望著她的背影,生出不該有的婦人之仁來。
她隻是一枚棋子,顧澤提醒自己,他轉身離開,可袖口上全是她留下的香氣,那香氣特彆極了,不是脂粉香,像是花香夾雜著清苦的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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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什麼都沒變,隻是平日裡扶持她的下人全部不見了,走了許久,都沒碰見一個人。
喬紗走在謝蘭池身前,上了回廊,笑著問他:“你把人全部殺了?還是趕出去了?”
她回頭看謝蘭池,“特意騰空了謝府,打算怎麼折磨我?回|春|丹?那可還得有條健全的公|狗。”
她滿是惡意地掃了一眼謝蘭池的下|半|身,臉上的笑意仿佛她才是獵人,而不是落進謝蘭池手裡的獵物。
101被她嚇得緊張至極,立刻為她開啟保護模式,宿主怎麼還敢這麼叫囂……她真的不怕嗎?
她身後的謝蘭池凝視著她,一雙陰冷的眼在晃晃燈籠下,變幻莫測。
他在發怒嗎?
101提心吊膽地注視著謝蘭池,生怕下一瞬他就殺了宿主。
可宿主一點也不擔心,笑盈盈地撫摸著門框,挑釁著謝蘭池的底線:“這次不必再找來太子殿下李容修了,我與他早就耳|鬢|廝磨,你儂我儂了,找他來,他會感激你的,可羞辱不成他。”
101:“!”
謝蘭池望著她,慢慢地開了口,“母親,好生厲害。李容修、李容昭都成了你的裙|下|之臣。”
她站在回廊下,細白的手指一下一下撫摸著門框上的蓮花紋飾,笑意掛在眼角眉梢:“很快,你也會是了。”
謝蘭池頓在那裡,仔仔細細看著她,她怎麼能如此得意地說出這句話?她認為,他也會像李容昭一樣愛上她,被她玩弄在鼓掌嗎?
她有沒有想過,他有多麼厭惡、憎恨她。
“今夜我睡哪兒?”她嬌嬌氣氣地說:“我身子不好,若是睡得不好,可能會死。”
“母親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謝蘭池朝她走過去,走到她身邊,伸手推開了她身側的門,“今夜母親就睡在這裡。”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裡麵很暗,隻有廊下的燈光投進去,喬紗憑著記憶分辨,這是原主之前的臥房?
“也是原主給謝蘭池下毒的地點。”101提醒她。
謝蘭池先一步跨進了房間,客客氣氣地與她說:“母親,進來瞧瞧滿意不滿意。”
喬紗跟著他走了進去,外室一切是原樣,內室垂著紗簾,她看不太清。
隻是房中熏著很重的檀香,令她有些惡心。
背後的門,被謝蘭池輕輕關了上,“呲”的一聲輕微聲響,一縷亮光從喬紗的背後透過來。
她回頭看見謝蘭池擦亮了火折子,走到桌邊點亮了燈台。
暖色的燭光搖搖曳曳亮起,謝蘭池站在燈燭旁,對她輕輕笑了:“母親,進去看看,我為你準備了禮物。”
喬紗朝內室看過去,裡麵似乎有什麼灰撲撲的人影在晃蕩。
是誰在裡麵嗎?
喬紗一步步朝內室走去,她聽見101在讓她小心。
她越走進,那股熏香味就越刺鼻,那灰撲撲的影子就越明顯,似乎不止一個。
她站在了簾子下,伸手挑開了簾子,她看見昏暗的內室房梁下,吊著兩具沾滿泥土和腐爛布料的枯骨。
枯骨旁邊還有幾具血淋淋的屍體,被挖了眼,吊著脖子掛在那裡,搖搖晃晃,正好和她看了個對臉。
她還看見床榻旁擺著兩口棺材,一口刻著原主父親的名字,另一口刻著原主母親的名字。
她站在那簾子下,手指動了動,再看向那兩具枯骨,他們是原主的父親和母親嗎?
謝蘭池這個變態,將原主父母的墳墓掘開,將棺材和屍體抬了過來,是嗎?
這一次連101都覺得不適和惡心。
背後,謝蘭池拿起了桌子上的燈台,走到她的身側,為她舉著燈,照亮那一具具灰撲撲屍體的麵孔,聲音難得溫柔地說:“母親害怕嗎?”
喬紗仔細看著那幾具還流著血的屍體,一一分辨,一女兩男,女的是原主的乳母。
男的一個是原主青梅竹馬的情郎。
另一個,她回憶不起來了。
好在,沒有翠翠。
“母親還能認出來他們嗎?”謝蘭池一個一個指給她看:“段意,母親的青梅竹馬,我還記得母親嫁進謝家沒多久,就和這位段郎君在林子裡,衣衫不整的被人撞見了。”
哦,喬紗好像記起來有這麼一段,書裡寫是下人們傳的閒話,原來原主真與人偷情了?
那可太好了,老男人不知道疼人,至少還有彆的情郎疼人。
喬紗輕輕“哦”了一聲,又問他:“那這個呢?”她指著另一個男人,“也是我的情郎?未免年紀有些大了。”
原主不會看得上老男人吧?
謝蘭池在燭光下看住了她,試圖從她臉上看出其他情緒來,可她靜靜地望著他,“他是為母親駕車的車夫。”
車夫他也要殺。
喬紗再看向那幾具屍體,所以呢?她現在應該驚懼大叫?痛哭流涕?害怕地哭求謝蘭池放過自己?亦或是放過她化作枯骨的父母?
真抱歉,對她來說,人死如燈滅,死了就死了,之後的屍體怎麼樣,她不在意。
101沒說話,看來謝蘭池沒有亞蘭的記憶,若是有,他就該明白,對宿主來說,其他人的死活,她根本不在意。
所以她隻是淡淡說:“香氣太嗆了,聞得我惡心,換間屋子給我睡。”
她轉身要離開,謝蘭池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地將她拽到了棺材上,將她死死地抵在了棺材上。
手中的燈台落地,燃了一下就熄滅。
重歸黑暗的房間裡,謝蘭池壓著她,伸手捏著她的下巴,扭過她的臉,讓她抬頭看著頭頂吊著的枯骨,聲音又冷又瘋:“你的心怎麼這麼冷?這麼狠?”
喬紗被壓在棺材上,腰被硌得吃痛,輕輕皺了皺眉,掀起眼簾看那兩具晃晃悠悠的枯骨,又垂下眼簾看謝蘭池,他的一縷發絲垂在臉頰旁,眼底裡恨意快要溢出來了。
“瞧瞧,頭發都散了。”她抬起另一隻手,輕輕的替他將發絲捋到了耳後,像滿是愛意的情人,又像他從未得到過的溫柔母親,“我的心這麼冷,你就該先捂熱了,才能令我傷心、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