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紅色的長發柔順的披在他手臂上,安靜的小玫瑰。
真奇妙。
湖邊那個不講理又傲慢的公主是她。
大殿裡卑鄙又愚蠢的給他下藥,也是她。
殿中和她哥哥說那些話時,脆弱又難過的還是她。
而如今懷裡這個醉態朦朧,安安靜靜的小玫瑰,依舊她。
她在他心裡漸漸與那個傳說中令人討厭的魔人族公主剝離,她不隻是令人討厭,她也有蠢笨、脆弱、傷心……和安靜可愛的時候。
雖然他依舊討厭她。
他來到這裡,留在這裡,甚至送她回去,隻是為了一個目的。
“把我放下來。”她突然抬起頭對他說。
他撞上她的眼睛,怔了一下,不知道她又想做什麼,狐疑的將她放在了地上。
她搖搖晃晃的扶著他的手臂站穩,在那月色下,從她的食指上脫下了一枚玫瑰花形狀的紅寶石戒指。
湖光映照著月色。
她抬起頭望著他,對他伸出了手,問道:“你要和我結婚嗎?”
她手中拿著紅寶石的戒指,就那麼醉醺醺的問他。
夜風將她紅色的長發輕輕吹起,也將李諾吹的呆滯在那裡。
她這是……在向他求婚嗎?為什麼?
這一幕荒唐又奇異的美麗,喝醉的她披著月色和湖光水色,還有她玫瑰紅的長發。
李諾站在那裡,心頭跳了跳,這是第一次有人向他求婚,或許也是這個世界裡,第一個女人向男人求婚的。
“不,應該叫聯姻,沒有感情,隻有利益的聯姻,你可以得到你想要得到的,塞西爾哥哥也得償所願。”她又改口,攤開手掌靜靜等著他,說:“你願意和我聯姻嗎?”
他站在月光下,明白了過來,她這麼做,是為了她的塞西爾哥哥?
她並不喜歡他。
但塞西爾有和他聯姻的意圖,從塞西爾邀請他來這裡,他就很清楚。
她在大殿中的那些“醉話”顯然也很清楚塞西爾的用意,她對這件事很生氣,很傷心,她罵塞西爾虛偽懦弱。
他以為她那麼生氣,是因為她的哥哥要把她,嫁給她討厭的人,來兩族聯姻。
這個世界裡誰不知道魔人族的小公主被她的兄長寵的無法無天,他以為她那麼憤怒,一定不可能屈服,答應與他聯姻。
可她現在……
“我不想讓塞西爾哥哥傷心。”她蹙蹙眉說:“既然他希望我和你聯姻,我就和你聯姻。”
李諾忽然湧出一股沒來由的憤怒,將他的心動和浪漫全部衝的煙消雲散。
她為了討好她的哥哥,委曲求全和他結婚。
這令他憤怒,雖然他也不明白這有什麼好憤怒的,但他無法抑製這股火氣。
“真抱歉,我並沒有打算和你聯姻。”他語氣冷硬的拒絕了她,“我要娶的妻子,一定是全心全意愛著我,至少不會為了討好彆人,才嫁給我。”
她站在他的麵前並沒有絲毫的傷心和難過,緋紅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的表情,隻是無奈的說:“真遺憾。”
這更令他憤怒,她連被他拒絕也不會傷心憤怒,仿佛剛才的求婚隻是她隨便開的一個玩笑。
她甚至抬手將那枚紅寶石戒指,隨手丟進草叢裡,醉醺醺的扶住她的仆人,歪倒在她仆人的懷裡,自言自語的說:“他不同意我也沒有辦法。”
她的仆人將她抱起來,向他微微低頭行禮說:“謝謝您送公主到這裡,接下來就不勞煩您了。”
他抱著閉上眼的喬紗轉身離開。
李諾站在那小徑中,看著喬紗披在仆人手裡間的紅色長發,心中的火氣澆不滅一般。
他低頭看向草叢裡,那一枚紅寶石戒指,像落單的紅色星星,在月色下一閃一閃。
跟在他身後的萊斯閃身返回了晚宴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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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隻剩下波西和塞西爾。
波西雙臂撐在長桌上,對塞西爾不滿的說:“我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替紗紗選未婚夫?你也看到了,這個你精挑細選來的李諾,他是多麼的惡劣!”
塞西爾坐在象牙白的椅子裡,手掌撐著額頭一言不發。
“紗紗或許有不對的地方,可是她隻是下了一點點醉酒藥劑,她隻是想要作弄一下李諾。”波西越說越氣惱:“可李諾都乾了什麼!他既然看出來那杯酒有問題,大可以說出來,他卻故意把酒換給紗紗懲罰她!他以為他是誰!”
“夠了。”塞西爾頭痛的低聲嗬止他,“李諾不好,可以再找,總會找到真心寵愛紗紗的人。”
“為什麼?我想不明白。”波西問他:“為什麼一定要讓紗紗結婚嫁去彆的種族國土呢?紗紗既然沒有愛的人,那就永遠留在白金宮殿做最自由快樂的公主,有什麼不好的?”
塞西爾抬起眼來,有些憤怒的對波西說:“不是所有人都向你一樣能永遠享受自由快樂,如果有一天我們都不在了,紗紗該怎麼辦?”
波西被他問懵了,看著大哥動怒的臉,不明白的問:“為什麼我們會不在?我們魔人族幾千年的壽命……”
“我們的父親是怎麼死的?”塞西爾打斷了他的話,他看著波西困惑的表情,無力的又將額頭抵在了掌心裡,這個弟弟從小追逐自由和真愛,他什麼也不上心,他根本不知道現在魔人族被多少種族盯著。
他們的父親為了魔人族戰死,早晚他們也有守衛魔人族的一天。
塞西爾不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聽見波西說:“那我們也不用這麼著急嫁走紗紗……”
塞西爾垂眼看著自己的雙膝,小時候紗紗總是坐在他的膝上,後來她長大了,他不允許她再這樣。
他閉上了眼,著急是他的私心,紗紗說的沒錯,他是個虛偽的懦夫,他不敢麵對他的心,所以才想快一些為她找到可以照顧她的丈夫。
萊斯沒有進到殿中去,他看著塞西爾,他很清楚塞西爾為什麼這麼急著將紗紗嫁去彆的地方。
他無意中曾看見,塞西爾將昏睡的喬紗抱回寢殿,在她的臥床邊,低頭親吻了她的腳背。
這不是一個兄長該親吻的地方。
塞西爾看見了殿門口的影子,抬起頭朝萊斯看過去,問他:“紗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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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寢殿裡。
101退出了內殿,看了一眼在裡麵伺候的該亞,將門輕輕關了上。
該亞跪在床邊,用毛巾替喬紗擦著腳,那兩隻腳薄薄尖尖的,沒走過路一樣又白又軟。
他托在掌心裡,仔細的擦著,那尖尖的腳動了動,腳尖在他的胸口點了點。
“我的孔雀龍呢?”她趴在床上醉醺醺的問他。
他胸口被點的酥酥麻麻,手指輕輕握住了她的腳尖,低著頭答:“它們還沒有脫殼成功。”
“好難啊。”她的腳尖又動了動,隔著他的手指,抬了抬他的下巴。
他抬起了臉來,聽見她笑了。
“怎麼臉上的泥還沒有洗掉?”喬紗看著他臉上早就乾掉的泥巴,笑的一顫一顫,“真醜。”
他忙又低下頭,小聲說:“因為您沒有允許我洗掉。”
喬紗趴在枕頭上,靜靜望著他,“乾嘛這麼乖。”
“過來。”喬紗伸手拿了另一條剛剛給她洗臉的毛巾,讓他靠的近一點,用潮濕的毛巾,替他擦臉上的泥巴。
“我自己……”他誠惶誠恐的想自己來。
喬紗卻不許他動,她耐心的替他擦著臉上的泥巴,看見他眼眶一點點紅了。
她手指頓了一下:“痛嗎?”
他忙搖頭,“不痛,一點也不痛,是……是開心,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真可憐。”喬紗擦的整個毛巾黑乎乎的,從額頭擦到臉頰,那臉頰竟然沒有腐爛的傷口了。
她暈乎乎的仔細看,好像是真的沒有了。
“你的臉……”喬紗忙捧了水塗在他臉上,利落的將那些泥垢洗掉,看見了一張白皙無暇的臉,還站著臟兮兮的泥印子,卻白裡透紅。
他下巴上還在滴水,並沒有太多欣喜的說:“我的臉會在夜裡恢複,天亮之後重新腐爛。”
喬紗將他的臉拉進了一點點,可他的臉被泥垢塗的一道又一道,看不清,“你去洗乾淨,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樣。”:,,.